茴香什麼都不知道，仍舊一心盼著他們好。推開門，驚喜地道：“小姐，大公子過來了。”

衛長淵抬起眸，隔著滿院子快要凋零的梅花樹，與聞聲出來的遙遙相。

師蘿似乎也在等著什麼，看見他來，最后低聲道：“師兄。”

向他，仿佛了然，就像很多年前一樣關心道：“外面冷，你進來吧。”

兩人對片刻，衛長淵還是走進了院子。隔著一張桌案坐下，桌上是茴香新摘的茶。

將手放在膝蓋上，靜靜地著他，誰也沒有開口說話。

衛長淵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打量過，許是已經年，褪去了幾分稚，頭發變得更長，半綰著，半垂落，碧帶隨風飄舞。

的眼神并不像前幾年記憶中的沉執著，重新變得明麗。

風吹著樹枝沙沙響，殘敗的梅花落了一夜。四季更迭，他們這樣對，衛長淵恍然有種舉案齊眉的錯覺。興許他們若真的在一起，經年后也會這樣安然對坐飲茶，看庭院花落。

然而錯覺終究是錯覺，這次衛長淵還未開口，是師蘿先說話。

“長淵師兄，你想說什麼？”

他拳頭慢慢收，開口道：“蘿，我們解除婚約吧。”

短短幾個字，他卻說得很艱難。其實解除婚約幾個字，并不是第一次從他們口中說出。

許久以前，為了引起心上人重視，小總會氣鼓鼓說：“你再不理我，我就不要你了。是你的劍好看，還是我好看，長淵師兄，你為何寧肯日對著你的劍，都不肯看看我？”

偏偏又是最沉不住氣，沒有耐心的。往往才說完，又很快委屈道，當然是我重要，你會一輩子和我在一起，對不對？

他總會因此耳發紅，最后低低應是。

這一次，好似和以前任何一次沒有區別。他說完，沒有第一時間說話。

衛長淵甚至約還有種錯覺，會像曾經一樣，沖自己哭鬧，沖他發火。

桌案的茶已經慢慢變涼，衛長淵等來的是師蘿攤開的手。

上面躺了一枚鴛鴦佩，鐫刻了他們的名字。

衛長淵的目落在鴛鴦佩上，臉瞬間慘白。他仿佛明白了什麼，輕輕了。

師蘿合上手掌，將鴛鴦佩碎，一分為二。

把那塊寫著衛長淵的一半，推到他面前。終于長大，不再哭，也不再鬧，甚至沒有一聲責備，拿回那塊屬于自己的、小小的“師蘿”。

作他的未婚妻時，像是有些釋然，說的最后一句話是：“長淵師兄，你今后要幸福。”

院里的花落了一地，茴香角噙著笑打掃。

并不知道屋發生了什麼，就像以前一樣，還在計劃要替小姐給衛家長輩準備些什麼禮。

知道小姐這幾年都過得很苦，總盼蘿能快些長大，飛出這個囚籠，飛到安穩的地方去。

因此衛長淵出來時，歡喜地迎了上去，想問他是否今日就要帶小姐去慶生。

衛長淵神有些恍惚，一眼也沒看，幾步走出門外。

他的修養從來不會這樣無視他人，茴香覺察到異樣，有幾分無措，連忙回頭去看院中的另一個人。

迎著，師蘿也在看他們。

抱著一壇兒紅，俏生生立在風中。茴香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，十分著急：“小姐，你怎麼把親的兒紅給挖出來了？這是道君為小姐和大公子準備的，小姐在做什麼傻事，趕埋回去。”

衛長淵低著頭，越走越快。

寒風把小院中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，他聽到溫和地告訴茴香：“因為再不會有道大典了。”

明明是這樣寬容的一句話，卻讓衛長淵積蓄在眼中、不敢讓人看見的淚，大顆滾落。

他也不明白這是怎麼了，明明意不再，卸下了重擔，他卻覺到了難。

他告訴自己不會后悔，畢竟在幻境中，與他攜手走過的人是小師妹，不是師蘿。

興許他難，只是因為那是他長久以來守著的，這輩子第一個守護過的人。卻在終于長大這一日，衛長淵永遠失去了。

師蘿抱著兒紅去了后山。

為了找到前世送自己泥塑小兔的人，從院子奔往后山的路上，都表現得傷心絕。

深知自己越可憐，前輩才可能會出現。

因為前幾年，還驕傲倔強時，就沒有收到過生辰賀禮。

做這件事之前，師蘿并不確定會不會功。今生與前世已然大相徑庭，沒有傷害衛長淵，更沒有一劍把他捅個對穿。

找到了前世把自己藏起來的山。

山很小，遠遠不夠遮風避雨，上輩子就在這里哭了半夜，一直發抖，直到天明才睡過去。

這一次雖然已經不再傷心，還順利解除了婚約，卻仍然要把發生的事走一遍。

藏好兒紅，蜷進小山，努力開始哭。

努力了半晌，大抵實在是沒有那麼傷心，只好把眼睛得通紅，把臉埋進膝蓋中，嗚嗚假哭。

心里好奇又忐忑，那個人應該不會看出來吧？

從清水村回來后，卞翎玉的在白日會好很多，然而一到夜晚，會比以前虛弱數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