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那五千人全涌出城門，爭相逃命之時，早埋伏在旁的孫放之帶著部下橫殺了出去，加以攔截。

高桓命人守住城門，自己隨后亦領剩余騎兵，和伙伴一道，投了追殺的行列。

這一場戰，雙方人數，雖無法和先前以萬人為基數的大戰相提并論，但慘烈，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
高桓從前在建康時，亦聽聞胡獠殘暴。但天慈。來到義，數次加作戰，戰場之上，有時遇到姐夫下令，將投降的胡兵全部就地殺死的境況時，有時心中還覺不忍，乃至被孫放之嘲笑如同娘兒們心。

唯今日此刻，親眼目睹這些在他看來，本也是常人的鮮卑兵，在戰爭的碾之下，變得如何喪盡人，竟對城中無辜老舉起手中屠刀，方終于赤了眼睛，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。

以牙還牙，以還。

生逢世，天道已死，人命輕賤，賤若彘狗。他從小讀的圣賢書，書中教的道德言，更有那滿建康城的名士風流，倜儻風度，名傾六輔。

在屠城面前，皆是笑話！

以戰制戰，以暴制暴！

惟手中持有暴力，一日能夠強大到絞殺一切的其余暴力，道德方能復蘇，天下才得太平！

他惡向膽邊生，沖殺上去，見人就砍，狀若瘋狂，毫不留。

其余和他一道的厲武伙伴，亦皆是如此。

一個又一個的鮮卑屠夫被砍殺在地，尸首堆疊，流滿了一地，足踏下去，濺出花。

他追上了最后一個逃走的鮮卑士兵。

那人倒在了他的面前。用恐懼哀求的目看著他，向他乞討饒命。

高桓沒有半分猶豫，一刀下去。

一道熱，猛地噴濺到了他的面門，將他面龐，徹底染得紅！

他手中倒提卷刃的長劍，閉目，任那腥沿著自己的臉，一滴滴地滴落。

片刻后，睜開眼睛，慢慢轉臉，朝向后那座千年前起，便已矗立在這片土地之上的古老巍峨城池。

兩面布滿累累刀砍斧斫、火燒木撞傷痕的城門，緩緩地，在他面前開啟。

……

李穆統領聯軍北上之后，整個義，都開始了等待。

他剛走的那些天，滿城氣氛，張而抑。

刺史府里，每日上午的孩書聲依舊瑯瑯，但午后，刺史府前原本總會吸引許多孩聚集玩耍的那片空場，變得靜悄悄的，再也聽不到孩的嬉笑之聲了。因那些孩都得過父母的叮囑，命不許再去那里，唯恐打攪了刺史夫人的清凈。

誰都知道，刺史夫人在等著戰訊。這座城中，應當沒有人會比更為急切了。

雖然表面上，看起來，和平常并無兩樣。

漸漸地，消息終于開始傳回來了。

接二連三，全都是好消息。

先是大軍奪取順，在大河之畔，擊潰了來勢洶洶的西金大軍。

就連西金皇帝谷會隆，也死在了戰之中。

接著，又一個此前大約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消息，也隨之飛抵。

長安，這座自上古起便見證了華夏巍巍的古老城池，在異族鐵蹄番踐踏，傷痕累累，沉陸多年之后，今日，又重新被奪了回來。

李穆取了長安！

據說，他的大軍開到長安的那日，整個長安都為之沸騰。民眾灑水清道，扶老攜，出城數里之外，跪地迎接他的到來。

消息傳開之后，義全城，亦是跟著沸騰了。

當日，幾乎全部的城民，從四面八方，涌到了刺史府外。

李穆不在。

但那些人向著空門，紛紛跪地拜謝。最前的幾個白發老者，更是老淚縱橫，長跪不起。

他們都曾是長安故人。當年淪陷，幸運地逃離屠殺，從此浮萍飄零，茍延殘，幸存至今。

離開時，黃口垂髫，而今老大，鬢發蒼蒼。故土舊城，已經遙遠得連夢中也不會記起了，卻沒有想到，有生之年，竟然還能夠聽到它歸來的消息。

神本無法和他們一樣同。但當親眼目睹這一幕時，整個人，卻亦被深深地染了，心澎湃，乃至激落淚。

開始暗暗地盼著郎君的歸來。數著手指，等他一天又一天，度日如年。

終于，在傳來長安回歸消息一個月后，在神覺好似已經等了漫長的三百年，這一天傍晚，李穆回來了。

這原本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暮春的傍晚。夕西下，余暉照著靜謐的城垣頭上的垛口，將青黑的城墻，染了昏紅。城垣之外，一無際的原野，芳草青青，遠山頭上，半落日，天際之上，燃燒著的漫天燒云晚霞，將人面龐，映了紅彤彤的。

神本以為他還要數日后才能到的。

他發給蔣弢，和寫給自己的私信里，都是這麼說的。

忽然，就在這個火燒云的暮春傍晚，一個斥候就這麼縱馬城，奔到刺史府，給帶來了刺史提早歸來，人已到城外的消息。

方沐浴出來，懶梳頭，慵著，聞訊，從屋里奔了出來，奔到院子口，被后的阿，生生地喚停住腳步。

“我的小娘子哎，你瞧你那模樣……”

神又奔回了屋，一疊聲地喚來侍，梳頭，換，一邊催，一邊不忘照鏡。

終于梳好了頭，換好了裳，爬上自己那輛小馬車，催促去往城門。

還沒有人知道刺史歸來的消息。

城中，炊煙裊裊，耕夫結束了一日勞作，荷著鋤頭，從田地歸家，婦人喚著門外的孩，孩卻貪著白天的這最后一縷天，兀自嬉戲玩笑著，口中一邊應，一邊跑得更遠，認出夫人乘坐的小馬車，見往城門匆匆而去，靦腆的，停在路邊，好奇著，大膽的便追在后頭，亦跑向了城門。

城門口的士兵如常那樣，巡邏走，忽見夫人來了，馬車中下來，照人，容殊，皆不敢多，低頭行禮過后，方悄悄著飛快登上城墻的背影，皆面帶。

神一口氣登上城墻，立在那日曾目送他誓師北上的墻頭之后，睜大眼睛，眺著城門外那條仿佛延到了遠方地平線盡頭的馳道。

李穆沒有他的小妻子等待多久。

神站在城頭，在漫天綺麗的晚霞中，看到遠方，出現了一列疾馳而來的人馬。

戰烈馬，滾滾煙塵。

漸漸近了。不止，城門附近的士兵和歸城的民眾，也終于發現了。

“刺史歸來——”

興的呼喊之聲，此起彼伏，一傳十，十傳百，很快，原本有些冷清的城門口，突然如同集市一般，熱鬧了起來。ωＷＷ.166xs.cc

神飛奔下了城樓，在后之人的簇擁下，出了城門，朝著正往這里而來的李穆迎去。

他縱馬而來，影越來越明。

很快，神便看清了他的面容。

畔那麼多的人，他的兩道目，卻好似立刻尋到了。

后，越來越多的人涌出城門，迎接他歸來的歡呼之聲，不絕于耳。

神忽然心跳加快，停了腳步，站在道上，著他向朝自己縱馬而來，越來越近。

烏騅終于將他，帶到了的面前。

李穆停馬，微微低頭，著那張仰向自己的被晚霞燒紅了龐的，忽然，朝出一只大手。

神心跳加快，遲疑了下，亦慢慢地，朝他出了自己的手。

他微微俯，一下抓住手，輕輕一帶，人便被他抱上了馬背，坐在他的前。

四周短暫寂靜，繼而，又發出一陣新的歡呼之聲。

“阿彌，長安為聘，你滿意否？”

耳畔，傳來男子的低語之聲。

神便如此，和后那個以長安禮聘自己的男子，在道旁越來越多聞聲而出的民眾的呼迎之下，從城門口，同乘一鞍，回到了刺史府。

……

谷會隆死，李穆取長安。此戰，令南朝人李穆的聲名，再次震天下。

風聞前來投軍的北地漢人，不計其數。

此前，才短短一個月，他的兵員，便迅速擴張。

李穆留孫放之、高桓等人駐守長安，訓練新兵，自己和侯離的仇池兵以及兩萬軍隊，先回義。

當夜，刺史府前燈火通明，滿城到是慶祝的歡聲笑語。李穆將犒軍之事待給了蔣弢，自己便早早地回了后院，再沒出來過。

直到次日午后，蔣弢在前堂等待良久，才終于等到了李穆的面。

蔣弢呈上了一道詔書。

詔發自建康皇宮。筆玉璽。昨夜送到。

皇帝得知他為朝廷奪回西京，龍大悅，為彰顯褒寵，布告天下，特命他即刻歸朝面圣，封接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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