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之所以闖宮,是因魏鸞在東宮。”
這句話盛煜說得聲音不低,清晰傳外間。
永穆帝冷哼了聲,擰眉不語。
盛煜遂跪地,將鄧州的事簡略禀明,也沒避著外間那幾人,聲音時斷時續地傳出去。直到前說完,他抬頭看了眼臉鐵青的永穆帝,低聲道:“臣擅自闖宮,固然是為救人,也是有意為之。”
這才是重點所在。
永穆帝神微,故意高聲呵斥幾句,才示意他接著說。
盛煜湊近跟前,將新安長公主查到的章家眼線、顧玄翎給岳母的宅邸,以及兩者間藏之極深的線索禀明,低聲道:“若非此次南下,臣竟不知顧玄翎也是章家棋子。他藏得深,自會被視為殺手鐧。咱們既已查出來,為免遲而生變,不如引蛇出。”
這般,著實大出永穆帝所料。
畢竟章家取盛煜命是早已昭然的事,這場刺殺固然令他憤怒,卻也不覺得意外。
顧玄翎這顆暗棋,卻布得令他心驚跳。
在將太子支往朗州之前,永穆帝便知道,他這位手握重權的母后心腸冷,為保住章氏的權勢,早已生了讓太子登基稱帝之心。先前父子倆幾番深談,周令淵明里暗裡,態度也漸漸表得明白。
這祖孫三人,都是打算宮變篡權的。
永穆帝令章績回京,讓盛煜拔除其黨羽,調軍人手,也是未雨綢繆。
宮變定會發生,只是遲早而已。
心寒失早已過去,此刻永穆帝所考慮的,只是對策。
盛煜所謂的引蛇出,也是為此。
“鄧州的事絕不足以為臣洗罪名,臣故意鬧出如此忤逆猖狂的靜,皇上不妨順水推舟,褫奪臣的職,羈押在獄。章氏了忌憚,定會伺機出手,懸在頭頂的這把刀早點砍落,皇上過了這關,平定,也可騰出手收拾邊疆。”
如此提議,固然令永穆帝詫異,卻也正合他意。
章氏行事前,必會拔除最棘手的盛煜。
與其讓他們盯著命,屢出殺招,不如主送進獄中,還能轉圜設伏。
斟酌片刻後,皇帝沉眉頷首。
而後抓起手邊茶杯,重重砸在牆上。
緻的瓷杯在脆響中碎裂,他震怒起,高聲斥道:“縱有萬般,也須按律法查辦,怎可如此肆意妄為,到宮裡來撒野!看來是朕太過寵信於你,竟會你為個人,便置朝堂律法於不顧,視皇家規矩為無!昨日是東宮,倘或明日朕留了魏鸞,你也來闖皇宮不!”
“臣也是迫於無奈。”盛煜犟。
“放肆!”永穆帝大怒,徑直掀翻桌案。
卷籍灑得七零八落,連同茶壺也滾撞在地,永穆帝拂袖而去,臉沉黑。
外間章太后聽見這靜,冷笑著靠在椅背。
所謂君臣親厚也不過如此。
君臣有別,到底有罅隙猜忌,皇帝授意盛煜挾持太子是一回事,盛煜擅作主張不敬太子卻是另一回事。也是盛煜太順風順水,竟忘了皇權巍巍,伴君如虎,容不得任何人僭越威脅。當真是恃寵而驕,自取滅亡了。
抓起茶杯,笑著慢啜香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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