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陸爭流態度堅決,眼看著是非要將慶哥兒生母葛寶兒接進府不可。
可武定侯已經有了宗婦,葛寶兒要進門,也不過是個妾侍而已。
陸老夫人皺眉道:“七年前你執意要娶那子,我說等云婉過門了,再納進門,你卻不舍得做妾。獨自瞞著陸家生了孩子又如何,兜兜轉轉不還是要進門做妾?親生子也記在了別人的名下,真是得不償失。我是老了,真看不到底想干什麼。”
一嘆氣,還是打算順了孫子的心意,便說:“進門就進門吧,云婉是個識大的宗婦,想必不會不答應你納妾。”
陸爭流卻沉默了。
陸老夫人察覺出不妥,冷眼問道:“怎麼?葛寶兒還在癡心妄想侯府主母之位?”
陸爭流低著頭道:“祖母,孫兒想娶的人本就是寶兒。為孫兒生了慶哥兒,一個人含辛茹苦七年把孩子養大,是孫兒對不起。孫兒好不容易將他們母子尋回來,若再讓為妾,我于心不忍。”
陸老夫人半晌沒說話,冷冷審視著孫子,真不知道吃了葛寶兒的什麼迷魂藥,區區一個鄉下子,竟將他迷得死心塌地!
“你已有了明正娶的嫡妻,陸家絕不可能休妻。說吧,那葛寶兒到底想干什麼?”
“祖母,孫兒想讓寶兒以您侄孫的名義住進府里,替孫兒在您膝下盡孝。若是……”陸爭流頓了頓,才好意思說出口:“若是寶兒僥幸長壽,有福氣比藺云婉活得長,屆時孫兒再給寶兒一個正妻的名分。于藺云婉也無礙。”
陸老夫人瞪大了眼睛,斥道:“虧你真說得出口!你也睜眼看看,你走的這幾年,云婉為陸家付出了多!”
“祖母,娶藺云婉是您苦苦相的,這筆賬您要算在孫兒頭上,孫兒也已經將正妻之位給了。我不能,也不想再辜負寶兒。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兩全辦法。”
陸老夫人險些一口氣上不來,冷哼道:“我要是不同意呢?”
陸爭流不急不緩地說:“您只可能有慶哥兒這一個嫡親的重孫。”
陸老夫人心里一陣寒意,相信孫子說得出做得到。若不同意葛寶兒進陸家,陸家真就這一丁點脈,往后不止孫子記恨,只怕小重孫長大了也要恨。
罷了……
“等家里忙過了這一陣,你再接進府。”
“孫兒謝祖母!”
“別高興得太早。你自己說的話,自己要記住。云婉在一日,便只能是我的‘侄孫’。膽敢在陸家半點歪心思,別怪侯府容不下!”
陸爭流倒是信誓旦旦:“您放心,寶兒不是那種人。”
他忖量了片刻,還說:“也請祖母信守承諾,別去母留子的念頭,大家都相安無事。”
陸老夫人被說得心中一虛,要是早讓知道葛寶兒當年還懷了孕,絕不會讓葛寶兒活到今天。
“孫兒告退。”
陸爭流一走,陸老夫人臉明顯一沉。
時隔七年還是讓那子如了意,的手腕真是相當了得!
心里又有些頹然,孫子果真長大了,往后或許能獨當一面,撐起門戶,但他也不再是七年前,只消用一句“這是你為嫡長子該肩負的家族責任”,就能著他娶了藺氏兒的稚年郎。
也不知道當年為挽武定侯府頹勢,和藺家結下這門親事,究竟是對,還是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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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爭流回府后,兩個孩子功過繼到了武定侯府。
陸長弓年長一歲,記為嫡長子。慶哥兒改名陸長宗,記為次子。
自己的兒子了嫡次子,陸爭流自然心中不滿。
陸老夫人也不樂意,但想起讓藺云婉挑孩子那日,仍舊心有余悸,便說:“也不知云婉怎麼看出慶哥兒讀過書,差點兒弄巧拙,慶哥兒能順利進府真是驚險!”
“長弓這孩子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,若他爭氣得用,讓他為慶哥兒的助力,將來最多給一份家財分出去單過就是。若他生了不該有的心思——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孩子,置干凈并不是什麼難事。”
像他們這樣子的門戶,料理人的法子多得是,而且一點把柄都沒有。
陸爭流點了點頭。
“祖母,既然家中事畢,孫兒想明日就去接寶兒回府。”
陸老夫人皺眉道:“接進門不差這一日兩日的功夫,你七年都不在家,連累云婉過年也沒有回娘家,實在該陪云婉先回門一趟。”
藺云婉是很委屈。
可寶兒和慶哥兒母子分離也苦,不知現在一個人在外等待是如何的煎熬。
比起祖母強迫他娶的人,陸爭流顯然更偏袒后者。
陸老夫人萬萬沒想到他連這個都不愿意讓步,惱怒地問:“你到底是怨陸家棒打鴛鴦,一定要爭這一口氣,還是那葛寶兒當真勾得你豬油蒙了心,讓你忘了自己的份?”
這一問,又挑起了陸爭流的逆反之心。
門外忽有丫鬟高聲通傳:“老夫人,二爺過來請安。”
慶哥兒來了。
兩人雙雙臉一變,陸老夫人聲音慈和地說:“帶他進來。”
慶哥兒一出現,卻是紅著一雙眼睛,完全沒有剛剛進府時的活潑勁兒。
陸老夫人連忙起把孩子拉到自己跟前,為他了眼,張地問:“哥兒,這是怎麼了?誰欺負你了?”
想想又覺得不可能,兩個孩子進府之后并沒有安排任何學業,不過是住在前院悉家中環境,伺候的下人們都是挑細選的,怎麼會讓他委屈?
剛進府的新鮮已經過了,慶哥兒心里思念娘親,又想起娘親的叮囑,和他世有關的事千萬要謹慎,只敢憋著哭,悶悶地說:“我想我娘,我要娘,我要我娘。”
竟是想娘了,這麼小的孩子剛到偌大的武定侯府,怎麼會不怕呢。
陸老夫人心頭一。
慶哥兒拉著的袖,眼淚嘩嘩地問:“我什麼時候能見到我娘?曾祖母。”
聽到這聲“曾祖母”,陸老夫人的心徹底化了。
陸爭流過來著慶哥兒的腦袋,道:“爹明天就去接你娘回來。”
慶哥兒立刻就不哭了,不停追問“真的嗎真的嗎”。
陸老夫人也就不忍再說什麼。
罷了,七年都是這麼過來的,只好委屈云婉再遲幾日回門。
慶哥兒哭累了,陸老夫人吩咐人把碧紗櫥收拾出來給他睡。
等孩子睡著,悄悄地責備了陸爭流:“我聽說這些日子你都住在前院,不論如何,云婉是我們陸家三六聘的正室夫人,你一天姓陸,就一天是你的妻子。你這樣子太不給臉面。”
陸爭流默然,他知道,藺云婉也無辜。
陸老夫人繼續說:“慶哥兒以后要在云婉跟前教養,只當是看在將為慶哥兒辛勞一場的份上,今晚你親自去和云婉代回門的事,別讓心里有氣。”
“好。”
陸爭流愿意做些表面功夫彌補些許藺云婉,維護正室夫人的臉面。
但也僅此而已。
要是奢求別的,他不能給。
娶藺云婉,畢竟不是他自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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