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慣了這些日子以來的冷淡與漠視,以至于此刻,來自于一個忠心小廝格外無力的關切,都讓人覺得有些莫名的容……即便對方此刻看起來,什麼都做不了。
顧言耀頷首,看著小廝的眼神有些深沉,聲音也低,了幾分散漫與無爭,雖仍坐著,背卻直了些,道,“嗯。能。”
小廝得了保證,倏地跪地,叩頭,“如此……王爺且再耐心等到幾日,小的,便是碎骨,亦會完王爺托付!”
顧言耀擺擺手,“退下吧……”
小廝起后退,出門之際,顧言耀突然又開口說道,“活著回來。”
聲音很低,很沉,很慎重。
小廝作微微一滯,緩緩后退一步,彎腰,行了大禮,“是。”眼底緒涌,張了張最終一個字都不曾說出口,只看了眼已經又閉著眼仿佛睡著的賢王殿下,嘆了一口氣,鎖了門,貓著腰小心翼翼地離開了。
待他離開后,顧言耀才又緩緩睜開了眼,視線落在離開的方向,等了很久也沒有聽到任何靜,才輕輕松了一口氣,重又閉上了眼,睡了。
一如顧言耀最初的猜想,小廝悄悄地來,又悄悄地離開,看起來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但也因此,顧言耀很肯定,外頭早已設好陷阱就等著自己往下跳呢——若是這樣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小廝,都能在天牢里憑著一塊制濫造的木牌子暢通無阻,那這大理寺卿,早該換人了。
不過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,顧言耀已經不愿深究。樹都倒了,猢猻早該散了,還能留下那麼一兩只愿意赴湯蹈火的,已經實屬不易。
如今……他只等著顧辭大婚。
自己輸了個徹底,便也不能讓人贏地太開心,即便最后的結局仍是死魂消,也總要帶幾個陪葬的……
……
含煙風風嫁給了林江,那場比之一般姑娘家還要隆重一些的婚禮,了這幾日街頭津津樂道的八卦。
大抵都是艷羨,覺得一個丫鬟、一個下人,能有此際遇實在是祖上積了德。
八卦里的主人公卻低調,自打那日一頂小轎進了顧家側門之后,就仿佛已經銷聲匿跡了一般,一些好事者還在顧家門口等了兩日,卻始終沒有見到新娘子出門。
對于含煙的出嫁,時歡原以為自己并不會特別不習慣。畢竟,自打含煙了清合殿之后,伺候在自己邊的時間明顯比之前要了很多。
這次大抵也是一樣的,不過就是這次離開的時間更加漫長一些罷了。
可當無意識喚道“含煙……”的時候,才突然意識到,這一次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樣……以往總會回來的,而這一次,是真的了別人的妻子。
突然地,竟是有些離別的愁緒漸漸生出來,這愁緒來地有些后知后覺,甚至并不如何明晰,就像是看書時被書頁劃破的指尖,起初并不覺得痛,反而先是看到傷口緩緩沁出一顆滾圓的珠,然后才開始覺得有痛彌漫開來,令人眉頭糾纏在一起的痛。
可能相較于之上的痛覺,倒更像是看到了珠,然后后知后覺地覺得,我應該覺得痛。
靠著塌,看著碧空如洗格外高遠的天空,對著正在魚池邊上喂魚的片羽,低聲喚道,“片羽啊……”
片羽擱了手中食盒,轉步上臺階,“主子,有何吩咐?”
線有些強,時歡便瞇著眼,看著樹間閃爍著的碎金般的,若有所思地說道,“似乎……最近的樹葉子都不怎麼掉了。”
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,這院子似乎還熱鬧的。
有不喜歡走路只喜歡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的小八,為此,每日來院中掃地的小廝還狐疑過為何這院中樹葉落地這般快,甚至格外恪盡職守地驚了府上的花匠。
后來,小八開始學會走路了,偶爾能在院中看到他疾步而過的影,于是顯得這院子里人氣更旺了些。
沒過多久,他去了太子府,雖然最初說著常回來看看,但太子親衛初建,訓練猶為辛苦,一時間竟是連半點消息都不曾傳來。
明明不過一盞茶的路……
那時尚且沒有這樣的愁緒,就好像一切都只是回到了原點。小八本就不屬于宅后院,而時歡自己的生活里,也本沒有這樣一個滿都是故事的年。
可含煙不一樣。
“我……”瞇著眼看片羽,輕嘆,帶著輕淺的笑,“我竟然……有些想了。”
不用指名道姓,即便清楚上一句說的還是小八,但看著時歡此刻的表,片羽也知道這會兒說的是正新婚燕爾的含煙,說起來,倒也的確有些掛念。
“主子若是想了,咱們就去看看。”丫鬟沒有回門禮,出嫁這幾日自是不能回時家的。但雖不能回來,卻也沒說不能去看啊,再說,主子和顧公子還有婚約呢。
日明艷,風中有花香。
從這里看出去,還能看到門口正對的石燈籠上還掛著大紅錦緞,只是那日喧嘩的氛圍里顯得熱烈而張揚的錦緞,此刻卻帶著幾分寂涼,有種……熱熱鬧鬧的安靜。
時歡緩緩起,攏了攏一群,看著那抹艷紅徐徐綻開笑意,“嗯……左右閑著也是閑著,咱們就去看看那丫頭的新婚生活,可舒心……”
“是。奴婢這就是安排。”
……
不管外面的人如何八卦與猜測,新婚生活對含煙來說,其實倒也沒有想象中的不安和忐忑。畢竟,和林江相的時間已經足夠長,了許多的陌生。
再者,沒有公婆需要侍奉,倒是反倒能睡個懶覺。
除了……實在有些想念時歡。
并不是地域上距離產生的想念,而是許多年的朝夕相帶來的依賴形的本能。譬如,每一日還是會在固定的時辰醒來,看著微亮的天,和窗外模糊又陌生的景,恍惚間想起……哦,如今,那人不用自己伺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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