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氏走后，謝昭昭坐在床邊，與謝嘉嘉試探閑聊了一會兒。

謝嘉嘉反應平常，看來還不知道沉魚的事。

謝昭昭心里便有了數。

過了會兒，孩子鬧困，于氏趕送到謝嘉嘉邊來。

月牙靠在謝嘉嘉邊，沒一會兒就睡著了。

于氏和謝昭昭便退出房間來。

“哎，當娘的真不容易。”于氏嘆了口氣，慨地說道：“這小崽子看著平時乖巧，但嘉嘉的厲害，嘉嘉又不要娘幫忙，這下可得吃點苦頭了。”

謝昭昭說：“姐姐心中樂意，自然不覺得苦。”

“那倒是。”于氏點點頭，問起這兩日蘇向可有好好照看謝嘉嘉。

婢回：“蘇大人很盡心，這兩日回府也很早，晚上幾乎不要嬤嬤們幫手，都是自己親自照看夫人和小姐。”

于氏滿意地點了點頭，又叮囑道：“他是個男人，哪里懂得怎麼照顧人？而且白日還要忙正事，你和劉嬤嬤們多盡點心。”

“嘉嘉的子要好好調養，姑爺的子也別累壞了。”

“是。”婢福了福退下了。

謝昭昭笑道：“娘前幾日還對姐夫心懷不滿，如今倒是心疼起來了。”

“臭丫頭。”于氏白了謝昭昭一眼，“一個婿半個兒，只要他對嘉嘉好，我自然也對他好。”

“說的是——”謝昭昭點了點頭，收斂笑意，“母親可還記得姐姐生產時候那個大夫？”

“記得。”

于氏變了臉：“他到底怎麼回事？”

“他醫不，也不知道是怎麼到府上來伺候的。”

謝昭昭說道：“我在想，姐姐這大半年子重，沒有太多心力去管府上的事務，姐夫又忙于朝中的事，府中的下人會不會有不盡心的，手腳不干凈的？”

于氏眉頭皺。

蘇向這府邸是宣武皇帝親賜的。

府上奴仆一部分是涼國公府那邊撥過來，算是心腹，另有一些使的，是從外面買來的。

保不齊還真的有那種不盡心，手腳又不干凈的呢？

那大夫的事就嚇人的。

于氏當即讓人將劉嬤嬤來，仔細囑咐了一番。

劉嬤嬤是于氏當年的陪嫁丫鬟，辦事牢靠為人也利索，聽了吩咐便著人開始仔細清查府邸。

謝昭昭是想著，那沉魚能買通大夫，也就能買通旁的人，在這府上做點什麼鬼。

如此清查一番，沒事便罷了，有不干凈的也好提前理掉。

……

從這邊府上回到涼國公府已經是傍晚。

一進月樓，紅霞便迎上前來，“小姐，紅袖那邊傳了消息來，說一切穩妥。”

“那沉魚呢，什麼反應？”

“毫無反應。”紅霞說道：“一直在屋子里不曾出來過，旁的姑娘知道有人為贖，前去恭喜，門也不開。”

謝昭昭想了想，“繼續盯著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紅霞退下后，謝昭昭換了輕便的服，回到自己如今最喜歡的窗口位置坐下，看著院子里隨風擺的紫藤花秋千架，眼底平靜，毫無波瀾。

“小姐，您在想什麼？”香桂陪在謝昭昭邊，陪了好一會兒，瞧實在太安靜了，終于忍不住問出來。

謝昭昭輕應了一聲，“想一些雜事。”

“什麼雜事？”

“我不喜歡殺人。”謝昭昭慢悠悠地說：“所以我在等，等識時務，守本分。不過我想應該不會識時務，守本分的。”

“我這等候，怕是多此一舉。”

香桂呆滯片刻，一時反應不過來謝昭昭說的是什麼。

謝昭昭安靜淡然，單手托腮看著院子里的紫藤秋千，角還輕輕勾著。

此時恰逢穿了一件蘇梅齊襦，窗外夕落進來，照在謝昭昭的上，分明該是一副人如畫，歲月靜好的模樣。

但偏偏謝昭昭的眼底卻出一冷冽的殺氣，竟讓香桂背脊繃，心底陡然生出幾分寒意來。

香桂久久沒發出聲音來。

“嚇到你了？”謝昭昭回頭，“怕我嗎？”

香桂搖了搖頭：“不怕……只是覺得小姐如今和以前變化極大。”

謝昭昭是上過戰場的人。

殺敵剿匪，手上不是沒沾過人命。

但平素子活潑開朗，笑起來的時候聲音銀鈴一樣好聽，謝威總說像個小太。

可如今這半年多來，很開懷大笑，總是安安靜靜地微笑，有時眼神更是冰寒徹骨。

香桂這照看的人尤為深刻。

認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楚南軒，如果不是他移別，小姐傷太深，謝昭昭如何會變這樣？

香桂咬牙說道：“這樣負心薄幸的，要是想個辦法快快將婚約解除就好了。”

謝昭昭眉心微蹙。

婚約的確是個棘手的事啊。

這圣旨賜的婚，可不是誰想不嫁就不嫁。

除非宣武皇帝開金口收回命。

但宣武皇帝日理萬機，或許未將這婚約放在心上，需要人去他面前提才行。

謝昭昭想，等過幾日，得好好和父親合計一下。

……

沉魚已經一日一夜沒吃東西了。

絞盡腦想了許多的辦法，如何魚死網破。

自己不好過，也別人不能好過。

但終究膽怯。

涼國公府位高權重，一介孤如何拼？

說不準自己死無全尸，涼國公府和那個賤人謝嘉嘉連半點傷害都不會。

可不甘心啊！

本名王珠，父親是前朝舉人，因為戰火肆，再加上他不好，只能偏居一隅。

蘇向早年就父母雙亡，有讀書天賦，便被王舉人收在邊教導。

王舉人只有王珠一個兒，隨著蘇向和兒漸漸長大，便生出了讓學生做婿的想法。

蘇向也明白王舉人的心思。

他京趕考之前，王珠只有十四歲，尚未及笄。

蘇向便許諾王舉人，等高中之后錦還鄉，迎娶王珠，照看他們父一輩子。

可天有不測風云，蘇向離開不過半月，王舉人病加重，忽然就撒手人寰。

王珠一人孤苦度日，偏又逢鬧荒。

等蘇向高中時，家鄉傳來消息，村里人基本死絕。

王珠數年來吃盡苦頭到京城尋找蘇向，得到的消息卻是，他了涼國公的婿。

原本屬于自己的夫婿了別人的郎君，自己卻了下九流的娼！

自己費盡心機，也搶不回原本屬于自己的一切，現在還要被驅趕。

這如何接？

房門那里響起一連串的輕叩之聲。

沉魚如同木偶一樣坐在那兒，毫無反應。

“開門！”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響起來，“媽媽有事找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