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奇呆住了。

馬奇剛剛還約約的推測終于被驗證。這個山里來的小姑娘是專門來投靠他的，在這個城市無可去！可說實在的，馬奇并不希得到這樣的驗證！

街角走過來一名帶紅袖章的人：“怎麼回事？”

馬奇就著丁小麗的手，將丁小麗拿著的紙條給紅袖章看：“剛從農村來找我的，一下車就病了，在發燒。”

紅袖章還是有點不放心，一丁小麗發燙的額頭，眼睛卻盯著馬奇：“你是？”

馬奇連忙拿出工作證來巡紅袖章看：“是專門來找我的！”

紅袖章將工作證看得十分仔細，沒有疑問了：“那還不快點走，不要引起圍觀！”

路燈已亮。馬奇氣吁吁的騎車馱著丁小麗進了校區。

馬奇架著丁小麗進了家門，順手就往床上一放。轉拉開屜找藥，又倒了一杯開水

打算喂丁小麗吃藥。等回過來，就見丁小麗已掙扎著從床上爬下來，靠在了椅子上。

馬奇一楞，隨即明白了丁小麗的意思，看著燒得面紅耳赤，氣吁吁的丁小麗，搖了搖頭，從床上抱下毯子來，裹在丁小麗上，又把藥拿過來，看著丁小麗吞下。

陡然一陣呼嚕嚕的腸鳴聲。

馬奇吃了一驚，丁小麗則因極度恥而睜大了兩眼，瞪著馬奇。

當馬奇明白了發生什麼之后，不眉頭大皺：“對不起，你得去洗一洗了！”

丁小麗這會兒不敢睜開眼睛，掙扎著想起來，然而渾無力，任怎麼努力也無濟于事。

“你就別了。”馬奇提著熱水瓶走進衛生間，倒了一大木盆的熱水，返回房間就要抱起丁小麗進去洗澡。

“不！”丁小麗堅決拒絕。

“水我倒好了。一定得洗！”馬奇比丁小麗還要堅決。

丁小麗又掙扎了一下，但沒有起來，流著眼淚哀告道：“等我好了再洗，行嗎？”

馬奇不容商量地道：“不行！再不洗，屋子里就該臭不可聞了！”說著就強行抱起了丁小麗，“吃什麼長得還真重！”馬奇將丁小麗抱到衛生間放下。

丁小麗臉發青，渾哆嗦。強撐著用手指這衛生間的門。

馬奇退出衛生間：“好好，我出去，你在里邊把門鎖好。”

門鎖上了。馬奇拉開柜找出一件自己的大汗衫。

衛生間里傳出“哐啷”一聲響。

馬奇連忙跑到衛生間門口，輕輕敲了敲門：“喂，你怎麼了？沒事吧，沒事吭個氣。”

里邊沒有回答。

馬奇又敲了敲，還是沒反應。馬奇橫了橫心，用勁撞開了門。

丁小麗栽倒在水盆旁。

“哎呀？怎麼會這樣？”馬奇顧不得那麼多了，一閉眼，起巾，胡地幫丁小麗洗起來。

丁小麗只能閉著眼睛，任由馬奇清洗了。

馬奇用一條床單著丁小麗出來，放到床上，又拉過被子來給蓋上，剛要回去整理衛生間，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丁小麗地捉住了。

“我去整理衛生間，把你的手放開！”馬奇甩了一下沒有甩開，丁小麗地抓著馬奇的手就是不放，滿眼惶地著馬奇。

馬奇終于理解了，他蹲下去湊到丁小麗的耳邊：“你是一個好姑娘！我也不能算壞人。你這是病了，我只不過是在護理病人！你好好休息，睡一覺燒退了就好了。”

丁小麗果然安靜了下來，只是捉著馬奇的手仍然不松，弄得馬奇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。為了不影響小麗睡，自己也只得趴在床沿上，先是用另一只手隨意翻看就放在床頭的那本總也看不完的《紅樓夢》，后來竟也疲憊不堪地睡著了。

同景疊化。

深夜，馬奇醒來，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手竟讓這個從天而降的孩地抓著。他要把手掙出來，又恐怕將沉沉酣睡的丁小麗驚醒，最后只得將《紅樓夢》卷一團，塞到丁小麗手里，才算站了起來。

馬奇活了一下，拉上了窗簾。回頭認真地注視著丁小麗。

馬奇現在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僅一面之緣的孩，看著在自己的床上安然睡，手里抓著一本《紅樓夢》，肯定還以為是抓著自己呢，不覺好笑，又有些。一個如此孤立無援，卑弱不堪的孩，果然就是因為自己的一張沒有任何承諾的紙條，就這麼來了嗎？唉，傻丫頭，《紅樓夢》里的傷心你到底懂了多啊？

馬奇關了燈，疲憊地坐倒在沙發上，點燃了香煙。

馬奇希王大夫出診。后者一邊換著白大褂一邊做著自以為必須的詢問。

“走吧，”馬奇請求道，“耽誤不了你多時間！”

“什麼病？讓自己來吧！”

“發燒，拉肚子，肚子里還呼呼嚕嚕！”

“你可知道是什麼原因引起的呢？”

“不太清楚。”

“不太清楚？”

“是昨天下午從農村來的，哦，對，還在車站過了一天一夜。”

王大夫對農村人吃東西深惡痛絕：“吃東西，急腸胃炎當然要發燒，重的還會昏迷。給吃藥了嗎？”

“吃了。”

王大夫對給病人吃藥的現象很反：“都吃了一些什麼藥？”

“吃了黃連素，干草片，還有幾片ＡＰＣ。”

王大夫眉頭直皺，坐到了診桌前，診桌旁已經有許多人待診，他警告馬奇：“不好吃藥的，還是把病人送來吧，萬一水會有危險的。”

馬奇匆匆地往家里趕，發現自己班上的學生們歡蹦跳地鍛煉，陳晨也在其中。馬奇忍不住駐足看了看。

藝系教師劉蘭蘭一運裝束，朝氣地跑到馬奇邊：“嘿！難得啊，一大早居然沒睡懶覺？”

“我們班的學生在打球！”馬奇有些掩飾之態。

“喲！看不出來，你這個班主任還當得蠻盡職的。昨天可是你讓熬的八寶粥，快餿了，再不來喝我就拿去喂狗！”

馬奇哈哈大笑，說：“別呀，我著呢。”

劉蘭蘭笑著：“怎麼？想把夜宵當早飯啊？“

馬奇湊近劉蘭蘭道：“這麼早就到你宿舍去？我不在乎，可總得顧及你劉蘭蘭老師的名節吧。”

劉蘭蘭：“喲，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俗？”

馬奇：“我這可是真的為你著想，我可以發誓！”

“別，我們跟山盟海誓無緣！這可是你說的。哎，你怎麼有點心神不寧的？” 劉蘭蘭發現馬奇走神。

“哦，對，我還真有點事。晚上去你那聊。晚上見。”馬奇被劉蘭蘭提醒了，匆匆告別往家趕。

劉蘭蘭有些奇怪地著馬奇的背影。

馬奇怕驚醒病人，一上樓梯就躡手躡腳，開門時惟恐弄出一點聲響，門一推開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大吃一驚！

床上的被子已被收疊整齊，屋子也被規整過，臟贓不見了。屋里顯得前所未有的整潔。馬奇帶上門，打開錄音機，李谷一的歌聲輕曼的漾開來：“你的影，你的笑容，已經映在我的心里……”

馬奇舒了口氣，突然想到那個病孩，連忙四下尋找。

丁小麗正跪在床后的地上地板，上穿著馬奇的大汗衫，見到馬奇進來不僅沒有抬頭，小腦袋似乎還低了許多。

馬奇在床后發現了丁小麗，手要將拉起來：“趕快放下，你的病還沒好呢！”

丁小麗的胳膊被馬奇揪起了半尺，但腦袋仍未抬起來半分：“我沒事了。”

“又沒事了！放下，我來弄！我正要回來帶你去醫院呢。”

“我好好的去醫院干嗎呀？！”丁小麗說著，手還是不停。

馬奇不得不松開手，由去做。

丁小麗完了地，順手拉開了廚房門，廚房里除了骯臟還是骯臟：臟碗、黑勺子、破抹布，丁小麗納悶，這是大學老師的家嗎？丁小麗飛快地看了一眼馬奇，所表達出來的就是這份吃驚。

“我來，我來。”馬奇有點不好意思。

丁小麗擋住了狹小的廚房門，開始了收拾。拿出水壺，想燒點熱水，卻不知怎樣打開煤氣。表有點寒酸。

馬奇進廚房，示范地點燃煤氣，燒上水。

“你家里吃的東西在哪里？”丁小麗問。

“什麼吃的東西？”

“你不吃飯嗎？”

“哦，我一般吃食堂。怎麼？你想吃東西了？”

“那買菜的地方在哪里？”

“你搞不清楚，我去買！哦對了，是應該我請你吃頓飯的，你喜歡吃什麼？”

“隨便，你喜歡吃的就行。”

“我可做不出什麼好吃的東西來。”

“沒關系，我來做。”

馬奇才出門，水就燒開了。丁小麗不知怎麼關煤氣，只好一口氣吹滅了火。又拿起洗過的上臺去晾曬，發現臺上更是臟不堪，任你到什麼地方都是一塊黑灰。這的確讓這位農村來的姑娘也要搖頭了。

廚房里的煤氣灶嗤嗤著煤氣。

隨著一桶一桶污水的流去，臺開始出了原本的藍馬賽克地面。晾的竹竿也恢復了應有的青。

馬奇開門回來了，聞到刺鼻的煤氣味，大吃一驚，連忙沖到廚房關上煤氣，一面大喊：“怎麼搞的？煤氣也不知道關？”又沖向臺去開窗，只見臺已煥然一新，丁小麗正站在凳子上，舉著弱小的胳膊，踮著腳，吃力地晾著服。馬奇又是吃驚，又是，不怒氣全消，和悅地：“菜買回來了，有魚，還有排骨！哎，你什麼名字？”

“我姓丁！”丁小麗從凳子上下來。

“姓丁？你不該姓丁！”馬奇想開個玩笑，寬松一下氣氛。

“怎麼不該姓丁？”

“甲乙丙丁，象你這麼勤勞靈巧的姑娘，應該是甲等生才對。”

“你替我改一個姓吧。” 勞也煥發了丁小麗的才智幽默。

“姓馬怎麼樣？”

丁小麗不置可否，接過馬奇手里的菜兜，轉進了廚房，搗持起魚來。

馬奇遠遠地看著忙碌的丁小麗，又四下看著整潔一新的環境。

（畫外音）馬奇這句玩笑只是未加思索，口而出，可一想到英語中有隨夫改姓的習慣，不免覺得自己有些輕浮，好在丁小麗并不懂。馬奇突然覺得丁小麗不懂使用煤氣其實一點也不影響的——是什麼？價值？或者魅力吧！他懷著激的心將房間和臺巡視了再巡視，這景象的確是了這個玩世不恭的男人。

馬奇跟進廚房：“讓我來切。”

“不用。”

“擇菜？”

“不用。”

馬奇發現還有一疊臟盤子：“那就洗盤子吧。”

丁小麗手奪過盤子，返找到《紅樓夢》，看著馬奇，將書放到書桌上。

馬奇坐到書桌邊，手里拿著《紅樓夢》，眼神有些同、憂郁又有些難以理解地著丁小麗。

丁小麗對自己的境倒是渾然不覺，就見切、炒、裝、盛一氣呵，瓢勺叮當，飯菜飄香。

馬奇突然到一種國王似的滿足，悠閑地點起一支煙。

劉蘭蘭正在集宿舍走廊里搭建的簡陋灶臺上忙八寶粥，對著菜譜一樣樣的放配料，顯得有些手忙腳。大圍上斑斑點點，卻并不是油污，而是五六的料。

隔壁房間走出一個同事：“喲！我們的大畫家也開始講究生活質量了。可也不能天天燉八寶粥呀”。

劉蘭蘭：“除了吃食堂，只會這個”

同事：“就這個，也是看著菜譜才學的吧？”

劉蘭蘭笑笑，蓋上鍋蓋，拍拍手，轉回到自己的房間。

房間里有著一個畫家應有的一切凌和品位。畫架上，一幅大畫尚未完，蒙著一塊大紅布，一進這個環境，劉蘭蘭立刻像變了個人似的，剛才灶臺前的覺然無存，沉靜地走到畫架前，拉開紅布，又退后幾步，瞇著眼，審視著自己的作品。

這是一幅男像，有些變形。

走廊里灶臺上的八寶粥冒著熱氣。

屋，劉蘭蘭拿著調盤和畫筆還在沉思。突然屋外一聲驚呼：“劉老師，你家的粥瀑出來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