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章瘋子才說真話（二更）

那位拿著“涼茶碎銀”連連道謝的衙門員，並沒有因為這樣的“款待”和“糖炮彈”而有所玩忽職守，他仍然在回到衙門之後，進行了格外詳細周的調查。

他是宋元青的副手，秋銘，行事風格師承宋元青，不說學了個十十，十之七八卻是有的。何況，那個“瘋子”口口聲聲事涉多條人命，百姓興許不知道，但作為宋元青的副手，秋銘心中很清楚，哪裏還敢怠慢？

燕京城裏，從來都沒有。

何況是一個大活人的來，即便這個大活人如今是個瘋子，但值得慶幸的是，滿傷痕的劉二，有一張沒有半點損傷、完好的臉。

於是，幾乎是當天午膳時分方至，衙門就已經查到了一些突破的消息。

兩年前，江都郡王府的確有個下人落了水，那人長了一張和劉二一模一樣的臉，是劉二的孿生兄長，劉大。劉大落水，是為了救不會水的李晏先。

此事發生在郡王府裏，卻幾乎人盡皆知——彼時的江都郡王，為劉大舉行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葬禮。

時隔兩年，若非刻意提起，自是忘地差不多了，但再提起，卻也曆曆在目。畢竟，江都郡王為此賺了好一波名。

而劉二，自那之後聽說是回老家了，說是心灰意冷。

倒是後來有人在燕京城見過劉二，可即便如此，也不能證明什麽，畢竟，在燕京城、和在郡王府裏當差，是不一樣的概念。李晏先完全可以將自己瞥地幹幹淨淨。

但昨夜的事，莫名地就傳了出去。

大街小巷都知道，昨晚暴雨夜，有人將渾是傷的劉二丟在了江都郡王門口，而劉二，狀似瘋了，口口聲聲自己背了許多條人命，好像……還是為了郡王背的。

而郡王……矢口否認說劉二死在兩年前了，明明那時候死的是劉大。兩廂一結合，怎麽看……都有些，意味深長。

……

姬家。

昨夜的大雨，將整條走廊都衝刷地格外鋥瓦亮。

早早的，大半數的人都圍在姬無鹽的院子裏。

岑硯蹲在廊下，專心致誌地刻他的木雕，這些時日下來，木雕漸漸現了形，看起來是隻貓頭鷹。

寂風喜歡，便每日裏守著、催著，生生將興之所起的好變了不得不為的差事，以至於曾有那麽一段時間，岑硯見了寂風就溜。

古厝還在鼓搗他的花花草草，溫潤雅致的男子，鼓搗起泥土來，也是畫一般的景致。姬無鹽支著下頜，嘖嘖的搖頭晃腦。

“瞧什麽呢？”古厝偏頭問，含著約的笑意，即便是蹲在地上鼓搗花草泥土這樣的事，他周的氣質也是幹淨的纖塵不染，便是握著鏟子的指尖，都未曾沾到毫的泥土。

誰能想到，這樣一個貴公子般的人……

姬無鹽搖頭，“隻是在想，到底有沒有什麽事，是你不會做的、或者說是做地不好的……古厝，其實，做紙鳶，也難不倒你的吧？”

這世間，怎麽可能會有人真的什麽都會、什麽都做得好？可眼前這個人，多年相，唯一一次推不會的，就是那次做紙鳶。可如今看來，大抵不是不會，是當時分乏吧。

“什麽都會一點。”古厝斂眉輕笑，將手中的蘭花又扶正了些，低了頭輕聲細語，“也都不是什麽難事，耐心些，多學幾遍，也就會了。”

唯一不會的……無人所見的角度裏，眸漸暗。

“姑娘為何要將劉二送回去？”昨日冒雨駕車將人丟在郡王府門口的就是岑硯，隻是他有些不明白，雕著雕著，愈發地想不，便問，“其實就算劉二清醒著站出來指證郡王府也是無濟於事的，畢竟……若是真的有證據，大理寺也不會查了這麽久連點頭緒都沒有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姬無鹽看著古厝手裏那盆蘭草，細細長長的葉，帶著青翠蓬的生命力。喜歡蘭，卻不是因為文人墨客筆下所謂的“高潔”、“君子”，隻是單純喜歡，它簡單又蓬的模樣。

簡單，於人世間，總顯得過於難能可貴。

說，“人言可畏。在沒有實證的況下，大理寺的人自然不敢說一個字，可……瘋子就不一樣了。有時候，正因為他是瘋子，說的才是真話。”

“無人敢信又如何？無人站出來指證又如何？懷疑的種子既已種下，遲早會生發芽……”

連神魔都能蠱的天心琴，蠱一個早已重傷、意誌不堅的人……

易如反掌。

斂眉輕笑，角弧度微勾，帶著幾分諷刺，緩緩起對著蹲在岑硯邊對“大人們”的談話完全沒有興趣的寂風招了招手，“走，咱們去瞧瞧你若水姐姐。”

這個孩子，除了自己這個“姑娘”，但凡是年紀輕一些的，都是哥哥姐姐，喊完，嘻嘻一笑，出缺了牙的牙床。

又憨又傻。

比天心更能蠱人心。

古厝聞言，放下手中小鏟子，站起來拍了拍裳，舉步跟上，“我同你一道去。”

……

若水還沒醒，這次倒是真的沒醒。

睡地安穩的。

彼時又驚又怕之下，眼睛一翻裝了暈以此逃過一時，隨後被人拎著領子拎回了院子，全程那嘩嘩地大雨砸在臉上，砸地生疼，後來不知道是不是桃夭過意不去了，好歹是給罩了個鬥笠，可全上下還是了。

再然後就這麽睡了……倒也不可能睡著，就怕大半夜的古厝提著鞭子闖進來，後來一直到天都快涼了，擔驚怕了一整晚又淋了雨染了風寒的若水才算是沉沉睡去。

連“夢中惡魔”古厝就站在自己屋子裏都沒有察覺。

姬無鹽試了試額頭的溫度，有些燙，不過還好，轉首問桃夭，“喝藥了？”

“灌了些。陳老來看過，說沒事，睡一覺就好。”姑娘說隻要嚇嚇就好，誰知如此不經嚇，如今倒是睡地安穩，偏折騰了又是煎藥又是灌藥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