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憐薛如懷辛苦奔波一日，夜還得老老實實背完今日份的史學，吃完飯回房時整個人頹得蔫頭耷腦，腳下仿佛有千斤重。

云知意也沒比他好多，回房拿出算學書冊，死記背了兩道題后便心浮氣躁。

“我覺得我仿佛是個癡呆，”云知意絕地薅披散的長發，自言自語，“世上為什麼會有算學這種東西？”

明明每個字都認識，連在一塊兒卻將的腦仁攪和得稀碎。

宿子碧沒旁的事做，洗漱回來后就窩在了被中，此刻已有些迷瞪。

側向外，半瞇著眼對著云知意笑道：“知意，你別著急啊。大哥說過，再聰明的人也會有不擅長的事，慢慢來。”

云知意起嘆了口氣：“你先睡吧，不用等我。我出去氣。”

出來后，經過宿子約的門前時，門突然開了。

宿子約蹙眉：“這麼晚了，大小姐要去哪里？”

“看書看煩了，想去院中氣。今夜月不錯，或許再個懶，喝點小酒。”云知意笑答。

“雪夜獨酌過于冷清，”宿子約道，“若大小姐不介意，我陪你一起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——

是夜有月，清輝映照著滿城殘雪，別有一番意境。

問掌柜要了兩壺酒、一個火盆，云知意便裹著連帽披風坐在客棧后院的廊下長椅上。

宿子約坐在旁邊，規規矩矩與隔了約莫半臂的距離。

火盆里，木柴燒得正旺，間或出嗶剝聲響。

細微的聲音頻頻打破靜謐，使這雪夜了幾分清冷孤寂，多了溫暖真實的人間煙火。

云知意向來不習慣時時細致察他人心，說話做事常會讓別人覺不適，有時甚至方正到讓人覺得虛假。

但固執，從不覺得哪里不對。

這樣的德實在不適合與人深，連脈相連的親生母親與弟弟妹妹都不了，更別說旁人。

和宿家兄妹的之所以能穩固，泰半源于他倆遷就，不會與計較什麼。雖談不上心至深，但在他倆面前總能很放松。

云知意與宿子約喝著酒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些瑣碎閑事，先前被算學憋悶出的煩躁郁氣漸漸散去。

酒過一半，宿子約輕道：“若我沒記錯，這還是大小姐第一次在外過冬。可是想家了？”

“你要聽實話嗎？”云知意歪頭笑覷他，“不想。”

雖說槐陵是上輩子的死地，但只要忽略這件事，覺得在這里過冬實在不壞。

縉人重視“在家過冬”這件事，無非就是為個闔家團圓，熱鬧溫暖。但云知意是圖不到這個的。

“子約，你知道嗎？以往在鄴城家中，只要我爹不在，我就像個不速之客。偏偏我爹一年里就冬最忙，時常要天黑才回家。母親雖不掛在上說，但我知道不太想看見我；弟弟妹妹對我呢，是又怕又煩。所以，只要爹不在家，我就待在朱紅小樓里。”

宿子約著火盆里躍的火苗，心中不忍，低聲嘆道：“我知道。秋日里在云氏祖宅亭中喝酒那回，大小姐醉后曾吐些許。”

“那時我就說過了？”云知意揚眉眨眨眼，旋即笑開，“從前在你與子碧面前不提，是因我對這事耿耿于懷，說不出口。如今想開了，竟不覺是什麼大事，說了也就說了。”

上輩子太過執著，總想得到母親的認可與歡心，為此與家人生出不矛盾；而今重來一次，果斷選擇了離家自立，規避了所有沖突的可能。

“打從搬到南郊祖宅后我才發現，有些割舍并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痛苦，反而很輕松。”

的好像與誰都格格不，又不懂得如何與人正確相，所以不熱衷于朋友。如今將家人也一并放下，活得“孤”些，對別人和自己來說都是解，好的。

“大小姐與子碧年歲相近，卻獨自擔了太多心事，”宿子約低低嘆息，“既在言家過得不順心，這麼多年難道沒有想過回京中云府？據我所知，云府上下對大小姐可是很重的。”

云知意喝了一口酒，笑眼天：“正因為重，祖母才會做主將我送到原州來。若我回京，就只能是個等著婚嫁的閑散貴，旁的什麼也做不。”

“為什麼？”宿子約不解皺眉。

云知意笑眼斜睨他，半真半假道：“這可是我云氏族中辛，背后牽連的事很大，你確定要聽？”

宿子約愣了愣：“敢問大小姐，這背后牽連的事，大到什麼地步？”

“小時離京前，我曾當著祖父祖母的面，在祠堂對著先祖們的靈位起過誓：除我的結發伴外，此生絕不會對任何人提及此事。包括對父母、弟妹，甚至將來可能會有的兒子孫，都不會提。如此，你猜背后的事大到什麼地步？”

云知意挑眉，笑得神又挑釁：“還敢聽嗎？”

“那就罷了，請大小姐繼續守口如瓶，千萬別告訴我，”宿子約連忙擺手，調侃笑道，“我宿家承繼先祖命，世代聽從云氏差遣，但不包括以相許。”

“看你這敬謝不敏的模樣，怎麼著一對我的嫌棄？”云知意佯裝不滿地瞪他。

宿子約與四目相對，接著兩人雙雙破功，噗嗤笑出聲。

宿子約喝了口酒，劍眉斜飛，笑得興味：“說到伴，從前子碧曾問我，不知什麼樣的男子才能得大小姐青睞？那時我也答不上來，卻有同樣的好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