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鬆口

齊明遠本來以為，那徐月如見過他後，這事兒八也就定了。

可一連幾日過去，徐家卻一點兒鬆口的意思也沒有。

他有些拿不準，卻也未見得多著急，橫豎這事兒急是急不來的。

可蔣融不聽他那些。

這日蔣融休沐，不必到國子監去，趕巧了徐德在朝中告了假，也沒上朝。

聽蔣融又來了的時候，徐德不想見，但蔣融不聽人攔，徑直就進了他徐府的門。

徐德聽著廝回話便無奈得很，可他也的確是上不舒坦，才告了假的。

徐夫人見他要起，就把人給按了回去。

徐德無奈歎氣：“你不我去見他，他一會兒能衝到我床前來的。”

徐夫人虎著臉，人給他端茶過來：“你養著吧，我去見蔣夫子，橫豎他也是為如兒的婚事來的，我見和你見，原沒什麽區別。”

這本不是見客的禮數，但蔣融和徐家的確私好，徐德左右想來，也就隨徐夫人去了。

蔣融在前廳等了半，真進了門，那勁兒消退好些，人倒也冷靜不。

這會兒見徐夫人提步進門，他眉心一，就要起的。

徐夫人也看見了他的作，腳下越發快了些，趕在蔣融起之前，邁了堂中去，又同蔣融見過禮，止住了他的作：“老爺的確是病了，上不爽利，知道您來，也來見，可大夫他臥床靜養，我就來見您了。”

蔣融啊了聲：“好好的怎麽病了？”

“是上的舊傷複發，不打。”

蔣融這才鬆了口氣。

徐德是戰場殺伐的人，上舊傷何止一。

徐夫人他上的舊傷，蔣融也是知道的。

那是他二十歲時候領兵出證，年輕氣盛，非要親自上陣，兩軍對壘，上挨了一箭，那會兒正值寒冬，寒氣，後來傷好後，就落下這麽個病兒。

徐夫人已經往旁邊兒帽椅坐了下去，廝也替奉茶上來，側目去看蔣融，眉眼彎彎的：“您還是為了如兒的婚事來的吧？”

蔣融也不扭什麽，揚聲就是，不過跟徐德話可以不客氣，跟眷話，是另一回事兒。

他越發斂了心下不滿，語氣也放緩下來，點頭是：“上回他總要考慮過，可這麽些過去了，也該給我回個信兒，或是不，得我心裏有數不是？”

都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，徐夫人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。

前些在家裏頭見了齊明遠，蔣融不可能不知道。

如兒到底了些什麽，如今也不得而知。

孩子長大了，有自己的心思了，兒間的這點事，現而今也自個兒藏在心底了。

徐夫人掩笑著：“您把齊家那個孩子誇的絕無僅有的，我們知道，您掌過眼的，那孩子必定是不錯，恐怕您也知道，前些，如兒在家裏頭見了他一回吧？”

徑直就問，蔣融倒沒想到，心裏越發沒譜，嗯了聲，一時也不輕易接徐夫人的後話。

徐夫人略想了會兒，才繼續：“後來我聽如兒，齊家那個孩子，從過的也並不好，他自個兒，家裏嫡長兄是自苛待，且他母親，也是被他嫡長兄趕出府，病死在外頭莊子上的。”

一麵，一麵又歎了聲氣：“我聽了這個，倒怪心疼那孩子的。”

蔣融盯著看，幾乎把每一個字都放在心尖兒上細細品過，到了也不知道想幹什麽，猶豫了半晌，才遲疑問：“那你們的意思，這事兒？”

“這樣好的孩子，我是沒什麽可挑的，最要的，是如兒自己願意。”

完了，一時又見蔣融角了，便繼續又：“老爺就如兒這一個兒，如今孩子大了，要嫁人了，他心裏頭多不痛快，可也不是故意晾著您和齊家那孩子的。”

蔣融知道這是拿話堵他的了。

不過他心裏高興，也不計較這些。

隻要徐夫人鬆了口，這婚事就算是了！

不管徐德是故意晾著，還是有別的想法，為了考驗齊明遠的，都不要了。

蔣融一顆心徹底落回了肚子裏去，滿心滿眼都是歡喜：“這樣好，這樣最好，這我可就放心了。”

徐夫人見他那般歡喜的模樣，便也就揶揄了兩句：“不知道的，還當是您自個兒親生的孩子，看把您高興的。”

後來蔣融臨走前，倒也去看了徐德一回，兩個人見了麵，又拌了一場，蔣融才離開了徐家。

可出了門，也不急著回家去，這樣的好消息，自然要第一時間讓齊明遠知道。

而且徐德那副臭臉，活像誰欠了他百八十萬兩銀子。

這聘禮上頭，要是虧了徐月如半點兒，他可不是什麽好話的嶽丈。

彼時齊明遠正要出門去赴宴的，在府門口遇上蔣融，遲疑須臾，忙迎上去拜過禮：“夫子怎麽這時候過來？”

蔣融白了他一眼：“自己的事自己一點也不知道急，還要我替你持！”

齊明遠眼皮一跳，眼底一喜：“夫子才從徐家來？”

蔣融嗯了聲，提步要上臺階，走了一半，又把腳收了回來，轉頭看他：“你這是要出門赴宴去？”

齊明遠立時會意，打發了邊廝去告訴，隻臨時有些急事要辦，去不了，改日做東賠禮，再請回來。

而後才請了蔣融進門，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回了府中去。

才到正堂坐下來，蔣融連茶水都顧不上吃一口，朝齊明遠一挑眉：“你收拾收拾，明兒我到朝裏告假，陪你回蘇州去。”

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，卻徹底齊明遠安了心，他眉目間一派喜氣洋洋，隻管直直的問蔣融：“徐大人鬆口了？”

“我才從徐家來，這事兒算是談了，可我看徐德那張臉，這聘禮上頭，你要敢虧了他閨，他能提刀來跟你拚命的。”

蔣融這才鬆泛下來，往椅背上靠了靠：“所以你快收拾好了，把京裏的事也代了，能早一日就別晚一日，盡早啟程，回蘇州齊家稟明你族中長輩，給徐家準備好聘禮，咱們親自帶著回京，我再請了人上門去下聘，過六禮，定下吉日，早日婚。”

他這安排的……

齊明遠哭笑不得：“您倒這樣急。”

蔣融張口啐了他一口：“你當徐家的閨這麽好娶回來的呢？什麽我這樣急，那是你未來的媳婦兒，你不急？”

他心裏，其實也是急的。

隻是想起齊家，想起齊明遇——

齊明遠眉心微攏，先前的喜悅，也從麵上漸次褪去了。

蔣融看在眼裏，心下咯噔一聲：“怎麽？不？”

他深吸口氣：“我家裏的況，您也知道，我隻怕，回了家去，也沒這麽順利……”

“這你就別管了，有我陪你一起，你還怕不？”

倒不是怕不怕的事兒。

他從來不怕齊明遇，現在長大了，就更不會怕。

可夫子年紀大了，這又是齊家宅們裏的事，俗話清難斷家務事，夫子貿然出麵手……

齊家固然不敢拂了夫子的麵兒，有夫子出麵，他要多聘禮，也要得出，可隻怕齊明遇轉頭就敗壞夫子名聲，那豈不是他拖累嗎？

齊明遠半不話，蔣融盯著他看了好久，約也看出些門道來，點了點桌子：“怕我跟著你累一場，齊家人還要背地裏三道四，敗壞我的名聲？你想著，我這一世清譽，到老了，卻要因為你損，你於心不安？”

他問完了，齊明遠抬眼看過去，半晌嗯了聲：“我的事，我自己心裏有數，不然……不然我自己回去吧。”

“胡！”蔣融虎著臉瞪他，揚聲斥了一句。

齊明遠心下無奈：“您這……”

“我告訴你，也別打量著我不知道這裏頭的事兒。那高門大戶裏，爭奪家產的事兒，我雖沒見過，卻聽過。你那個大哥，他要是個好的，也不至於自苛待你。”

蔣融深吸口氣，略緩了緩：“徐德既然鬆了口，你此去蘇州，要是在家裏絆住腳，回不來，或是帶不回聘禮，他惱了你，今兒能鬆口，明兒也能悔口。

事關他姑娘終，他可不管你那些，什麽言而有信，他一概都不會理會。”

他又頓了一嗓子，也知道齊明遠是一心為了他，稍緩了緩：“你也別怕，怎麽就連累我的名聲損了？你是我的學生，你父母都不在了，一日為師，終為父，我過問你的事，經地義的。

何況這婚事本就是我為你保保來的，帶你回家去要聘禮，齊家能我什麽？

便是他們吧，我這一清白名聲，難道是幾個黃口兒，紅口白牙幾句話，就能敗壞了的？

那我也算是白活了這一輩子了。”

他是鐵了心的，齊明遠知道他的脾氣，勸是勸不住了，且他的也在理。

於是齊明遠隻知道了，又再三謝過他，臨了了，猶猶豫豫想什麽。

蔣融一看他那樣，就猜想是和徐月如有關的。

平日裏最坦的孩子，有什麽什麽，何曾這樣磨磨蹭蹭的。

是以便笑了：“這怎麽如今起月如，你還害？”

他是有心打趣的，齊明遠本來沒覺得有什麽，也跟著不好意思起來，掩咳了兩聲：“這兩日就要啟程回蘇州，等返京到徐家下聘，過了禮，就不要再見，我有幾句話想跟，夫子能幫幫我嗎？”

蔣融便放聲笑了起來：“這有什麽難辦的，等著吧，明兒我給你安排。”

徐德是個狗脾氣，如今婚事定了，當著孩子的麵兒，他怕是越發要拿喬，蔣融細想了想，兒長的事，孩子家有話，再正常不過。

於是他也沒多留，隻又代齊明遠幾句，想著齊明遠素日裏是個很會辦事兒的人，也放心，便也就匆匆又走了。

他這來也匆匆，去也匆匆的，齊明遠把人送出府，看他火急火燎的樣子，心中一片，又覺得好玩兒得很。

德高重的人，孩子一樣，怎麽不好玩？

但這也都是為了他。

他從長這麽大，在家裏頭都幾乎沒人關切過他，除了早已過世的叔公外，夫子是頭一個——夫子與他毫無緣關聯，卻真心疼他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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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蔣融果真就到朝中去告假，他資曆老，年紀本來也大了，過不了兩年，也就該致仕養老，所以素日裏沒有誰願意拿他的，他就是三五個月不上朝，也有人替他兜著話。

至於徐月如那頭，被請出府的時候，其實有點兒莫名其妙。

蔣夫人是個很安分的人，蔣融在外頭如何，一概不管，這些年在京城，其實很主宴請旁人，白了，是不願意攪和到這些人家裏。

徐月如從轎下來，被蔣家的婆子一路請進了府中去，又跟著一道往蔣夫人宴居室，等見了人，笑著請安見過禮，蔣夫人也笑，笑著起，笑著近前。

等人近了錢，蔣夫人拉了手：“我可有好些日子也不見你了，你這丫頭沒心肝兒，也不來看我，還要我派人請你來。”

徐月如便挽著胳膊撒：“我子不安靜，鬧騰，這不是怕擾了您的清淨嗎？您要是不嫌我吵，我日日都來，保管一也不落下的。”

蔣夫人被哄的越發高興：“你這張也忒會話，怪道人喜歡。”

刻意咬重了喜歡二字，徐月如咦了聲，倒沒多問別的。

外頭丫頭打了簾子進門來，掖著手上前來回話：“夫人，齊公子來跟您請安了。”

徐月如才眼皮一跳，再去看蔣夫人，果然蔣夫人正噙著笑看。

一下子明白了，也鬧的紅了臉。

蔣夫人看在眼裏，不拿這個打趣，隻丫頭去把人領進來。

徐月如作勢要走：“我到屏風後去躲一躲吧……”

“你躲什麽？揣著明白裝糊塗呢？人家就是為了你來的。”蔣夫人拉著人不走，“呀，跟老爺，眼看就要回蘇州，等回明家裏，帶了聘禮再回來，往後過了禮，就不好見麵了，有幾句話，想跟你，這才央到我跟前兒來，你要往哪裏躲去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