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三五天地,這銀環因心暢快了,吃喝也細了,這子骨就將養起來了。如今,不過才三個月的肚皮兒,看著倒是和五個月的差不多大。銀環說著,便又心滿意足地對金環道:“這人呀,福禍可都是說不定的!我不怕你笑話,本來我也以為自己要死的了,可哪里又想到還有這以后呢?說來,我是托了我肚子里孩子的福呀!”銀環說罷,更是慨地了肚皮兒。
這樣一說,只聽得金環心里更是嫉妒了。金環就悶悶道:“銀環,你有這樣子要對著我顯擺麼?”
銀環聽了,就道:“金環,我心里當你是姐妹,所以才將這些告訴給你。哪里就是對你顯擺?”雖這樣說,但銀環還是忍不住要笑上一笑。
和從前在韓府過得清湯掛面的日子比比,其實還是和這鄭屠過得有趣。銀環說的有趣不在這上頭,而是在夜里的床上。鄭屠既洗心革面了,這到了夜里,也就學著百般溫地對待起銀環來。話說,這男人要是溫起來,真是比人還要綿的。銀環了鄭屠的引領,開始領悟這男之事的訣竅。雖如今懷了孩子,但因鄭屠有技巧,每晚還是要行房事。因金環還未嫁人,這些話銀環倒也不能和說。
“金環呀,你聽我的沒錯,咱們這做人的,早晚還是要嫁人的。你一個人這樣可是不行!這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,可有誰關心你呢?真正,我是個關心你的,聽說你在那韓府混得也不怎麼樣,所以才好心提醒你!真正喚做了別人,我還不愿意搭理呢!金環,我知道你是個有心眼子的。真正,你在大爺那里沒指了,好生獻個殷勤,到了那外頭,找個男人做正頭的夫妻還是有指的!”
銀環說著,便又喝起豆漿來了。金環看著神清氣閑的樣子,就道:“銀環,我知道你現在過上好日子了!你不必這樣,我知道,你就是要讓我心里頭不好過的!”
銀環就道:“金環,我是那樣的人麼?是的,從前我的心里頭是恨過你,是疑過你!但現在我都不當也一回事兒了!以后呀,你得了空了,就來我家里看我。”銀環說著,又告訴金環自己住在這街上哪里。
金環哪里還聽得下去,因就對銀環道:“好了,我心里記著就是。這會子,和你聊了這麼長的天,真正我也該回去了!這要不回去呀,一時二可要惦記我呢!銀環,而今我可不敢和你比,真正是我命苦!”金環說著,心里作酸,喝了幾口豆漿,也就走了。
金環一邊走,一邊心里頭就糟糟兒的。而今,見到銀環比自己過得好,心里頭只更是不如意。這失魂落魄地進了韓府,了麗春堂,就坐在桌子旁一個勁地唉聲嘆氣。自老太太死后,就費盡心機地只管往上爬,可說待到底還是個奴才。含香在房里等了許久,這會子見回來了,就問:“這不過就是去報個信兒,怎麼來去竟是這樣長的時間?”
金環聽了,雖心里煩悶不堪,但也只能強歡笑道:“二,果然夫人殷切,拉著我,只管說了好一會子的話。”含香聽了,就問:“既如此,我娘和你都說了什麼?”
金環就道:“夫人待我了,說二您如果一個人回來,那就不要再回了。縱一個人回了,也是沒有什麼意思!依夫人的話,倒不如在屋子里將養神的好。”
含香聽了這話,心里也就悶悶地。想了一想,就道:“那我不如就聽的好了。真正我也沒什麼心。”金環見了,便又上前,在含香跟前悄言細語了一番。含香一聽,忙問:“果然這樣可行?”
“二,當然可行。想夫人為了您,必然會竭盡全力的。”金環認為:如今自己在韓府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,可都是拜得白風荷所賜。這一筆筆賬,都要白風荷好生還回來!
含香聽了,就狠毒地道:“我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!再這樣下去,我恐怕自己真的要瘋!”想想,含香又道:“不過,雖然如此,但到底也要大爺親自抓了現行的才好!這樣,恐是有點難!”
金環就道:“二,依我說,也不要抓什麼現行的,只要讓大爺遠遠近近地看到他們在一起說話聊天兒的,也就夠了!俗話說的,這男授不親,這樣已經就不大妥當了!”
含香聽了,想了一想,就道:“嗯,你說的卻也是。”這含香也就茯兒過來,將原先整理好的東西又放下了。待吃了晚飯,含香細細一想,還是要去翠碧院里一趟,再找干娘秦氏聊聊天兒。如今,已經走到了這一步,騎虎難下,怎樣都是不能夠再回頭的了。
含香進了秦氏屋里,秦氏正一個人在屋子里骨牌呢。秦氏見來了,就問:“你可會這個?”含香就搖頭。看著秦氏氣定神閑的,含香倒是疑了,因問:“干娘,看起來你的心兒不錯呀?”秦氏就笑:“你說呢?這高興是一整天,這難過也是一整天兒。”含香就嘆:“干娘自然是省心了。”
秦氏知道的來意,因就道:“傻丫頭,你要知道,那行軍打仗的,帶著士兵可也要歇上一歇的,何況是咱們呢?”含香就道:“那休息了之后呢?干娘心里可有好的打算?”
秦氏聽了,也就不抹骨牌了,只管幽幽地看著。秦氏默了半響,方對含香說道:“你來找我,莫非你有什麼好法子不?”
含香聽了這話,也就笑了一笑,方道:“我來找干娘,自然是心里有了好法子。”含香謹慎,因就起關了窗戶,對著秦氏低頭耳語了一陣。豈料,秦氏聽了,卻是搖頭。“不可。 墨朗和吉兩個,不能為了白風荷,白白喪失了名譽,你還是往別去想吧。”秦氏就這一個兒子,自然看得比什麼都寶貝。
含香聽了,就假意嘆道:“只是,干娘這些話兒我都囑咐了我娘,或許這會子已經傳出去了。”
秦氏一聽,心里一驚。想了一想,因就對含香道:“你呀,到底是太心急了。這心急可是吃不了熱豆腐。”含香聽了這話,趕就道 :“干娘,我如何不心急?這白風荷在韓府天長日久的,和墨疏的更是好了,我可是一點兒盼頭也沒有了!”
秦氏就道:“罷了。你且再容我好生想想。”
含香就道:“干娘,我懂你的意思。但這事兒,若是真傳了出去。這城里的人也只是罵風荷,又不是罵墨朗和吉兩個。干娘,好歹只有這樣做了。”
秦氏也就沉了一下,方對含香道:“這事,似乎也可以去做。只是,這傳出口風兒時,只管說風荷如何勾引,而不能說他兩個如何如何。”
含香見秦氏心里松兒了,也就笑道:“干娘,我心里清除著呢。”秦氏和含香又在房中謀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,含香才離開了。因心里有了準兒,含香再去麗春堂時,心就有些好。
待進了屋子里,高聲喚了一下:“茯兒,茯兒——”了幾句,也不見茯兒過來。金環卻是托著個盤子進來了。見了含香,就道:“二吃一點桂花糕吧,很香的。”
含香見有桂花糕,心里倒是有點意外。因問:“你自己做的?”
金環就道:“是清風館里那里送來的。”
含香一聽是這話,就耷拉著個臉兒,沉著聲音道:“是送來的,我可不稀罕。”金環就笑:“二到底不要和東西過不去。好歹就吃上一點子。”
含香就道:“憑再好的東西,我也是不稀罕。我不吃。你喜歡吃,你就吃吧。這會子,我的肚子也有點了,你且去廚房使喚一聲,王媳婦端一些鴨脖子什麼的給我下酒吃。”
金環就道:“二,一天到晚地老是吃這些東西,對子可是不好。”
含香聽了,就瞥了一眼,口里說道:“我想怎麼吃,就怎麼吃。要你管我?真正我連吃東西的喜好都沒了,我還活著有什麼勁?”
含香知是心好,想了一想,也就說道:“二果然不吃?”
含香就道:“我果然不吃。你吃了吧。”金環一聽,也就不客氣了。從小兒到大的,卻是喜歡吃桂花糕。含香見金環果然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,就對道:“你自個坐著吃吧。這會子,我也沒有什麼要囑咐你的,我想去里頭的園子里走一走,你且不必跟著我。”
金環就道:“二只管去。”
含香也就出了屋子,徐徐往園子里去。也是怪了,這接連好幾天兒未見那袁花匠,含香心里還真想和他多說說話兒。含香進了園子,左看右看的,并沒有瞧見那花匠。含香也就喚了起來:“有人嗎,有人嗎——”
連喚了幾聲,還是不見有人答應。含香想著,難道這會子,袁花匠躺在屋子里,還沒有起來嗎?想了一想,決定去那爬滿藤蘿的屋子里找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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