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兩日冬，天氣反複無常，承燁偶風寒，總是會在半夜燒起來。

雖說有嬤嬤們照顧著，但昭華也是放心不下，夜裏也總睡不踏實，常惦記著去看看孩子的況。

這日起夜去瞧了承燁，見他高熱已經退了下去睡得安然，昭華回房時便想著順道去看看承煜和若馨有沒有踢被子。

尤其是承煜，

他原本是在朝宮居住的，但這兩日朝宮修葺，所以他才暫時搬來了昭華宮中的偏殿住著。

這幾日上朝的時候，昭華總覺得他看上去神頭有些不足，像是沒休息好的樣子。

等瞧完若馨，來到承煜房門外的時候，

裏頭雖是黑著燈，但昭華卻在推門之際，聽見裏頭傳來了一聲低弱的靜，

“眾卿平。”

私心好奇，從門進去，

見承煜整齊穿戴朝服，於黃梨木椅上正襟危坐，小手微微揚起，對著空無一人的麵前喚平。

輕輕叩門，低聲問道：

“煜兒，你睡了嗎？”

聽見昭華的聲音，承煜明顯有些慌張。

他慌將朝服下來，一路小跑至榻前躺下，用被子將自己裹住後，才用盡可能含糊的聲音應了一句，

“阿娘？”

昭華推門，含笑坐在孩子的榻沿上，

借著月，瞥了一眼暖座上淩擺放著的朝服，輕著承煜的額發問道：

“方才阿娘似乎聽見你在房中練習著上朝的規矩，是不是？”

承煜向來不在昭華麵前撒謊，

故而昭華問出這話後，他也沒有否認，

隻是頷首應下間，總顯得有那麽幾分怯怯的。

昭華溫聲道：“已經是醜時了，再睡不了一個時辰你便要起上朝，怎麽這麽晚了還睡不著？”

承煜於榻上半坐起，緒低落地說：

“兒子想要做得更好一點，這樣或許朝臣們就不會總是對阿娘有那麽多的誤解了。”

聞言，昭華心底最的地方被莫名及了一下，令愈發心疼承煜。

其實承煜已經很懂事了，

他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洗漱更，往朝宮去上朝聽證，一坐就是最兩個時辰。

早朝結束後用過午膳，雖是不用批閱奏折，但大學士總會依時而來，教導承煜學課。

作為一名合格的帝王，文武雙全是必備的條件，

故而晚膳後，還會有前侍衛來教他習武。

一日的時間，總是這樣被安排的滿滿當當的，半刻鬆懈也不得有。

昭華著孩子的臉頰，滿眼心疼道：

“你不累嗎？”

承煜點點頭，又難掩失落地說：

“累。可是兒子明明已經很努力了，但還是覺得自己做不好一個皇帝。直到現在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，兒子都還是很害怕。害怕一睜眼......就又要去上朝了......”

他垂下眸子，眼神閃躲，弱弱地問：

“阿娘......我是不是讓你失了？”

昭華將孩子擁懷中，聲寬道：

“傻孩子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。每個人都有權力去選擇自己的人生，也有權力拒絕他不喜歡的一切。你生在皇室，生來就比尋常百姓家的孩子肩上多了許多莫須有的擔子，可這些所謂的與生俱來的責任，也並非是需要你非扛不可。”

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上朝，甚至對這件事產生了恐懼，就該早早與阿娘說。在阿娘看來，隻要你過得平安，過得喜樂，便已經是最好的事了。不喜歡上朝，咱們就不上，沒有人可以強迫你去做什麽，你可以勇敢的做你自己，去做你認為更有意義的事。”

承煜忽而抬眸，眼底流轉過一閃而過的星芒，有些不可置信地說：

“真的嗎？我真的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嗎？”

昭華笑，“當然。不過人這一生總得有所喜好，碌碌無為終其一生，便是在蹉跎自己的生命，也是對自己不負責。

阿娘看你每日習武的時候，總是異常專注，趙侍衛也說你雖年紀小，但對於兵法卻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，還總是會拉著他探討，是不是？”

聽昭華此問，一向向的承煜眼神忽而變得堅定起來，他直勾勾地盯著昭華看，欣喜之也是溢於言表，

“兒子很喜歡習武練馬，也很喜歡看兵書，研究排兵布陣之道，覺得甚是有趣。”

昭華為他的緒所染，亦是欣然道：

“既是如此，那阿娘便尋趙將軍、陳將軍他們來教導你，好不好？”

承煜重重頷首，“好！”

看著兒子出會心的笑容，昭華的心也隨之融化了。

他的兒子，不需要長為天之驕子，

他可以活任何他喜歡的模樣，做任何他想做的事，

為人父母總是子龍，

可龍的定義又是什麽？

在昭華看來，隻要的兒可以專注於自己喜歡的事，並樂在其中，得以，

到那時，他們臉上出會心笑容的一日，便已然是他們龍的那一日了。

之後的日子，承煜稱病不再上朝，

龍座空著，而昭華仍舊是坐在垂簾後，代理朝政。

想要的從不是這天下，唯是還給承煜一份本就該屬於他的自由。

而在這個位置上坐得久了，有時昭華也會聽見些‘趣事’。

聽說掌鑾儀衛使寵妾滅妻，嫡妻不堪辱於家中絕自戕，

又見定邊將軍臉上掛了彩，細問之下才知原是他的兩名妾室在家中大打出手，他去製止反被誤傷，

昭華問及眷況，他也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，

“陳氏挑起的事端，也被打傷了臉麵，臣休了，算止了風波。”

他將休了妾室這話說的這樣輕描淡寫，仿佛隻是什麽東西用舊了，隨手丟掉了一般。

而在啟朝，一個傷了臉麵，又為夫君所休的子，是連娘家也回不去的，

等待的，唯有世人脊梁骨的指指點點，與注定落魄潦倒的餘生。

便在這一刻，昭華忽而覺得，似乎應該要改變些什麽，

想要改變在啟朝的社會地位，

想要讓能夠擁有話語權，

想要讓們能夠和男子一樣被到重視，

想要讓們活一個個鮮活的人，而不是旁人的附屬，不是一個想留就留，想丟就丟的玩意兒、擺設。

深知，即便是為了攝政的太後，為了這天下間最尊貴的子，堂下這些朝臣，對也隻是流於表麵的尊重罷了。

要想讓啟朝的子都得到和男子相等的權利，想要改變人們深固的思想，注定是道阻且長。

可即便再難，

這世上也總得有人，先邁出第一步去。

【明天晚上十二點完結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