守著一個丹爐，旁邊幾個師兄喋喋不休在關懷的傷勢。

“師妹上的傷這麼重，到底是哪個歹毒的傷了你，說出來，師兄給你報仇。”

“對，咱們丹閣也不是好惹的，打不過，咱們就給他下腐丸，碎骨丹！”

師蘿剛好一只腳踏進了閣樓，發現他們口中的“歹毒”之人恰好是自己。

師蘿的步子頓了頓，下意識的，警惕地看向卞清璇。師蘿覺得頭疼，偏偏在這個時候撞見這幅場景，若卞清璇弱弱來一句不怪師姐，都是清璇自己的錯。恐怕邊那些瘋狂的弟子也不會給昊元丹了，像他們說的，會給一瓶腐丸。

火跳躍在卞清璇上，看了一眼師蘿，臉冷冰冰的，沒有像以前一樣給師蘿下絆子，反而率先轉開了目，重新盯著丹爐。

卞清璇不吭聲，師蘿拿丹藥就出乎意料地順利。

師蘿取了丹藥路過，卞清璇仍然沒有抬眸。卞清璇的師兄弟許也覺察到了不對勁，沒有再絮絮叨叨去打擾，各做各的事，一個個在卞清璇面前，安靜得像小綿羊一樣。

師蘿瞥了一眼這幅違和的場景，不得不再次懷疑卞清璇上有種神的力量，誰靠近，誰仿佛就會變傻，手下紙人。

師蘿自難保，也救不了這群人，拿了丹藥就重新回了卞翎玉的院子。

一來一去，天已經晚了，丁白落了鎖，敲門，示意自己想去給卞翎玉送藥，一向爽快的丁白，這次支支吾吾：“師姐改日再來吧，公子睡下了，不見客。”

師蘿只好把丹藥給丁白，細細叮囑他喂給卞翎玉吃。丁白點頭如搗蒜，收下了丹藥。

師蘿道：“我之后再來看他。”

丁白張了張，想起屋子里那位的況，還有那只蒼吾，小臉泛白，真想說師姐你快跑吧別來了，但他不敢說出真相，也不敢替卞翎玉拿主意，生怕被屋里那位的骨刺殺了，苦著小臉點點頭：“師姐你晚幾日來也沒關系，我會好好照顧公子的。”

師蘿一離開，丁白躡手躡腳地回到院子。

滿院子的梨花樹，在靈力暴下全部枯死，連往日去廚房米的老鼠，也全部化了黑灰。

丁白巍巍走到卞翎玉臥房外：“公子，蘿師姐離開了。”

卞翎玉冷冷地應了一聲。

“你也走，留下會死。”

丁白看了他一眼，只見卞翎玉半邊臉都覆蓋了銀白的鱗片，放在被子外的手，哪里還有原本修長的模樣，那分明是一只銀利爪，鋒利程度極為可怖，輕輕搭在被子上，就把被子劃破。

而從他上出來的骨刺，正穿了蒼吾的心臟，把蒼吾死死釘在地上。

昔日在明幽山作威作福的蒼吾，無力趴在地面，哼哧氣，瑟瑟發抖。

這一幕明明看上去很可怕，但丁白卻莫名覺得怪誕而華麗，像是祭祀般神圣莊嚴。卞翎玉上的鱗片，泛著麗冰冷的澤，竟比世間最溫潤的玉石還要好看，吸引人想去跪拜。

若是八歲的丁白，還會相信卞翎玉中了妖毒才會變這樣。

如今過去三年，丁白也沒了那般好騙，一看卞翎玉這個模樣就不正常，不可能只是中了毒。

丁白膽子不大，他和卞翎玉相了三年，雖然有些，可是這點遠遠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，他張了張，訥訥道：“那……那我給公子添好炭盆再走。”

卞翎玉閉著眼，沒理會他。

丁白小心翼翼過來，練地在屋里生了炭，又吹熄燭火，最后把丹藥放在了桌上。

小孩跑出去，猶豫良久，在門外對著卞翎玉磕了一個頭。磕頭聲響在黑夜中，擲地有聲，丁白最后看了一眼卞翎玉，跑出了院子。

今日是初一，原本是卞清璇送丹藥的日子，但卞清璇沒有來。師姐一直說公子執迷不悟。昨夜他們反目后，卞清璇已經不會再管公子了。

丁白很早就約覺到，在宗門中，師姐認可的人，才能活得好，而今師姐想要公子跌泥淖。自己留下師姐或許會殺了他，這不是開玩笑。

小年走進黑夜中，最后回頭看了眼院子，心里難免也有幾分悵然，不知道他今后怎麼過。

公子，保重，我不會說出去的。

他離開卞翎玉沒看一眼，卞翎玉只睜著墨灰的瞳，看著天邊。

天幕泛著冷，今夜看不見月。

卞翎玉對丁白沒什麼，當年他母親抱著弟弟離開，卞翎玉都不是很傷心。

母親說，他們這一族，都是冷心冷清的怪，除了對伴的占有與錮，冷漠得令人發指。還詛咒他，長大后，永遠也不得所。

滌魂丹殘余的作用抵不過蒼吾的毒，卞翎玉才會顯出真，之后他會慢慢變先前那個弱的凡人。

至于師蘿，他闔上雙目。卞清璇總說他在著鏡花水月，但卞翎玉其實從未期待。

卞翎玉很清醒，他這幅逐漸殘破的軀可以帶著尊嚴變老，可以死去，但不可以像父親一樣，忘記職責，發瘋發狂。

在隕落之前，他必定得先殺了那幾個墮天的畜生。這才是他該做的事，他惟愿師蘿能走得遠，也只能看著走遠。

他銀瞳清冷，不化蟾已經死了，從他手下逃竄的只剩朱厭之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