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慢慢地漫開,地上汪汪的。
戰袍早已卸落在旁。
燭火跳著,將那堆冰冷而堅的鐵蒙了一層漉漉的暖。一幅得帶了些皺的煙紫羅被在下面,幅上的一角云邊,卻勾住了一片鐵甲,裳和鐵,便凌地纏在了一起。
良久,那陣夾雜了子啼的男子息之聲,終于漸漸地平息了下去。
李穆干了的子,將抱回到了床上,要去拿自己的裳時,神要他坐著,自己爬了起來,取了早替他備好的一套干凈的衫,回來跪坐在他畔,為他套在上。
白日,于世人眼中,為大司馬的他,是這個國中最權勢的男人之一了。
他更是南朝的榮,獨一無二。他的名就和他的權勢一樣,并崇齊,人皆仰。
但此刻,當他去了那層戰甲,袒出他那不為人知的一面之時,也只有才知道,在名和權位的鮮背后,留在他上的,是那滿的傷痕。
那些大大小小,從年時起便印留在他上的傷痕,猶如一段段的見證,見證了他到底是如何從尸山海中殺出,終于走到了今天的這一步。
方才沒有看到,直到此刻,替他穿之時,才發現,就在他的后背,又添一道新傷。
目瞬間便凝停了。
一道長長的,幾乎從肩頭一直拉到了后腰的傷,宛若一條猙獰的蜈蚣,靜靜地伏在他的后背之上。
這是怎樣目驚心的一道傷痕啊。任誰見了,便再也無法忘記。
目的一刻,有那麼短暫的一個瞬間,竟然生出了一種從前仿佛在哪里見過似的似曾相識之。
可是還沒來得及再細想什麼,便被自己眼前的所見,給攫住了全部的注意力。
停下了服侍他穿的作,跪在他的畔,視線定定地落在他后背這道尚未徹底褪去合印記的猙獰傷疤之上,再也不像從前那樣,傻傻地問他疼不疼了。
怎可能不疼?
卸去那層堅的戰甲,他也不過只是一個之軀的凡人罷了。
李穆仿佛覺到了什麼,轉頭,看見的視線落在自己的后背之上,便明白了。
著他的似曾相識的眼神,他的眼前,驀然再次浮現出了從前,他和的那個充滿了回憶的新婚之夜。
他沒有在面前表出半分此刻心底涌出的那種他有些不適的覺,只微笑著向解釋:“早就不疼了。是先前和你分開后不久,在隴西與鮮卑人打仗時落下的。當時怪我自己大意,以為殺死了那人,其實卻沒死,死人堆你爬起來,又從后給了我一刀。當時穿著護甲,傷口也不見深,只是長了些,瞧著有些嚇人罷了,沒多久便好了,你莫怕……”
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,終于消失,看著那只的手,慢慢地朝著自己了過來,指尖上他后背的那道傷痕,隨即整個人朝他靠了過來,低面,輕輕了上來,吻他,沿著那道丑陋的傷疤,從他的肩膀,拜似的,一路向下吻他。
的吻之間,充滿了憐之,仿佛唯恐稍一用力,就會弄疼了他似的。大風小說
李穆低頭,著,目定住了。
這一輩子,他依然還是敵不過想要的念頭,早早地娶了,遠遠地離開朝廷,想用另一種方式,去實現自己從前未竟的心愿。
看起來,起初的一切,仿佛確實也和從前迥然不同了。
然而眼前的這一切,卻李穆越來越有一種似曾相識之。
他到自己依然重復著他曾歷過的那條老路。
只不過,如今換了一種方式,殊途同歸罷了。
楊宣終于還是死了。
他也終于做回了大司馬。
就連后背之上的這道傷疤,也來得如此人猝不及防——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,它已是落在了他的上,這一輩子,再也無法消除,將伴著他,直到老死。
他不懼這世上任何一個敵人。
再強大的敵人,他亦可將它擊敗。
但是宿命,那種他分明知道一切,亦試圖盡力避免,但宿命仿佛就是終點,在前方等候,誰也無法逃開,只能眼睜睜被推著向它奔去的無力之,才是最能啃噬人心的最可怕的敵人。
這些時日,無可否認,楊宣的死,他的心極其低落。他一直無法釋懷。
他為失去這個老友而悲痛,亦陷了一種宿命或許當真無可逆轉。哪怕他已經得到了,最后終將也還是會失去的恍惚疑慮之中。
何止楊宣。這世上之人,當徹底地被卷了命運的洪流,不由己,誰又能肯定,自己一定就能而出?
這些天,在回來的路上,他是如此地,著能見到的面。
或許,唯有和在一起,將地抱懷中,徹底地占有,著屬于自己的溫暖和真實,才能他那顆無所依附的心,再次安定下來。
還在細細地親吻著他后背的那道傷,那道他所厭惡的,仿佛向他清清楚楚地證明了前世,又連起今生的傷疤。
越是憐惜它,他的心緒便越是抑和低落。
然而他的卻是如此的誠實,喜著來自于對自己的憐和珍惜。
那被瓣和指尖溫拜的每一寸過傷的皮之表,倏然之間,孔豎起。
李穆隨之便屈服了。
一陣難以形容的,猶如發自最深之的帶著強烈滿足的快意之,將他整個人,深深地攫住了。
他眼底閃爍著異樣的芒,呼吸再次變得急促,在他表之下急劇升溫,火爐一般,炙烤著他全的每一寸發和經絡。
他剛剛才要過一回。
然而,這遠遠不夠,永遠也不夠。
他的腦海忽然間空白一片,什麼也不去想了。
他只想和在一起,再不分開。
“郎君,你怎的了……”
神終于覺察到了他的異樣,停了下來,抬起臉,輕輕地問他。一雙明眸凝視著他,目中帶著一縷疑慮和擔憂。人依然跪坐于他的畔,松松披在肩上的衫,掩不住下一片潔白如玉的。
李穆轉過,幾乎是向撲了過去。
……
一切終于再次停息了下來。
神渾熱汗,被他沉重的軀在下,得難以暢快呼吸。
但是四肢百骸,卻仿佛被溫泉水細細地沖刷而過,淹沒其間,漂浮其上,悠悠,舒適無比。
良久,輕輕了,睜開眼眸,舒展一雙玉臂,但沒有推開還在自己上的男子,而是輕輕抱住了他的脖頸,到了他的耳畔,聲道:“郎君,你有何心事?”
李穆慢慢地從厚如云的發間抬起自己的臉,和下的四目相了片刻,啄吻了下潤的兩瓣紅,從上翻而下,閉目道:“阿彌,我辭去大司馬之職,你可愿意?”
神到有點意外。
大司馬之位,朝廷已是空置了幾十年,如今他居功而上,實至名歸。
據所知,明日朝會之上,朝廷就會為他正式頒下金印紫綬。就此,他名副其實,是大虞南渡以來,第一位獲封如此高位的大臣。
從階來說,大司馬甚至要高于自己父親的尚書令一職。
沒有想到,綬封在即,他竟會有如此的念頭。
爬了過來,趴在他的膛之上,雙臂支著下,問道:“郎君,你為何不愿做這個大司馬?”
李穆并未立刻回答。
神和他四目相,忽然仿佛頓悟。
他曾親口對說過,他不喜這座京城。
他對這個朝廷的態度,顯然也和包括自己父親在的所有別的朝廷員都有所不同。
從一開始到現在,對這個朝廷,他似乎從沒有起過任何的歸屬之,縱然這并不妨礙他也愿意在朝廷危急之時,千里迢迢,帶兵從長安歸來,以解朝廷之困。
大司馬之位在旁人眼中至高無上,乃至求而不得。但神知道,自己的丈夫,他和別人不同。
這一點,從他當初拒絕自己父親的提攜,帶著區區兩千士兵去往義開荒開始,神就看得很是明白了。
“我知道了!”
立刻點頭。
“你若不愿,咱們就不做這個大司馬。區區一個大司馬而已,有什麼了不起的。”
用強調的語氣,又加了最后一句。
李穆凝視著,眼底慢慢地涌出一片淡淡的笑意。
他了的頭,說:“我確實不愿與朝廷有過多羈縻。做一個外臣,于我而言,便就夠了。”
神點頭:“我都隨你。”想了下,“可是明日,朝廷就要封授于你了。要不,咱們去尋阿耶吧,把你的想法和他說,只要阿耶點頭,也就好了。”
李穆含笑點頭。
神既然知道了李穆心中所想,比他還要著急幾分。
晚上李穆回來得早,此刻時辰還不是很晚,想父親這些天,夜間睡得都很晚,自己勸,他也是不聽,便起,打發人去看下父親是否已經歇下。
片刻后,果然被告知,說大家書房里的燈還亮著。
神和李穆穿梳頭,整理好儀容,出了屋,一道往高嶠書房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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