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旁帶笑附和:“是,多虧軍司。”
兩張胡椅搬來,穆長洲並未落座,舜音自然也跟他一起站著。
“涼州乃河西之本,豈敢不盡力。”他溫聲說,“全賴總管信任。”
總管額間笑出褶皺,隻是點頭。
穆長洲姿閑雅直立,並未往下多言,隻需聽他們開口。
畢竟打一說,誰也沒挑明。他不直言自己對權勢的索求,總管府也不直言要製他的索求。
之前去請他再領兵權時,特地讓張君奉牽頭引員們前往,就已是總管府在示好,便算是揭過打那一出了,彼此心知肚明即可。
劉氏堆著笑問:“軍司此番一戰即畢,詳細如何?”
穆長洲回:“敵軍皆出自西突厥左廂五部之一的木昆部,敵方俘虜、輜重,所獲頗多,皆已在押回路上,隻賊首先遁,但副將被擒,招認主將乃其首領。”
舜音垂首聽著,默默記在心裏。
“好,好。”總管一手扶著額上布帕,點頭誇讚,忽而指一下舜音,“你看看,你可是嫁了涼州的大英雄了。”
舜音看到他口型,心中微,不往旁看一眼,卻見穆長洲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,竟有些嘲諷之意,默默收回目,心想他還不樂意被誇不?
穆長洲忽又施施然見禮:“未能擒獲主將,還請總管責罰。”
總管道:“你已立下大功,哪有責罰之理,應當重賞。”說著停頓,似猶豫了一下,才接著說,“兵馬之權自該由你統領,甘州兩軍馬場也繼續由你管轄,周邊三州兵馬皆歸你統調,城中防務盡由你督領。”
舜音目悄悄掃上去,這不算重賞,不過是原樣奉還,可能還是之前那麽多員在此商議出來的結果,但已夠了。
穆長洲抱拳,語氣平靜:“謝總管。”
舜音眼角餘忽而瞥見劉氏了一下,重新調整了一下坐姿,似頗有些難耐一般,目一轉,又看見臉不佳,像是比總管還在意這樣的“重賞”一般。
劉乾泰在旁一直杵著,此刻忽而走出一步,抱拳說:“軍司厲害,可喜可賀。”
舜音站在左側,離他更近,發現他突然走近,下意識瞥了眼他細眉細眼的臉,隻覺他臉不好,大約是強作風度。
穆長洲也走出一步,不痕跡地就將擋了大半,抱拳回:“劉都督也勞苦功高。”
總管像是早已不悅,衝劉乾泰一擺手:“你先出去吧。”
劉乾泰麵難看,勉強帶笑回了聲“是”,扭就走。
舜音腰後忽被來的手一帶,往旁一步,側劉乾泰已快步走過,還好那鎖甲沒到左肩。
穆長洲不聲鬆開腰後的手,又麵向上首。
總管臉又和善起來:“不必管他,此戰那部落多半是圖財,一敗之後,定會很快來求和了。”話題便扯開了。
劉氏眼見親侄子被趕出去,倒還穩著笑:“是,不得還要勞煩軍司。”
穆長洲從頭到尾回話多於說話,此刻也一樣:“為總管和涼州效力,自當盡心。”
半個時辰後,終於從總管府裏出來。
已有一行侍從魚貫而出,往軍司府中送去佳肴宴,並綢緞金銀,皆是臨告退前,總管又囑咐的賞賜。
舜音坐在馬車中,一手掀起窗格簾布,往外看,穆長洲坐在馬上,似有所,轉頭朝窗格看來。
被他幽沉的目一,了:恭喜。
穆長洲剛才在總管府裏徹底收回權柄時都沒有笑意,此刻竟莫名想笑,但轉眼見路上兩邊皆是人,還是收斂了。
舜音早已聽到路上喧囂的人聲,目往外瞥了幾眼,全是衝著穆長洲的,沒來由地想,閻會真和陸正念說不定也在其中。
越想越遠,心道,可能還會多出更多類似的姑娘……
忽來一匹快馬,馬上的人攔在車前報:“軍司,東城門外有人鬧事!”
馬車一停,舜音收心,右耳靠窗聽著。
穆長洲問:“鬧事何須來報?”
來人回:“那人揚言是秦州員,非要城來見軍司。”
舜音聽到秦州二字就已掀起簾布,穆長洲朝這裏看了一眼,下令說:“去東城門。”
車馬不停,即刻趕往東城門,到達時已過午間,烈日偏斜在空。
舜音從車上下來,看見東城門有兵卒守著,除了寥寥過路旅人,沒什麽百姓,城門外卻像是人更多,一隊守軍已橫欄在那裏。
穆長洲將馬韁拋給左右,向遞來一眼,往外走。
舜音立即跟上他,快步走出城門。
橫欄的守軍即刻讓開,不自覺搶先一步,走到了穆長洲前麵,一眼就看到馬而來的人,著絳袍,腰佩橫刀,一張臉俊秀帶氣。
舜音陡然見到他,先是一喜,繼而滿心詫異:“無疾?”
來的竟是封無疾本人。
封無疾立刻看到了,飛快下馬走近:“阿姊!”剛說話,眼就要紅了,他一把抓住袖,“可算又見到你了!”
舜音暫且顧不上緒,推著他走出去很遠,才低聲問:“你怎麽來了?”
封無疾站在右側,看看那些守軍,小聲回:“上次收到你信我便想來了,多虧聖人給了晉升,也才有了空閑。當初送嫁時就說好要來的,拖到今日我都嫌晚了!”
舜音說:“那你鬧這麽大靜?”
封無疾低語:“自然要鬧,我這般鬧,才是對中原員不好隨意進涼州的形一無所知,否則豈不是暴你我互通消息之事?”
舜音往後瞥一眼,心想你裝得是像,可偏偏在他麵前裝,他什麽都知道……
封無疾這一路來得不易,自打了河西地界,一路都是詢問盤查,前麵的會州還說讓他過了也不得涼州。現在終於見到舜音,他才鬆了心,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:“阿姊過得好不好?我前日聽說涼州有敵來犯,匆忙趕路,生怕你有險。”
“沒事。”舜音心想來得真巧,早晚半分都不上。
封無疾聲又低:“你上次在信中竟說嫁給了穆二哥,我委實嚇了一跳,此番是不得不親自過來了。”
舜音還道他怎麽在回信中毫未提,原來早就打算來了。
封無疾皺眉:“怎會是穆二哥?”話到此,忽見那些守軍都退回了城中,隻剩一人立於舜音後,遠離這裏一截,他掃去一眼,隻覺對方姿英偉俊,看著陌生,也不知是哪位涼州員,低低道,“算了,先不說那些,至他是文人出,應會對你禮數周到、言語……”
那人依然遠遠站在舜音後,封無疾嫌礙眼,多看他一眼,又看一眼,突然瞪大了眼睛,抬聲說:“你、你是穆二哥?”
穆長洲站到此時,才衝他點頭:“多年未見,無疾長大了許多。”
“……”封無疾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舜音默默看一眼後,早料到會是這樣,禮數周到、言語,哪還與他有關……
自東城門回到軍司府,天都快黑了。
府中侍從奔走忙碌,隻因多了一位客人。
穆長洲下馬,朝昌風招手,低聲吩咐,讓他總管府報,就說夫人親弟來探親,並非有事而來。
舜音從車上下來,跟到他側,輕聲問:“可會麻煩?”
穆長洲低聲說:“虧他來的是時候,如今這不算什麽難事。”
畢竟如今權柄已經收回。
封無疾跟著了府門,打量四下,又看看穆長洲,臉有些複雜,像是不知該說什麽,隻遠遠站著。
穆長洲轉先行:“不必拘束。”
舜音回頭看弟弟一眼,真沒見他這般拘束過,轉說:“往裏說話。”
封無疾跟上,像是憋了一肚子話要說。
直到後院門外,勝雨領著幾個侍出來,見到有客到此,頓時止步。
穆長洲停在院門口說:“夫人親弟不是外人,與夫人在院中敘話無妨。”
勝雨趕領人退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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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無疾沒往裏走太遠,隻跟上走廊,眼見阿姊在前,停在東屋外麵等他,而未去主屋,遠遠往東屋窗一掃,似還有床榻,忽覺不對,忍不住道:“你們……”
穆長洲和舜音齊齊回頭。
封無疾目在他們上掃來掃去:“你們……竟分房?”
“……”舜音一愣,才意識到將這給忘了,臉上不覺微熱,暗自找著理由。
側一暗,穆長洲走近側:“你阿姊前些時候出去觀風……”他語氣沉緩,替找了理由,“肩上不慎落了些傷,我怕到傷,才特地人分了間屋子出來。”
封無疾立即轉了注意:“阿姊傷哪裏了?”
舜音看一眼穆長洲:“左肩一點小傷。”
穆長洲目落在臉上:“是小傷,很快就好了,自然很快就住一了。”
舜音迎上他黑沉沉的眸,心口一跳,心想狡猾,低低接一句:“嗯。”
第四十六章
封無疾這趟來連個隨從都沒帶,隻前來,沒有半點員樣。
來的時候倒是一肚子話要說的模樣,不想被那分房的事一打岔,最後什麽也沒說。
不過來的確實巧,至總管府賞賜的佳瑤宴派上了用場,剛好為他接風洗塵了。
他來後什麽要求也沒提,隻在軍司府裏待著,每日就在舜音跟前說說話,連府門邊都沒邁出去過。
一連幾日,連勝雨都覺得稀奇,早上去東屋裏伺候時說:“封郎君今日早起,又隻在府中待著。”
舜音心知他是謹慎,頂著個中原員的份,想要隨走是沒可能了,幹脆也就這般待著,問道:“城中這幾日如何?”
勝雨回:“城中很熱鬧,聽說明日還會有慶賀戰勝的慶典,這兩日正適合出去。”
舜音往外走:“我去找他。”
走出東屋房門,先朝主屋看了一眼,那裏門開著。穆長洲肯定在忙,如今他收回了兵權,送的軍務又多了,大約一清早起時就在理了。
沒多看,轉頭出了後院。
封無疾住的離後院不遠,早起無事,正在屋前空地上練刀。
舜音過去時,剛好看他收了最後一式,點評說:“比以往進不。”
早年在封家,父親和大哥也總練刀練槍,見得多了,自然懂一些。
封無疾著頭上的汗過來:“穆二哥平日練不練這些?”
舜音搖頭:“我沒見他練過。”
封無疾思忖道:“他變化這般大,又任了武職,不可能不下苦功,瞧他那形,說不定功夫都下在了暗。”
舜音問:“怎麽,你還想與他比試一番不?”
封無疾立即搖手,一副抗拒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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