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的曙灑滿人間,照在秦逍的臉龐上。
這位事不驚的男兒郎此刻卻是呆若木。
聖人是劍神首徒?
這怎麼可能?
如果聖人是劍谷門徒,爲何劍谷其他弟子一無所知?
如果聖人是劍谷門徒,爲何在登基之後,還要想盡辦法誅滅劍谷?而劍谷門徒卻對這位大師姐充滿仇恨,殺之而後快?
秦逍只覺得匪夷所思。
他知道小師姑對聖人的仇恨是發自肺腑,如果聖人和劍谷有淵源,小師姑爲何沒有向自己分毫?
“你不相信?”國相從天邊收回目,面帶微笑“老夫也沒有必要騙你。當年老夫也不過十多歲,聖人剛滿十歲,而那時候的令狐長樂也不過三十出頭年紀,英姿,氣質非凡。”
秦逍回過神,苦笑道“所以國相很早就認識了劍神?”
“那時候還沒有劍谷。”國相神祥和,雙目帶著一彩,似乎是在追憶很遙遠的往事“令狐長樂那時候還只是一位遊戲人生的花花公子。”看著秦逍,微笑問道“劍谷的人可曾告訴你,令狐長樂年輕的時候,吃喝嫖賭樣樣皆,可他無論幹什麼都是出類拔萃。”
秦逍只是笑了笑,心中卻是想到小師姑提及劍神的時候,雖然沒有明說,卻也出劍神確實是一位放不羈之人。
想想倒也是理所當然,沈無愁好酒如命,小師姑更是貪杯好賭,如果沒有劍神的影響,爲劍谷門徒,肯定是被各種門規束縛。
“老國相是如何認識他?”秦逍疑道“當時你們年紀相差很大,談不上相投。而且夏侯家是大唐開國世家,劍神不過是一位江湖遊俠,你們!”
國相須道“家父一生最大的好,就是一個吃字。他一生嚐盡天下食,就連宮中膳的所有味佳餚他也都品嚐了個遍,到後來難以滿足,於是乾脆自己鑽研廚道。家父其實算不得才能出衆,文不武不就,但也許是醉心於食,竟然真的被他發明了幾道名菜。那幾道菜用料未必講究,但卻著實達到了廚藝的巔峰,就連皇帝嘗過之後都是讚不絕口。”
秦逍也沒想到夏侯家竟然出過一位食家,聽到這裡,已經明白劍神應該是因爲食和夏侯家結緣。
“家父的名氣傳揚出去,許多人都知道夏侯府有絕世名菜,世所罕見。”國相笑道“但除了極數人有口福,其他人也只是聽說而已
。家父雖然於廚道,但卻是大唐公爵,除非他心來,否則也不會下廚給別人做菜。”
“令狐長樂登門想要品嚐?”
“是!”國相點頭道“那時候他的修爲也只是中天境,份也只是江湖遊俠,但其膽量之大確實是令人吃驚。他直接登門,自稱也有一道絕世名菜,如果家父能親自下廚給他做幾道菜,他便會將自己的那道菜也送上。”
“一道菜換幾道菜?”
“是!”國相道“他還吹噓說自己的那道菜絕世無雙,嘗過之後,普天下的菜餚食之無味。”
秦逍笑道“既然如此,那他還要到夏侯府嘗菜?”
“不過家父癡迷廚道,竟然被他三言兩語說服,真的下廚給他做菜。”國相嘆道“現在想起來,此人的膽識和智慧,確實是讓人歎爲觀止。他嘗過家父的菜餚,大是讚歎,而家父對他的讚自然是毫不在意,只在意他那絕世無雙的名菜。”
“他做出來沒有?”
“做出來了!”國相道“他自己在廚房一天一夜,家父還擔心他跑了,派人守住廚房,等他出來的時候,便送上了他的絕世名菜。”
秦逍此刻還真是好奇,問道“那絕世名菜是?”
“老夫也不知道。”國相搖頭道。
秦逍一愣。
“那道菜出來之後,家父看了半天,竟然看不出到底用了哪些材料。”國相嘆道“但家父品嚐過後,許久沒有說話,等他回過神來之後,竟然直接向令狐長樂跪下!”
秦逍吃驚道“夏侯國公向劍神下跪?”想著國相之父乃是大唐公爵,竟然能向令狐長樂下跪,當真是匪夷所思。
“當時只有老夫在場,親眼所在,否則也是不敢置信。”國相道“你應該也猜到,家父是對那道菜歎服,希令狐長樂傳授做菜的方法。令狐長樂倒也沒有拒絕,只是他說家父親手烹調過太多的菜餚,經驗太富,而且長期各種作料的影響,即使傳授製作方法,家父也是難以烹調出來。他說可以傳授烹調之法,卻需要一個聰慧靈氣之人和他一起遊歷民間,真正的人間之氣,纔有可能做出同樣的名菜。”
秦逍立時明白過來,道“那個聰慧靈氣之人,難道就是?”
“不錯!”國相頷首道“家父本想讓老夫跟隨令狐長樂學做菜,但老夫對烹調毫無興趣,如果你不喜好一件事卻勉強去做,那必然不會有太好的結果。令狐長樂見老夫沒有興致,也說既無喜好,若是勉強,只能是畫虎不反類犬。也便是在那時,小妹突然跑了出來!”搖頭苦笑道“如果知道後來發生的一切,當初就絕不會讓追隨令狐長樂學習廚藝了。”
“所以聖果真追隨令狐長樂遊歷民間?”
“如果換做其他父親,讓一名十歲的小娃跟隨一名江湖遊俠浪跡民間,那是絕不可能同意。”國相嘆道“但家父爲了得到那道名菜的製作方法,竟然同意讓小妹追隨而去。家父既然同意,令狐長樂也就不再推辭,就在當天收了小妹爲徒,所以老夫才說當今聖人其實才算得上是令狐長樂的首徒。”
秦逍這才明白過來。
先前他還以爲當今聖人追隨劍神修習過武道,若當真如此,當今聖人的武道修爲肯定也不會太弱。
而自己所見到的聖人,似乎對武道並無鑽研,也完全看不出修習過武道。
這時候已經知道,聖人只是追隨劍神學過廚藝。
但不管怎麼說,令狐長樂也確實收下聖人爲徒,說是劍神的首徒也並沒有錯。
“那後來又如何?”
“小妹跟著令狐長樂足足出去了兩年,這兩年沒有他們的半點消息。”國相道“家父回過神來之後,擔心是了令狐長樂欺騙,也暗中派人找尋,但卻杳無音訊。一直到兩年後,令狐長樂帶著小妹回了家,就在當天,小妹親自下廚,爲家父做了那道菜,而家父品嚐過後,慨萬千,承認小妹做出的那道名菜,味道與令狐長樂所做一模一樣,那是得到了真傳。”
“這兩年他們都去了哪裡?”
“沒有人知道。”國相搖頭道“令狐長樂次日便離開,家父向小妹詢問這兩年的經歷,小妹卻是閉口不談。所以到現在老夫也不知道他們在那兩年去過哪些地方,經歷了什麼。但有一點老夫卻知道,自那以後,小妹就對令狐長樂刻骨銘心,再也忘不掉。一開始老夫只以爲那是師徒之,兩人相兩年,師徒誼深重,小妹念念不忘也是理所當然,直到後來,老夫才知道!”
國相說到這裡,長嘆一聲,一臉唏噓。
秦逍卻是心下一凜,意識到什麼。
“夏侯畢竟是大唐功勳世家,家父堂堂國公,國公小姐跟隨一名江湖遊俠浪跡天下,這事兒好說不好聽,所以此事知道的人麟角,並沒有對外傳揚,也因此沒有幾個人知道夏侯家與令狐長樂有此淵源。”國相道“如果一切到此爲止也還好,可是後來我們才知道,小妹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,讓令狐長樂答應至每兩年都要進京探一次。令狐長樂雖然放不羈,卻是個信守承諾之人,此後最多不超過兩年,便會進京探小妹,在夏侯家住上幾天才走。他每次來的都很突然,也很,會與家父切磋廚藝,所以每次到來,家父和小妹都會很歡喜。”
“劍神與夏侯家的淵源當真深厚。”秦逍道“想來如果後來沒有發生變故,夏侯家有劍神這樣的靠山,也無人敢招惹。”
“靠山?”國相苦笑道“也許正因爲有這座靠山,夏侯家纔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。”頓了頓,才繼續道“小妹十六歲那年,劍神再次上門,其實那時候令狐長樂已經在關外創立了劍谷,他的武道修爲也已經是突飛猛進,放眼當世的天下,也沒有幾個人是他的敵手。他在夏侯府住了兩天,然後告知以後也許不能再這樣頻繁前往京都,卻也答應如果有空,還是會到京都探。小妹得到這個消息,自然是很不歡喜,一直在生氣,還說令狐長樂這個師傅本不將當徒弟看。令狐長樂寬,提出了個條件,要再次追隨令狐長樂遊歷天下,卻被劍神拒絕。”
秦逍道“已經人,如果繼續單獨跟隨劍神,自然不方便。”
“令狐長樂也正是這樣的想法。”國相道“可是小妹偏激,竟然竟然以死相,只要令狐長樂不答應,便自盡!”
秦逍皺起眉頭,心想看來聖人年輕的時候就格偏激,爲達目的不擇手段。
“令狐長樂可以應付所有人所有事,卻偏偏對這個徒無可奈何。”國相道“畢竟是他第一個徒弟,而且深厚,所以沒有辦法,答應帶出京轉一圈,但最多也就兩三個月便會送回家。回家之後,要必須踏踏實實待在家裡,不再生事。”再次向天邊,朝已經緩緩升起,天地之間明亮起來,他的聲音也是平和“三個月之後,令狐長樂送了回家,自此之後,令狐長樂再也沒有踏上夏侯府的大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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