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思是這支民兵中並不起眼的一個。
他本是鏢局的一名趟子手,有些刀功,年紀輕輕就在鏢局裡打雜,打拼二十年,如今快四十多歲,也只是混了個趟子手,不出意外的話,這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。
但兵部頒下的徵募令,卻讓他興無比,只覺得人生出現了轉機。
他當然知道這種時候應徵伍上陣殺敵,那定然是極其兇險的事,畢竟城外的叛軍是玄邊軍,那可不好對付。
但富貴險中求。
鏢局走鏢,本也是刀口上的日子。
一顆腦袋升一級,宋思覺得以自己的手,取上兩三顆人頭肯定是不在話下,哪怕最終只混個九品芝麻,也算是宗耀祖了。
升發財,力太大,與他同一個鏢局裡就有四個人應徵伍,而且被編一隊。
此刻四人並肩衝鋒。
一開始宋思確實有些張,但是隨著四周無數人吶喊嘶吼,宋思也是大聲起來,當咆哮聲從口中發出之時,他最後的張似乎也隨著聲音被吐出去。
他死死盯著前方,這時候也管不了邊是些什麼人。
他現在只有一個心思,那就是殺到敵陣,砍下幾顆腦袋帶回去領賞。
山呼海嘯的殺聲讓他不已。
但是很快,他就聽到了前排出現慘聲,也幾乎同時聽到從空中出來奇怪的聲音,擡頭看去,月空之下,只見到無數箭矢從天而降。
箭矢如雨,狠辣無。
宋思還沒來得及反應,就聽到邊連續不斷傳來慘聲,一支利箭直直向他來,他反應倒也不慢,立刻閃躲,看看躲過那一箭,但同時聽到邊傳來一聲悶響,扭頭看去,卻見到和自己同一鏢局的一名同伴竟然被一支羽箭直接了嚨。
那同伴只是悶哼一聲,便即向前栽倒在地。
宋思心下一寒。
但他卻無法停住腳步。
後面大批的民兵依然向前衝,他就只能被裹挾在水般的人羣中往前繼續跑。
玄軍已經形銅牆鐵壁,盾牌兵列長長的一堵牆,弓箭手則是向著集的民兵人羣毫不留地殺。
慘聲中,無數的民兵中箭倒地。
「盾牌!」有將領見到民兵無腦前衝,許多人配備了盾牌卻本不知道用來使用,大聲喊:「用盾牌掩護,盾牌掩護!」
衆多將領喊聲中,手持盾牌的民兵們這纔回過神來,紛紛舉起盾牌。
擁有盾牌的都是刀兵,但這些擁有盾牌的刀兵卻本不懂得如何組盾牌陣,倉促之下,更不可能去顧及其他人,只是慌地用盾牌遮擋自己,而長槍兵不但沒有盾牌保護,甚至沒有皮甲防,只要被利箭中,必會深皮。
的民兵們在玄軍幾利箭的攻擊下,很快便混起來。
衝在最前面的民兵開始放慢速度,甚至已經有人開始轉要回撤。
宋思邊連續有人被殺,他雖然憑著敏捷的法躲過幾支冷箭,但此刻卻也明白,要想從戰場拿幾顆腦袋,那絕非易事。
雖然護鏢也是刀口的買賣,但比起戰場上的殘酷,那就實在是不值一提了。
瞧見有人回撤,宋思的鬥志也迅速崩潰,轉也要撤回,但沒跑出多遠,就聽得有將領厲聲道:「一鼓作氣衝上去,衝敵陣,必能獲勝。臨陣逃者,殺無赦!」
但這些將領的喊卻對民兵沒多大作用。
面對玄軍的箭雨,民兵們都知道要在這場廝殺中升發財實在是困難無比,命很容易就丟進去。
沒了命,又怎能升發財?
比起民兵大多數人,宋思的法還是頗爲靈敏,衝鋒的時候快,撤退的時候也快。
但是往回跑出沒多遠,他便駭然地聽到從隊伍的後方也傳來慘聲。
這時候許多民兵才發現,自己回城的道路已經被封堵。
京都正規守軍已經出了城,在民兵衝鋒的時候,守軍已經列陣,最前方也同樣是盾牌兵形一堵牆,後方集結了大批的刀兵和長槍兵,在不民兵回撤之際,京都軍卻已經無地向前方箭,阻止民兵撤回。
更有許多聲音在大聲喝道:「臨陣逃者,殺無赦,榮華富貴,就在今朝!」
宋思只覺得全發寒。
他此時才知道,上戰場容易,要離戰場卻是比登天還難。
現在回撤,京都軍肯定是毫不留地殺。
這上萬民兵在兩軍陣中,一時間卻像是無頭蒼蠅。
玄軍那邊吹起了號角聲,盾牌兵開始向前推進,後方的長槍兵隨其後,整支隊伍,就像是一頭巨般緩緩向前推進,而兩翼的玄騎兵也是護衛在側翼,注意著京都騎兵的行。
進退不得,民兵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。
「後退是懦夫,定會被臨陣決。」有人大聲道:「弟兄們,往前衝,富貴險中求,殺上去!」
這話傳民兵的耳朵裡,卻是讓慌的民兵們腦子清楚起來。
不錯,撤回去是被當做懦夫決,在這種時候,就只能往前衝。
只要衝到敵陣,還有生機,同樣也還有升發財的機會。
在將領們的鼓舞下,本來後撤的民兵們再次調轉槍頭,朝向了玄軍。
民兵之中,不缺悍勇者,這些人既知退後必死,乾脆吶喊著向前衝去,這也帶了其他人,一時間沒有任何陣型的民兵們如同水一般,再次向玄軍殺過去。
玄軍中,太史存勖當然知道這些民兵是被夏侯蠱而來,他們的目的顯然也是爲了消耗玄軍。
爲大唐的軍人,對一羣民兵下狠手,當然不是彩的事。
但在這種況下,太史存勖沒有選擇。
只要是拿著兵出現在戰場,就會對本方將士有威脅,沙場之上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,一旦被這些民兵衝玄軍陣,定會造許多將士的傷亡,所以他只能出手。
只是夏侯竟然讓一羣沒有上過戰場的民兵上陣廝殺,那自然是本不在意這些人的死活,本沒有將他們當人看,心腸之狠毒,確實是毒如蛇蠍。
玄邊軍守衛邊關,本就是爲了護國保家。
此刻向他們衝過來的人,都是他們曾用鮮保護的人。
但此刻卻不得不向他們亮出刀鋒。
大批的民兵死去,但民兵如同螞蟻一般麻麻,終究還是衝到了近,但一時之間民兵本無法衝破盾牌陣,許多人知道揮刀砍向盾牌、持槍向前刺,而玄軍訓練有素,盾牌兵作爲屏障防在前,長槍兵則是練無比地從盾牌的隙中向前穿刺,只是片刻間,便有許多民兵慘死在長槍之下。
但這些民兵之中,確實有些習武之人,接著前方民兵作爲掩護,趁長槍還沒回去之時,立刻衝上,揮刀砍斷玄兵的長槍,更有人蹲在地上,趁玄盾牌兵沒有注意,直接去砍盾牌兵的下盤。
民兵連聲慘,而玄軍卻也是不人死傷。
一羣武功不錯的人在盾牌陣上撕開了口子,於是大批民兵從缺口突破進去,後方的玄刀兵也立時迎上來,很快,雙方上萬人就混在一起,廝殺慘烈。
只是民兵中真正的高手並不多,大部分只是練了些皮功夫,如果單打獨鬥
,民兵之中卻有不人能夠勝過邊軍,但整而言,就相差甚遠。
一來是邊軍長年累月訓練,互相之間配合默契,在廝殺之時會與同伴配合,更會互相保護,而民兵幾乎都是各自爲戰,本無法形默契。其次邊軍雖然不是什麼武林高手,但所有人對自己的兵如使手臂,而且練的都是沙場上廝殺的戰鬥技巧,簡潔而致命,民兵雖然有兵在手,許多人卻是生疏無比,這種你死我活的廝殺,慢一步就會死於敵人刀下,更何況連兵都不練。
是以雖然有無數民兵衝進了玄軍陣展開廝殺,但玄邊軍卻依然鎮定自如,砍瓜切菜一般。
民兵們想要摘下玄兵的腦袋,結果卻是將自己的腦袋送上。
看似是兩軍混戰,但其實就是一場大屠殺。
宋思也衝到了玄軍陣之中,憑藉著自己的手,卻也是砍傷了一人,圖趁機取了對方的命之時,從旁閃出一名刀兵,揮刀便向他砍過來,也趁機救了自己的同伴。
宋思揮刀抵擋,隨即猛用力挑開對方的戰刀,隨即大刀斜砍,照著對手的膛砍過去,眼見得便要得手,卻覺自己的腰間一陣刺疼,眼角餘卻是瞥見一名玄長槍兵一槍刺了自己的腰間。
這一刻他渾冰涼,知道大難臨頭。
而自己面前的刀兵沒有任何猶豫,大刀已經砍過來,宋思再想阻擋已經來不及。
他只覺得眼前一黑,甚至能夠清晰地聽到那把大刀砍在自己脖子上的聲音,鮮噴濺,如同風聲。
當他倒地之時,似乎明白,自己想要殺敵立功,無非是自尋死路。
雖然民兵們一個接一個倒下,但上萬人這樣一衝,卻也已經將玄軍的陣型完全衝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兩翼玄騎兵眼看著中軍在廝殺,卻不敢支援,而是時刻戒備京都騎兵。
現在雙方混戰,一旦京都騎兵出陣,從兩翼殺進來,對玄軍來說就是致命的一擊,所以玄騎兵必須保障側翼的絕對安全。
戰場上流河,許多民兵已經嚇破了膽,雖然知道撤回去也是死,但這修羅戰場,魂飛魄散,哪怕是死,也不想死在這樣的戰場。
實際上看似戰場混戰,但玄軍卻是不知不覺中對民兵形了包圍,照此下去,陷包圍之中的數千民兵幾乎要被屠殺殆盡。
便在此時,兩翼靜觀其變的玄騎兵們卻聽到從京都城頭傳來刺耳的聲音。
雖然戰場上殺聲震天,但那聲音卻依然清晰,玄騎兵們擡頭過去,立刻便知道那是響箭聲,也幾乎是在響箭過後,京都城頭一支火箭直衝上天。
玄騎兵們當然知道,那肯定是京都軍放出的訊號。
三支火箭過後,城頭那邊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,爾後鼓聲隆隆,騎兵們握了手中的戰刀,心知如果不出意外,京都軍利用民兵打了玄軍陣之中,此時已經準備發起全面進攻。
太史存勖自然也看到了直衝雲霄的火箭,知道真正的決戰即將來臨。
他緩緩拔出戰刀,沉聲道:「傳令全軍,復興李唐,在此一戰,此戰過後,我們進城吃喝酒!」
知道率先衝過來的是民兵後,太史存勳當然不可能將手中的所有兵力全都投上去,此刻陷廝殺的有五六千人,雖然民兵人數過萬,但七八千玄兵足以對上萬民兵形碾。
在他後,還有四千後備軍。
兩翼有四千騎兵,足以應付京都騎兵。
敵軍中軍主力殺過來,太史存勖這邊的四千後備軍也同樣可以投進去。
號角聲中,京都中軍主力終於開始向前進,速度卻不快,沒有任何救援那些民兵的意圖
。
這些民兵本就是作爲消耗玄軍的工,他們衝了玄軍陣,短兵相接,雖然民兵死傷慘重,但也確實對玄軍造了一些損失,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,這些民兵已經達了目標。
而且現在數千民兵被困在軍陣中,陷絕,如果京都軍主力這時候殺上來,反倒會激起這些民兵的求生慾,反抗的會更加激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