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鳩占鵲巢（三更）

午後下了雨。

淅淅瀝瀝的雨不大，卻細。姬無鹽搬了塌在廊下，抱著寂風不知道從哪個廢棄桌腳下翻出來的故事畫冊為寂風講故事。故事是老套的妖和修仙道士的故事，姬無鹽看得咋舌搖頭。

什麽奇怪節，妖怎麽就不是正道了？道士怎麽就自詡正義了？一邊暗自腹誹著，一邊又被寂風頻頻追問，“然後呢然後呢！”

出口的故事就完全變了方向，“然後……妖把道士打死了，吃了道士錦囊寶袋裏的丹藥，得道仙了。”

“嗯？”寂風皺了皺眉頭，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，但他相信姑娘，姑娘說妖仙妖就一定仙了。

一旁古厝搬了些空花盆上來，聞言頻頻搖頭苦笑。

倒是吸引了姬無鹽的注意力，覺得那些花盆甚是眼，不由得丟了手裏的畫冊湊過去，“你這是作甚？”

“在你院牆下發現了一堆還不錯的花盆，丟著也可惜，種些蘭草……”古厝將湊過來的腦袋推開了些，才道，“仔細著弄你一臉泥。你不是喜歡蘭草嘛。隻是一時間找到的品種不多，你將就看看。”

這話……有些眼。

驀地想起，“啊……我想起來了，這些花盆是之前朝雲準備在風塵居裏的，也知我喜歡，準備了許多，不過……顯然我雖喜歡，卻不通。所以……”

全養死了。

“無妨。”古厝笑笑，有些無奈，“往後你別它們，不要澆水，不要修建，不要挪地方，隻需要欣賞就好了，我幫你養。”

姬無鹽衝他嘻嘻一笑。

“啊……”哀歎聲起，是一旁寂風抱著書冊，指著最後幾頁控訴姬無鹽，“姑娘，故事明明不是這樣的！”

一噎。姬無鹽低聲問古厝，“這小孩認字了額？”

“嗯。認地還不，就前陣子我曬的那些你一看就喊枯燥的醫書，曾經就是他的啟蒙教材……陳老教的。”

……一個拿醫書當識字啟蒙的怪胎？偏偏他還能看得下去？那些書到底有多枯燥乏味姬無鹽是領教過的，當下嘖嘖稱奇，“你既識字，自己看就是了，還我給你念書作甚？”

寂風理直氣壯地繼續控訴，“姑娘都沒有給我念過書！人家小孩子都有人念睡前故事的。”

“誰說的？”

“歆姐姐。說小孩子都會有人哄著睡覺，有人念故事書。我都沒有……”

暗暗咬了咬牙，就不該讓寂風跟著這些個奇奇怪怪的哥哥姐姐們混，今日這個教一點，明日那個教一點，最後累的還是自己。姬無鹽招招手，將寂風招到自己邊，才問，“那你說，若我念地跟你自己看得都沒有區別了，或者我念地和別人念地都一樣了，那是不是就現不出你家姑娘的作用了？”

嗯？不懂，覺好像不對，但又反駁不了。寂風遲疑片刻，訥訥點頭。

拍拍對方腦袋，姬無鹽笑地優雅又敷衍，“所以啊，你家姑娘念的，自然和畫冊上是不一樣的。明白了？”

不明白。偏偏不能反駁，就怕以後連不一樣的故事都沒得聽，“……哦。”

古厝在邊上聽地直搖頭。

……

沈歆從外麵跑回來的時候，格外狼狽。且不說周淋了落湯，表也失魂落魄的。

姬無鹽嚇了一跳，趕讓寂風去拿了幹布巾，又讓人去燒熱水。

沈歆蹲在地上頭發，姬無鹽讓坐榻上，搖搖頭，道不必。

“這是怎麽了？”姬無鹽索蹲在邊上，側看沈歆，這丫頭的狀態絕不僅僅是淋了雨這麽簡單，顯然是到了不小的打擊。

沒說話，約間還有些抖，眼底神盡失，寂滅般地黯淡。

姬無鹽便不再問，隻是在邊上蹲著，陪著，一言不發。

半晌，沈歆頭發的作漸漸慢了下來，握著布巾的手緩緩垂下，看著臺階上濺起的小水珠，出神般喃喃，“我本來想回家拿些東西……可我還未進門，就聽到我家有說話聲……我就打開了些門扉，剛下過雨，院子裏都是腳印。他們、他們在翻找東西……”

“青天白日的……如此明目張膽……我就知道他們背後的人一定是那些足夠罔顧律法的人。”

“興許，就是那位‘郡王’……”

寂風蹲在另一邊，將的一隻手握在掌心裏哈著氣。

“那你和他們正麵衝突了嗎？”姬無鹽接過布巾，走到後幫脖子裏髒汙的一塊，有些擔心。

沈歆搖頭，“沒有……這些是摔的。很狼狽吧？很無用吧？不僅不敢正麵衝突，甚至，連跑離開以後腳都發，一不小心就摔水塘裏了……明明那是我家，他們占了我家，我卻連聲張都不敢，就像一個吃相難看的逃兵……”

“不。很聰明。”姬無鹽認真告訴，很溫。

寂風很用力地點頭，“姑娘說過，明知打不過還要往前衝的，那才是笨蛋、傻子。姑娘說，識時務者為俊傑，隻要活著，就總有希會贏。既生了腦子，就不能讓它為擺設。”

小小的孩子，聲音都帶著糯的音，卻像個大人一樣地安教導一個大人。

沈歆“噗嗤”一聲，笑了出來，整個人看起來放鬆了不，手寂風的腦袋，“嗯。咱們是有腦子的。”

“知道他們在找什麽東西嗎？”姬無鹽問。

沈歆搖搖頭，“不知道……可能，還是那件事吧。畢竟，之前我和母親都很安全，完全沒有任何人來關注我們，所有人都恨不得躲我們遠遠的……”

姬無鹽轉跟古厝換了個眼神。

古厝擱下手中小鋤頭，拍了拍手，起朝外走去。

自始至終，他都像一個事不關己的外人，沒有寬，沒有言語，甚至，連偏頭過去看一眼都沒有。

可姬無鹽看向他的時候，他卻又恰好抬眼看過來。

他安安靜靜地呆在那裏，又安安靜靜地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