妻子張氏看見張萬山懷中抱著的嬰兒，吃了一驚，忙走上前。開圍布：“誰的孩子？”面有喜：“多好看的孩子！”

張萬山卻連忙將孩子遞給妻子，自顧自艱難地移著子往里屋走去：“我的腰扭傷了，拿茶油給我搽一搽。”張氏聞聲抬頭，注意到丈夫的異樣，趕把嬰兒抱進里屋，又取出瓦罐茶油，讓張萬山俯臥在床邊，開腰部服，搽了起來。

張萬山卻“哎呦”一聲了起來。張氏忙關切地問：“疼啊？連忙手下輕了一些，卻掩不住心里的疑“這孩子是誰的？”

“我在“半天崠”山道的涼亭撿來的。是個男孩。”

聞言，張氏不覺停了手，涂藥的布險些掉在地上，頗意外的問：“撿來的？男孩？”

……

太又重新在長空微笑了，鳴狗，山林又恢復了生機。

張氏早就起床了，急急忙忙做早飯，卻看見丈夫也馬上走了出來。惜地說：“起來干什麼，好好歇著吧。

張萬山面有疼痛狀：“腰還是疼，”邊以手腰：“不知是怎麼了。”

“吃完飯，我到江家給你拿幾副藥敷一敷，別鬧下病。”

“萬山！萬山！”突然有急切的喊聲響起，隨著聲音，張弼應急匆匆地走進來，滿臉驚惶，“萬山，不好了！又立刻低聲音，“昨天涼亭那邊有一對來古堡談生意的夫妻被殺了！

張萬山夫婦大吃一驚。

張弼應了口氣：“早上我去涼亭給你挑那擔玉扣紙，見割松香的人，他們說人就死在涼亭岔道那條去老鷹嶺破廟的路上，”突然想起什麼：“昨天涼亭那個孩子呢！”

張萬山：“我……抱回來了。”

張弼應臉有驚狀，埋怨說：“我說過不明不白的孩子不要抱回來，你想誰會把孩子放在那種地方？！現在那里又出了人命案！

張萬山夫婦兩人頓時沒了話，面面相覷。

“沒人的時候趕把孩子抱到路邊吧。”張弼應說完，搖頭嘆了口氣，就離開了。

張萬山進屋抱了孩子出來，正要出門，孩子卻像有應似地大聲地哭了。張氏慌忙接過孩子：“你的腰傷還沒好，我去吧。”

孩子剛到張氏懷里，立即就停止了哭喊，用一雙麗的眼睛看著，而且沖出了可的笑容。張氏不由得喜不自，看著孩子舍不得了。想了想，自言自語說：“看來他一定是個乖孩子，留下吧。”

……

明末清初的福建汀州府古堡鎮。十八年后……

這是古堡真的瓦子街。街上不時有元宵節的鞭炮聲傳來。路邊人家門上的春聯還給人春節尾聲未盡的氣氛；夜晚沒到，但有些急的人已經踩著凳子開始在自家門上掛起了花燈；一些一大早就上廟宇朝拜的人三三兩兩回來，有的人口中嚼著瓜子一類的東西；有的小孩也手提花燈沿街而過，不時從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東西往里塞；一些小孩在點燃鞭炮，不時炸響，歡聲笑語四散開來

街邊，一些大人正在為“古事棚”和“游龍”做最后的修飾。而一個年好奇地問一個正在糊“龍燈”的丘家婆太：“婆太，這‘走古事’、‘游大龍’是怎麼回事啊？我們臺灣怎麼沒有呢？”

婆太邊用糙的大手忙活著，邊說：“這‘走古事’和‘游大龍’啊，都是為了求得風調雨順、國泰民安，希今年莊稼有好收。臺灣那邊婆太沒去過，聽說還是廣府人、閩南人多。等咱們客家人以后多起來，那時，你就可以在臺灣看“走古事”、“游大龍”啦。

年聽完立即興起來。這邊年輕的張天強推著木獨車，上面裝著苧布袋。他把車推到阿婆前停下，高聲嚷著：“婆太，你家的“龍燈”快糊好了吧？“

聞聲，丘家婆太立刻停下手里的活，抬頭看見了推著車的張天強：“啊，是天強佬啊。一早就運豆子去了吧？你做的豆腐現在可比你爹強哩！

張天強興地說：“婆太，不是說‘燒了上元紙，個個早爬起’嘛！今天要去領族譜呢，所以我一大早就出來了。山里紙槽比較忙，我在家只是偶爾做一回豆腐，大家覺得新鮮，可能就會覺味道不一樣。就像婆太你的龍燈糊得這麼好，但是每年都在糊，大家都習慣了。要是我也能糊上一個，大家會以為我糊得比婆太好呢！

婆太笑著說：“你這伢子！我看你靠這張這輩子都不用愁了！趕回家洗個澡，換件干凈服，該去宗祠了。”

張天強答應著推車而去。

這邊年又發問了：“婆太，今天我也要去宗祠領族譜。族譜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呢？”

“這個說來話長啊。我們客家人為了躲開北邊的兵荒馬，才一路來到了南邊。一代又一代，修族譜能記住祖宗啊，就像我們客家人就算賣了祖宗的田地，也不能忘記客家話一樣。你聽聽——”

“月，秀才郎；騎白馬，書堂；書堂，好栽蔥；蔥發芽，好泡茶。”

年見婆太的目向街上。他們也順著婆太的目去——原來是幾個兒唱著一首客家謠。

“……茶花開，梨花紅；七姐妹，七條龍；龍轉彎，好去汀州作判……”

兒唱著唱著，謠漸行漸遠。

這邊，賣完豆腐的張萬山推著車過來，和丘家婆太打招呼。

丘家婆太看了看他：“萬山啊，今天都賣完了吧。天強佬剛過去呢。”

張萬山邊走邊答，還笑了笑：“噢。今天要去宗祠。做的，都賣完了。”然后緩緩推車離去。

穿過七八條大街，走過三五條小巷，張萬山到家了。張天強看見父親推車而來，忙上前幫助卸下豆腐板等。張氏也出門來，幫忙接過東西：“水熱了，都快去洗澡吧。”

張萬山四顧，不見大兒子張天富，就問張氏：“大武呢？

張氏放下手里的東西，四看了看：幫忙扎“古事棚”還沒回來呢。一邊用手著圍，“我去，忙轉離開。”

……

還是那棟客家園樓，還是李耀本家書房

一本書被扔在地上，原來是一本嶄新的《張氏族譜》。

一雙手慌慌張張去撿，不料書被一腳踢飛。原來腳的主人是李耀本。只見他背著手走來走去，怒氣沖沖。管家張玉浦站在一邊不知所措。

“這麼一件小事你都辦不好？李耀本指著張玉浦鼻尖，“十八年前這孽種一出世，就是好幾條人命，如果墨香堂出事，你也跑不掉！”

聽到這話，張玉浦一個激靈，卻似乎沒什麼辦法，為難的問：“老爺，我已經找過張弼應，可不知為什麼……他說張天強是撿來的，而且這孩子的世與十八年前“半天崠”那樁至今沒搞清楚的……“他低聲音，“命案有關。他說作為族長暫時不好讓張天強進張氏族譜……”

李耀本不耐煩了：“誰說撿來的孩子就不能進族譜？！撿來的孩子有幾個搞得清楚世？難道他們就不要進族譜？！沉思索半晌：“這個張弼應在搞什麼名堂？忽然有所悟：“十八年前，你確定沒有人在“半天崠”涼亭看到你？”

張玉浦沒想到李耀本突然問起這個問題，愣了一下：“沒有……沒有啊。”

李耀本卻沒問他，而是踱著步：“這孽種沒有死在山里，被張萬山這窮鬼撿去，以后有他的苦！不過命也真夠的……”突然指了指張玉浦：“你再去找張弼應！在古堡的張姓里面，你也算是有頭臉的人，就說族譜出現這樣的事是行不通的，應該重印。至于重印需要的費用，以你的名義出！你到帳房去支取吧。”

……

古堡張氏宗祠門口，鞭炮作響，香爐上煙霧繚繞。

而在張氏宗祠，香燭排，煙霧繚繞。張氏族人正焚香祭拜祖宗牌位。又見瓦子街上的那個臺灣年，現在他先行跪拜祖宗牌位之后，正好奇地看族譜。

張萬山領著張天富、張天強行完跪拜祖宗大禮，就從從族長張弼應手里接過了上、中、下三冊《張氏族譜》。而張天強迫不及待從他手里搶過《張氏族譜》下冊，翻看起來。

宗祠人多煙瘴，張天強邊翻看族譜邊走出宗祠外。突然他站住了。只見“張萬山”的名字下面寫著“生子天富”，但是找不到“天強”的名字。

正好他看見臺灣年抱著三本族譜出來，張天強便走上前，急切的問：“小弟，我看一下你的族譜行嗎？

年驕傲的回答說：“好啊。里面有我的名字呢。”說完將族譜遞到張天強面前。

張天強拿起族譜下冊迅速翻看——“張萬山”的名字下面寫著“生子天富”，仍然找不到“天強”的名字。

年抬起頭：“大哥哥，你的名字在哪里？

張天強將族譜還給年，滿臉疑，似乎沒有聽到年的問話。

年拿了族譜，看看張天強，離開了。張天強怔在原地，似乎到了什麼不對。

迎面，李耀本走來，在張天強面前停下，好奇地問：“天強啊，發族譜了？紙好像不錯，能給我看看嗎？

張天強遲疑了一下，還是遞過了族譜

李耀本認真地翻看起來。之后贊嘆道：“印刷不錯，這族譜還是玉扣紙的好看！”突然滿臉意外，“咦，怎麼沒有看見你的名字？怎麼回事？”說著，李耀本抬頭看張天強的反應。

張天強面無表的回答：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李耀本把書還給張天強，故作吃驚：“這可是大事啊！你可得問清楚！自古以來都講究‘宦史志，百姓家譜’。現在族譜里沒有名字，家以后就更不好辦了！”

張天強聽到這里，有些張起來。看見了張天強的反應，李耀本心下暗喜，卻仍是裝作循循善：“你可要好好問問，族譜雕版有沒有刻。”

說完，李耀本安似地拍了一下張天強的肩膀，走開了。

張萬山和張天富看見張天強，走了過來。

張天富了一下弟弟：“發什麼呆呢？張天強卻把族譜往哥哥手里一扔，頭也不回地跑了。

張萬山看著跑遠的張天強責備起來：“這麼大的人了，還莽莽撞撞的不知道干什麼？！

張天富翻起那本族譜，忽然“咦”了一聲，拉了拉父親的手，示意他看族譜，詫異的問：“怎麼沒有弟弟的名字啊？！

張萬山探過頭去看張天富手中的族譜，吃驚的問：“你說什麼？”然后立刻一把將那本族譜下冊抓在手里。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