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皇?父皇?”
景世念輕喚,但見他的失神的眸,就知道他又在想娘親。
其實大家都知道娘親不在了,已經去了,因為幾年前,有人在那個裏找到了骨架。
父皇當時臉蒼白如雪,所有人以為他會痛哭,可他竟然麵無表,臨走之前,隻是輕輕吐出幾個字:“挫骨揚灰。”
和哥哥都覺得那是娘親的骨頭。
父皇無法接現實所以才自欺欺人,那一夜,和哥哥抱著骨灰哭了好久。
他們甚至將骨灰藏在房間裏,每當娘親的生日就會點上蠟燭,還會擺上飯菜。
可是有一年還是被父皇發現。
他的臉從來沒有那樣憤怒可怕過,不僅罰跪了他們,甚至將他們的寢殿都燒了。
那一夜,熊熊烈火燒了好久。
他看著火,明明眼睛赤紅,卻是一滴眼淚沒有流。
父皇為什麽要對娘親那麽狠?是因為不了嗎?可是這十年他沒有納過一妃!
甚至連個宮婢丫頭都沒有。
這十年,他勤政民,並沒有發戰爭,但是國家越來越強大,許多小國都主歸順。
和哥哥一直在想,若是娘親還在,那該多好,現在萬家燈火,國泰民安不就是最想看到的嗎?
說起來,明天就是娘親的忌日,他和哥哥準備和外祖父外祖母一起去祭奠。
“父皇?”
又提高聲音。
景慕霆這才回過神,聲一應:“嗯?父皇在!”
“父皇,明日我想和皇兄去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。”試探地問,生怕被他看出端倪。
畢竟明日是娘親的生辰。
可沒想到景慕霆竟然一口答應:“去吧,早些回來。”
景世念這才鬆下一口氣,轉就要離開,可剛走到門口又不安地回頭:“父皇,您別去找人家麻煩,其實我和他隻是朋友,普通朋友。就,就覺得他長得和哥哥有點像,而已!”
“知道。”
景慕霆繼續批閱奏折,隻是淡淡吐出兩個字,迎著兒吃驚的眼神,他又補充:“知道人家還看不上你。”
這話落下,景世念瞬間紅了小臉,哼哼兩聲反駁:“誰說他看不上我,他就是憋著!若是不喜歡我,怎麽會反對他父親給他介紹的親事?還被罰跪了三天三夜!可我就是不說自己的份!我要等他先開口!”
景慕霆吃了一口點心,氣似乎順暢了,低聲說道:“嗯,這婚事是我給他定的。所以他父親會繼續堅持,他也不會對你表白。”
“什,什麽?你給他定的?你,你早就知道了!這是為什麽呀!”
氣得紅了眼睛,沒等景慕霆要解釋,轉就離開了房間。
景慕霆看著離開背影,又合上了書走到窗前。
窗前擺放著幾盞紅梅,開得正豔,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輕,眼底閃過希:“尋兒,我已經完了你的心願,我也等了你十年。你若還氣我,沒關係。我還可以等……”
十年而已,他還可以等二十年,三十年,甚至一輩子!
隻要還剩下一口氣。
可指尖在到紅梅時,痛楚還是如臨而至,心尖疼得抖。
十年了!整整十年!十年前,徹底離開了……
卻告訴他會回來!
所以那些骨頭一定不是的,而是有人故意激怒他,讓他絕,讓他發瘋!
“哢哢哢!”
窗戶又被一陣寒風吹開,洋洋灑灑的雪花飄進來,落在他的發間,他的手背。
景慕霆卻皺起眉頭,似是回憶到了什麽,方才還平靜的眸突然染上一癲狂,喃喃道:“尋兒,尋兒,你騙我,你騙我活下去,然後要我承這種痛苦……”
每個字都在發,包括他修長蒼白的十指,都在抖。
“每個夜晚,都像是在淩遲我。你好殘忍,為何要我,獨活……”
說到最後兩個字時,他突然抬起雙臂抱住腦袋。
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,而是一個膽小懦弱的懦夫,甚至蜷起子,緩緩蹲到角落。
像極了蘇婉尋發作時的模樣。
“尋兒,我得了和你一樣的病……”
他慌地取出幾顆放了口中,沒有過水,直接吞下。
是了,他也得了失心瘋。
寸寸裂心,靈魂被思念的痛苦一點點割碎。
獨活,獨活……
這才是最殘忍的懲罰!
可是那骨頭絕對不是尋兒的!
尋兒的高,型,他太清楚了。絕對不是!絕對不是!
一定是尋兒考驗他,一定是……
方才絕的眼神又染上希,可過一會兒又轉化了焦慮。
可是,若是還活著,為什麽不找他?
就連一點點音訊都沒有!
來來回回的絕和希一遍又一遍地折磨他,直到雪花已覆蓋滿了他的肩膀,乃至袍。
翌日清晨,景睿臨已在馬車上等妹妹,見哭紅著眼睛就笑著問:“這是怎麽了?那個不識抬舉的臭小子惹了你。”
“你爹!”
景世念翻了個白眼,又哼唧一聲。
景睿臨了漂亮的角,握拳輕咳:“他這麽寵你,怎麽可能惹你?”
“原來南風哥哥的婚事是他指定的!你說他是不是很過分……”
景睿臨恍然,笑著了的腦袋道:“哦!原來是這事啊,其實還是我和父皇提議的。就是想要考驗他一下嘛,又不是真的把你們拆開!”
“原來你們都知道!都瞞著我!我還難過了好幾天!”
偏過頭,不想再理會邊人,輕聲自言:“我等會要告訴娘親!”
可這話落下,兩人居然同時到心被銀針狠狠紮了一下。痛得吸氣。
原來娘親已經離開他們了,而且好多年。
很快,他們先和外祖父外祖母匯合,隨後一起來到了一座小山丘,
這裏有蘇婉尋的墓碑!
當年的骨灰被景慕霆再次燒融,是他們撿起來給外祖父外祖母。
這才有了墓碑!
他們手裏捧著花走到墓碑前,看著墓碑前的幾束紅梅,意識到剛才有人來過。
“一定是雲叔叔和齊姨來過了吧,這花瓣兒上還有水珠子!”
景世念走到墓碑前跪下,又將手裏的點心籃子擺放好,這才深深地磕頭。
景睿臨也跪下,對著叩拜。隨後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掌輕輕覆上墓碑上的字,低喃道:“娘,今年已是第十年了。你在那裏過得可還好?”
這句話,他已經說過很多遍,卻始終不會得到回答。
可他接下來說的卻是第一次。
他輕聲說道:“父皇他病了,他雖然表麵上不顯,甚至從來不提你。可他真的病了,他不吃藥,像是要將自己得燈枯油盡似的……”
這也是他最近半年才發現的,父皇看上去一直健朗,可有一回,他卻發現他在咳。
甚至在吃安魂藥。
這些話,他是著墓碑說的,沒有讓任何人聽見,包括妹妹。
“娘,您若是泉下有知,能不能原諒父皇?兒子替他求您……”
他的嗓音沙啞哽咽,手掌輕輕握住,仿佛想要握住娘親的手一樣。
“若百年後他下來陪您,你們一定要好好的,下輩子,也一定要在一塊兒。不,我們四個人還是要在一起……”
天尊和蘇遠之站在他們後,一言不發,卻又是淚流滿麵。
“哥?哥?”
景世念拍了拍他的肩膀,驚聲道:“快看!我好像看到一抹紅影子了!是不是,是不是那魔鬼又複活了!”
說的魔鬼就是醫聖,外祖母口中的魔鬼!
景睿臨從方才的中回過神,他恢複冷靜,快速起,說道:“快!我們回去告訴父皇,要他小心!”
“我在!”
低沉沉穩的嗓音從他們耳邊響起。
四人都嚇了一跳,轉一看,竟見景慕霆已站在他們麵前,泛著的眸看著紅影消失的樹林。
“父皇!兒子陪您一起進去!若真的是那魔鬼,兒子還可以護你!”
景睿臨抱拳,準備出腰中長劍。
“不需要。”景慕霆揮袖,示意他退下。
“慕霆,你可聽說過最近三年武林出現一個高人,被稱為醫鬼!醫高超,頗有當年醫聖的風範,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。”
天尊雙手負在後,瞇眼看著遠方,又凝眉:“可他比醫聖更可怕,從不出現蹤影,即便看病也是在夜晚。宛若鬼魅一樣,隻聞其香,不見其人。”
“嗯,聽說過。我派下去調查的人上萬有餘。卻始終無法調查出份。”
景慕霆輕輕撥弄玉扳指,眼底沉如黑淵,淡淡道:“今日,我必要他現形,是人是鬼,很快就能知道。”
蘇遠之不吭一聲,在翻了一個白眼後就坐到墓碑前。
這些事與他無關,他隻想和兒多說說話。
景慕霆對著他抱拳作揖,隨後就朝著樹林走去,背脊直,腳步堅定不疑,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。
樹林並不大,因為本就在小山丘裏。
他一進去就聞到了淡淡的藥香,很悉,很好聞。
原本一顆殺氣沉重的心竟然稍稍放鬆。
“嗖!”
紅影再次掠過,輕功極好,仿佛就在眼前閃了一下。
景慕霆警惕地看向四周,掌心微攏,已有火霧彌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