蔣彥低頭，注視著眼前唯一沒有被扔荷葉中的。

師蘿睡在扁舟之上，蜷，不安地蹙著眉，披帛與擺四散。

蔣彥指揮著兩只不化蟾去當替死鬼，把腰間的剩下兩只桃木小劍毀掉，這才撐著下看。

“師蘿。”他低低道，一時分不清自己是不化蟾還是蔣彥，“你父親險些親手封印了我，你也把我害這幅模樣。”

“你們師家父，真是可恨吶。”

這樣可恨，他卻沒有立刻把變不化蟾。不化蟾丑陋、軀冷、一心只有制造蜃境，勾人繁衍產卵。

蔣彥莫名不想看見也這樣。不想看見去勾引人，產下一堆小怪。

他如今分不清自己是誰，上古傳承的記憶，與屬于人類的蔣彥織。令他皺眉撐住了自己頭顱。

屬于妖魔的意識占了上風，他眼神冷了一瞬，想起了新仇：“混賬，你砍了我一個頭顱！”

那是他的第二條命，因為他的輕敵，與的欺騙，就這樣沒了！

從來都只有不化蟾狡詐欺騙世人，這次卻被一個騙了。

暴戾涌上心頭，他掐住了的脖子，見無法呼吸，表難，他臉扭曲片刻，又遲疑地松開了手。

他打量著師蘿。

縱然在不化蟾眼中，也十分好看。

上古時，他見過不仙子神，后來眾神皆隕落，還能好看這樣的，之又。

他想起什麼，惡劣地鼓了鼓掌：“師蘿，醒來。”

乾坤之境中，蔣彥就是主宰。他瞧不起進清水村除妖的修士，郎朗現世，除了一個快要飛升神的師桓，沒人是他敵手。可現在師桓都沒了。

如他愿，睜開眼睛。

眼神空茫，卻依然比閉著眼睛時漂亮。

蔣彥突然覺得，不做不化蟾也行，但必須要這樣陪著他。太狡猾狠心了，他只剩一條命，不可能放清醒。

他如鬼的那半張臉，猙獰扭曲，帶著妖魔的惡意。但屬于蔣彥的半張臉，卻十分清雋，依稀還是師蘿時遇見的蔣彥哥哥。

“既然答應了他親，怎麼可以傷害他。”他神古怪，又好似分不清自己是誰了，“師蘿，你恨過蔣彥嗎？”

漆黑的眸看向他，在他目中，緩緩點了點頭：“他騙我。”

語調帶著第一次被朋友欺騙的委屈。

他不怒反喜，低聲笑起來：“所以在清水村，你第一眼認出了我對不對？”

點了點頭。

蔣彥覺得很高興，他用輕的嗓音說：“我也是，我也恨你，師蘿。”

他說著恨的話，卻捧著的臉頰，傾在角輕輕吻了一下。

“你父親沒了，你和我一樣可憐。我們一直都是一樣的，綰蕁不會屬于父親。但你屬于我，對嗎？”

懵懂地點了點頭。

不化蟾的冷酷徹底從他眼睛中消失，蔣彥神愈發溫，他低聲道：“真好。我有一個東西，一直忘了給你。”

他解開乾坤袋，從袋中拿出一個東西，放進懷里。

“你喜歡嗎？”蔣彥完好的半張臉，漸漸揚起角。那約莫是屬于妖魔最真心的笑容，然而這個笑容還未徹底綻放，他的頭顱，被生生絞去。

“啊——”

不化蟾雖然不擅長用真戰斗，但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死，師桓沒了，他在龍脈中養好，再睜眼時肆意奪了蔣彥軀。這主雖然毀去了容，可意志堅定，天資出眾，勉強夠他一用。

明明世間再無能制衡他之人！

怎麼會這樣，他不可置信，同時又不甘心，用盡力氣，最后也要回頭，看看自己究竟敗在了何人之手。

一截骨刺穿出，蔣彥終于看清了他。

那人破荷葉而出，收回骨刺走過來。蔣彥屬于不化蟾的那半張扭曲的臉，漸漸變得不可置信：“怎麼會，你……”

他想說你怎麼能殺我，你到底是誰。但他注定說不完這句話，乾坤之境隨著他的消散，轟然碎裂。

薄霧散開，天空不再灰暗抑。沒了不化蟾的控，外面出了太。

冬日的太并不怎麼溫暖，卻不會影響人間開始化雪。

他們以為在清水村的短短數日，外面已經過去了一月。

人間有了化雪的趨勢，不再冰天雪地。

卞翎玉踏上小舟，蹲下注視著。上古妖的妖不像修士的法，縱然不化蟾死，依然停在師蘿上。坐在小舟上，懵懂睜眼看他，一雙漆黑漂亮的眼，十分專注。

卞翎玉拿起懷里的紙鳶，也沒給解開法，神不辯：“他就是蔣彥？”

乖乖點頭。

他淡淡翻看著紙鳶，平靜地問：“那你喜歡他，還是喜歡衛長淵？”

不化蟾在師蘿上下的法訣，是傀儡討好主人的法。聞言，眨了眨眼，乖覺地搖了搖頭，聰明地找到了正確答案。

“我都不喜歡，我喜歡……”

卞翎玉驟然抬手捂住的，讓生生把那個“你”字咽了回去。卞翎玉冷眼睨，不得不承認不化蟾的某些法，確實卑鄙又令人愉悅。

難怪蔣彥這樣做。

“別說完。”他不怎麼喜歡像那個余孽那般自欺欺人，那樣下去，除了自取滅亡，有什麼好下場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