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晨起，天薄染，一縷淡橘的日過馬車撐開的車窗，灑在柳言歡和李風眠上。

李風眠躺在床榻上，麵蒼白中藏了一不正常的緋紅之，柳言歡如往常一樣跪坐在床頭，手中捧著的藥碗很燙，將那雙冰冷的手給捂得通紅。

可是像是沒有知覺一樣，握著勺子的手一也不，十分穩重的送到李風眠邊。

“喝藥了，李大公子。”柳言歡角含笑，“又一天到來了。”

李風眠低低咳嗽起來，咳得整個人臉漲紅，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來，低低抿著，然後淺淺笑著答道：“好，這些時日，辛苦你了。”

柳言歡便不再說話，一勺一勺的給李風眠喂藥，就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樣，臨了臨了……還是兩個人相互依偎著。

“我今日就要走了。”喂著喂著，柳言歡突然頓住了手，執勺的手蹲在李風眠的邊，柳言歡輕輕歎了口氣。

“這便要走了。”李風眠愣了愣，驀的角笑容頓住，下一瞬又重新將那笑容拾了起來，“走了也好，走了也好。你走了，我也該走了。”

“嗯。”柳言歡笑著點頭，眉梢染上一抹緋紅，“我想再親親你。”

李風眠瞪大了眼睛看著柳言歡，好半晌才啟道，“苦，可是我也想親親你。”

柳言歡展一笑，低頭噙住一口藥，然後低頭送了進去。

又苦又的藥在兩人齒間流連，這藥真的很苦，苦得柳言歡的眼淚簌簌直掉落，一滴滴砸在李風眠的臉上，又順著李風眠的臉落到他的角，混著苦的藥，李風眠出舌頭了。

“竟然有點甜了。”他微微勾，柳言歡卻已經起離開了。

“我要走了。”起，理了理自己上的裳，“你看……我穿這裳好不好看？”

著一大紅裳，裳上的尾蝶撲騰而起，像是要振翅飛李風眠心間。

“好看。”他虛著眼睛，像是看新娘子一樣，眼神悠悠又帶著甜的笑意，“很好看，尾蝶很適合你。”

柳言歡便也笑了起來，“我也覺得。”

“下一次，你要記得，我喜歡這裳。”

彎腰，拂去李風眠角的藥，“下一次，我想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，你欠我的，要記得還，我等你。”

說完，柳言歡眨了眨眼睛，“一定要記得。”

李風眠依舊笑著，笑著笑著眼角便有了眼淚，眼淚瑩瑩落下，落在脖子間。

柳言歡抬手拂去那眼淚，笑著道，“睡吧，下一次見麵，一定要記得我……”

心口漸漸開始有了緩慢而漸次攀升的疼痛，滔滔的倦意猛地湧了上來，他費勁兒的睜著眼睛，就是不願意再閉上，可是這最後的心願也終究是不能得償所願。

目最後，他隻能抓到那抹赤紅像是一隻撲騰的尾蝶，消失在他的世界中。

這一世，拿命償還，可否還得清了？

希還不清吧，這樣的話，在忘川橋頭，他還可以死皮賴臉的守著不走……

柳言歡跳下馬車，呼呼北風呼嘯，臉上的淚痕瞬間被凍冰花。

使勁兒想要抹掉，卻是怎麽也抹不到了。

回頭，那個人大約已經在夢中沉沉睡著了，永遠的睡著了。

“你先走，我隨後就來。”低低呢喃一句，柳言歡大步往前走去。

前方，墨初等人正在等。

心頭的大石頭卸下，如今還有最後一樁事。

奕歡，姐姐來救你了。

*

尚不到正午時分，天卻也已經足以照亮斷魂穀中的路了。

可是那穀中的紅燈籠卻不知為何又點亮，漸次從眾人邁斷魂穀開始，一盞盞隨著點亮，就像是要照亮那漆黑黃泉的道路一樣。

楚遲和墨初走在最前麵，李慕天和楚言跟其後，而柳言歡則獨自一人走在最後。一行五人甚至沒有帶其他任何的侍衛和兵，就這樣一步步走其中。

原以為那約定的地點沒有人，但顯然是想錯了。

楚煜和柳奕歡已經站在對麵，正目灼灼的看著這邊的人。

而他的後，卿傑和木棉一坐一站，皆是整裝待發的模樣。

“喲，攝政王殿下來了。”瞧見一行人到來，率先發話的竟然是卿傑。

他眉頭一挑，接著笑道，“我家奕歡的姐姐呢，快些送過來吧。”

他垂眸看著被染薄紅的指甲，懶懶打了個嗬欠，“陳主說，你們一定不會遵守午時的約定，如今看來，他果然是最了解你們的人了。”

楚遲極緩的抬眸看了眼一言不發的楚煜，聲音冷，“說了不帶任何兵卒，卿傑皇子這是什麽意思呢？”

卿傑嗬嗬一笑，“怎的，當真隻許州放火，不許百姓點燈嗎？”

他懶洋洋的站了起來，“雲安親王，你這樣鬼鬼祟祟的躲在後麵，當真覺得本皇子看不到嗎？”

他話音落，這邊的人倒是先愣住了。

卿傑冷笑著看著那紅燈籠籠罩著的拐角，好半晌才聽見一聲沉沉的歎息，雲安撓著頭從其中走了出來。

“別管我啊，我隻不過……保護王妃的。”他看向墨初，“我家阿絮不放心，特地讓我來的，為了這，竟喚了我一聲父王呢。”

墨初啞然失笑，楚遲卻隻能輕輕歎了口氣，“並不是本王的意思，也沒有別的兵卒。”

卿傑撇，揮揮手，藏在暗的暗衛便漸次跳了出來，“好吧，殿下如此有誠意，倒顯得本皇子小氣得很。”

隨著他揮手，那些人便往後退了一大截，退到一個看不見的地方，嚴陣以待。

如同臨淵和臨懸一般，於穀口往裏走的不遠，嚴陣以待。

“那麽……開始易吧。”雙方互換了底牌，卿傑便歇了要將對方全數抓捕的心思，隻想快些將這事了了，然後好領著柳奕歡回宮。

“一人換一人。”楚遲點頭，朝著楚煜招招手。

“稍等。”而就在柳言歡慢騰騰往前走的瞬間，楚煜突然粲然一笑，站定在眾人麵前。

“皇長兄，我還有話沒說完。”

而他話音落下，楚遲的臉陡然沉了下來，站在楚煜邊的柳奕歡卻是一個跳躍，猛地抓住了柳言歡領，電火石間走到半途的柳言歡便落到了對麵。

楚煜也站在半途中，見狀笑得更歡了些。

“你做什麽？”楚遲握了拳頭，心頭陡然一種不好的預。

柳奕歡揮揮手，木棉便上前，將柳言歡拉住，拉著二話不說就往回走去。

“奕歡。”柳言歡有些心慌，“你不和阿姐一起走嗎？”

掙紮了一下，木棉卻是幹淨利落一個手刀將劈暈，不給姐弟倆過多說話的機會。

這樣雷厲風行的態度，讓墨初心頭也是一個咯噔。

為什麽要這麽著急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