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紹華
××年3月16日於午夜
“媽媽!”眼前晃著一隻小手,諸航抓住,閉了閉眼睛,這才回過神來。“媽媽在回味爸爸的信。”
信是昨晚給的,媽媽這反弧也太長了。“我們該走了吧,一會兒辯論賽要開始了。”帆帆催促道。
諸航看了下時間,下午三點。從K大到機場,不堵車的話,一個小時能到。想七點到機場,就得六點出發,還有三個小時。
大每月會舉辦一次辯論賽,來鍛煉學生的思維和口才應變能力。公告是昨晚出來的,帆帆看到了,就要求過來觀看。諸航一看辯論的題目——黑客有沒有存在的必要,臉立馬黑了,這些熊孩子還真是樂此不疲。
辯論賽放在小禮堂,正方和反方同學都是一正裝以示鄭重,禮堂的氣氛也很莊嚴。
大學生會很會辦事,特地把第二排的位子留給了寧大來的老師們。帆帆坐得很端正,小手平放在雙膝上,眼睛炯炯地看著臺子。坐在他旁邊的是欒逍。
正方同學一上來就兵臨城下:黑,不僅見不得,它還吸收一切源。黑客雖然擔了一個“客”名,卻無法掩飾它黑暗的本來麵目,黑客的存在是計算機時代的畸形產。反方同學顯然比正方同學淵博了點,他從容地反駁,甚至還用上了黑格爾的名言:存在即合理。黑格爾所謂的合理是指合乎理、合乎絕對神。任何自然或事,它的存在可能不合乎人理,但絕對合乎天理。正方同學言辭錚錚,天理實際上也是人理,包含人的價值判斷、道德判斷,借了天的名義而已。反方同學不不慢道,黑格爾所說的存在不僅指自然或事,還包括最普通、最象的共相,如果黑客的存在不合理,為什麽至今都沒杜絕呢?
這句話得到了全場的掌聲,臺上出現了一小會兒的沉默。諸航又看了下時間,過去四十分鍾了。
“媽媽,辯論不彩嗎?”從進來到現在,媽媽看了三次表。
“彩呀……呃,你聽得懂嗎?”辯論賽是用英文辯論的,裏麵夾雜著大量生僻的單詞,諸航聽得都有些吃力。
“聽不懂。”帆帆很是坦誠。
諸航啞口無言,聽不懂還聽得這麽嚴肅。壞家夥很會裝哦!
“我這是對哥哥、姐姐們的尊重。”
諸航懂了,結果不重要,態度很重要,如此一對照,好像不夠尊重辯手們。“壞家夥,媽媽知道啦!”翻了個白眼,諸航直了腰,專注地看著前方。
真是個知錯就改的好媽媽,沒有錯過母子互的這小小一幕的欒逍,俊逸的角按捺不住地彎了又彎。
其實辯論不是以贏為目標,辯論真正的目的是從中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。聽完辯論出來是五點,餐廳已經開始供應晚飯了,不過午飯吃得晚,帆帆還不太。“先吃點,一會兒媽媽有事出去,要九點後才回來,你要是了怎麽辦,晚上是不可以吃餅幹的。”諸航邊走邊和帆帆商量著。
“你有事忙去吧,我陪帆帆吃飯好了。”走在後麵的欒逍加母子的談話中。諸航過意不去,“都麻煩你好多次了。對了,你在港城有朋友啊?”
“沒有。”欒逍也是第一次來港城。
“上次我看見有輛黑的汽車來接你,我以為是你朋友。”
“那個呀,人家找我有點事,不是朋友。”欒逍似乎不願意多說,諸航也就沒追問。欒逍建議讓帆帆自己來選擇,帆帆選擇了和欒逍一塊兒吃晚飯,天還很亮,他想去足球場看哥哥們踢球。
諸航向欒逍道謝,欒逍叮囑過馬路時注意安全。
有好幾次諸航上課,帆帆都是跟著欒逍的,諸航沒什麽不放心,但是今天諸航到哪裏有點不一樣,卻又說不上來。時間有點,沒心思去想,回公寓換了服便出門了。路上隻有一個路段堵了下,還算順利地到達機場。
機場寬闊的電梯間裏,四周鑲著明的玻璃,看到拖著大大小小行李箱的人,茫然四顧地看著顯示牌,廣播裏即將起飛、到港的航班通告一個接著一個,璀璨的燈映著鋥亮的地麵,富麗堂皇得讓人睜不開眼睛。
在一個個排在航空公司的櫃臺前辦理登機手續的隊伍裏尋找,擔心保羅變裝,會認不出來,把眼睛瞪得大大的。機場人太多了,不一會兒,就出汗了。“諸老師!”胳膊被人拽了下,回頭,看見了蘭朗,也看到了閑閑地坐在一邊捧著個筆記本的保羅。
“我早就看到你了,你著急的樣子讓我很開心。”保羅打量著,那目看上去給人一種十分深的錯覺。
“無聊。”諸航長舒了口氣,在他邊坐下。“你在看劇?”還是很老的港劇,妝化得怪怪的。
“嗯,《陸小傳奇》,你以前也看的。”
“我看的是書,電視劇都拖,誰得了。”機場裏冷氣開得足,一熱一冷,諸航打了個冷戰。
保羅看得津津有味:“這裏麵我最喜歡的人是葉孤城。”
“我喜歡西門吹雪。”就和他唱反調。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是知己,卻不是朋友。在懸崖上最後一戰時,葉孤城所有的夢都破了,皇帝夢,複國夢……心裏隻有決鬥,這反而讓他達到了忘的境界。而西門吹雪心裏有了放不下的東西——妻和子,他無法做到人劍合一。可是最後葉孤城死了,他是生無可,不是輸,能死在和自己實力相當的劍客手中,這是一種榮耀和解。他將自己絕世劍客的榮耀托付給西門吹雪,這是信任,也是敬重。西門吹雪在這一戰之後,離開了妻與子,恢複了心中無。以後他的劍法,再沒有人能夠看到,因為曾經看到過的人都已土。
在這危機四伏的機場,聊這江湖裏兩個神經病的故事,皮疙瘩一下去,一又起,諸航著自己的雙臂,覺像在一隻刺蝟。“什麽時候安檢?”
“現在就要過去了。”保羅背起背包,看上去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外國男人,除了有點瘦。
“以後你會什麽?”故作輕鬆地促狹。
“伍道夫?”
“別,這個名字像個修士,你沒有那個定力的。”
J負責人擔憂地看著安檢:“那兒是最後一關,過了安檢,裏麵就屬於國際區,不是港城政府領域,我們就安全了。如果在我們出示護照時,有人攔阻,我們將……應該不會的。”他不知是在安保羅,還是在安自己。
保羅聳聳肩:“暴風雨前海麵哪會這麽平靜。”如海洋一般蔚藍的眼眸在機場掃視一圈,又落在諸航上。
諸航的手在風的口袋裏,走向保羅,猶豫著出手。保羅迎上來,張開雙臂,兩個人的和手臂試著合作,卻不是同時向左就是同時向右,調整了兩次,終於輕輕抱了一下。短暫的相擁,諸航覺得保羅的雙手稍微了下,就立刻鬆開。
“一點默契都沒有,看來我們以前擁抱得太了。”保羅斯文地笑著,仿佛深邃而用力地看了諸航兩眼,然後大步朝等待安檢的隊伍走去。諸航悄悄地觀察了四周,海麵確實是風平浪靜,但是等待的過程仍然很煎熬,心咚咚地跳得像剛跑過百米,有一點想吐,這是因為太過張。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,終於到了保羅。工作人員接過他的護照,目炯炯地看著他。諸航不由自主地攥雙拳,呼吸都快停止了。
保羅還在等著,工作人員應該是認出保羅了,拿起了電話。諸航快要站立不住,看到VJ組織的員每個人背都繃得筆直。通話時間不過一分鍾,諸航卻覺得像是一個世紀那樣漫長。工作人員終於在護照上蓋了個,朝保羅禮貌地笑了下,應該還說了句“歡迎再來港城”。
保羅拐了個彎,把背著的包遞給另一位工作人員,包放進輸送帶上的籃子裏,工作人員示意保羅站到一個高臺上,要用儀檢測他上是否攜帶不可以上飛機的品。
背麵沒有問題,工作人員讓保羅轉過來。保羅看著諸航,揮了揮手,諸航跟著也揮了揮手。好了,那兒是國際區域,安全了,保羅可以踏上新的旅程,他以後會怎樣,就給以後吧!
諸航再次揮了下手,緩慢地轉過去,想著保羅剛才的樣子,好像有點興,子都搖晃了,額頭……諸航的臉突地一白,猛然回頭。保羅的額頭中間多了個紅點,那個紅點在擴大,最後鮮像噴泉一樣地湧出,他的臉很快就被染紅了,他邊的工作人員在尖,VJ組織的員拚了命地向前奔,警鈴在響,井然有序排著隊的人瘋了樣四逃竄。
保羅的目一直在追著,看不見裏麵的芒,隻見他翕著,他狀似支撐不住,子向後倒去。很多很多的警察來了,人群像水,把諸航衝擊得東倒西歪。突然什麽也聽不見,四周靜得像一架紙鋼琴,像啞唱歌的口。覺特別冷,仿佛在寒冬赤腳踏進冰冷的溪流。
又一波水打過來,跌倒在地。突然知道今天哪裏不對了,欒逍呢?欒逍在哪裏?
太從黑塑鋼窗戶外麵,過百葉窗,分小條格地照進來。窗臺上放著一盆吊蘭,綠得很秀氣。諸航用手遮住眼睛,一時不能分辨這是哪裏。聽到走廊上有腳步聲,空氣裏有消毒水的味道,木棉樹的枝葉在窗外搖曳著。聽不到病人的喧鬧,還有海浪的聲音以及上課、下課悠遠的音樂鈴聲,這兒應是K大的醫務室。
“你醒啦!”捧著藥盤的護士推門進來,後麵跟著的帆帆驚喜地撲過來,在靠近床時,又站住了,生怕壞似的,出小手近的額頭。“護士阿姨,我媽媽不燙了。”
“是的,再吊兩瓶水就可以回公寓休息啦!”護士溫地笑著,作嫻地給諸航紮針、輸。“我說過你媽媽沒事的,昨天誰哭鼻子了?”
帆帆不好意思地湊到諸航邊,看到諸航的有些幹裂,忙拿了杯子去飲水機那兒接了水,拿了棉簽,沾著水,細心地滋潤著諸航的。“媽媽你昨晚發熱到39°℃,人都燒迷糊了,我喊你你也不答應我。”帆帆扁扁,眼裏閃過水。
首長說得沒錯,白開水果真是世界上最好喝的東西。諸航,一張口,才發現嗓子竟然燒啞了。“對不起,媽媽昨晚讓帆帆嚇壞了吧!”
帆帆長長的眼睫抖著,低不可聞地“嗯”了聲。
“昨晚是欒叔叔送媽媽回來的嗎?”最後的印象是如沸騰的粥鍋的機場、保羅滿是鮮的臉。
“不是我,是機場警察。”欒逍提著一個保溫桶從外麵進來,鏡片後麵翻湧著疚、自責,“對不起,昨晚我應該陪你一塊去的。”
諸航覺得的某個地方疼起來,卻不是頭。抓著床欄慢慢坐起,帆帆地在後墊了隻枕頭。“帆帆,媽媽想喝茶了,你能去幫媽媽買一杯嗎?”
帆帆離開了,用跑的。諸航不舍地聽著腳步聲遠去,看向欒逍。“保羅現在是什麽況?”
欒逍的抿著,不說話,許久,輕輕歎了口氣,他找出遙控,打開掛在牆壁上的電視。端莊的主播在播報午間新聞,右上角的小方框上正播放保羅昨晚安檢的一幕。他興地揮手,然後像電影裏的慢鏡頭一樣,額頭上的紅點在擴大,他慢慢地倒下。這樣看著一點也不悲壯,反而像部蹩腳的戲劇。
“警方發言人說狙擊手使用的是程為一百米的便攜式帶消音的槍支,此槍支不必預先埋伏、瞄準,隻要槍手槍法湛,夾在人群之中,便可以不聲地擊中目標。因現場混,警方至今未發現槍手的行蹤。據相關人士猜測,槍手有可能是飛翔的山鷹聘請的殺手,也有人稱是保羅的泄徹底激怒了某超級大國,此次謀殺實際上是他們的特工所為。因謀殺地點在國際地域,此案件不屬於港城刑事案件,但港城警察將會和國際刑警一同展開調查。警方目前最關注的事,一是槍手是誰,另外就是保羅手中的資料在哪兒。以上是由本臺記者從機場發回的報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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