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年前

“阿囡，你上次電話里說的那個工作怎麼樣了？”

一邊說著一邊數了數手心里的藥片，右手接過林若華遞過來的水杯，微微皺了皺眉，終究一口吞了下去。

站在一旁的林若華趕忙送上一顆餞，順手接過手中的杯子走到桌前放好，原本隔床不過三步之遙，卻走得極慢。

“容兒剛發了信息，說明天面試，可是我還沒收到通知。”

“阿囡，搬個凳子過來，跟你講講話。”

林若華依言，四下里找了找才發現，這個家將近三個月未回，竟然沒有一張像樣的凳子，以往就算回來也只是小住幾天，上學的時候整日忙著看書充電，空閑的時候多數都在打工掙錢，細想來竟然已經許久沒有好好端詳過這間獨居的小屋。

這原不是父母過世時留下的那套房子，當時帶著年的自己迫于無奈賣了房，清了債務，搬來了這個一居室小套房，為了養活林若華而早出晚歸辛勤勞著，也是在那個時候落下了胃病。

“胃藥要是也有這相思梅好吃就天下太平了啊！”

林若華被夸張的表打斷了思緒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，他們家這位老太太啊，可是個積極向上樂觀風趣的寶貝。

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能笑著面對，對林若華來說，就是那個在已經過去了的二十年里為自己擋風遮雨的人，用的話說就是，刀山火海咱都不眨眼，何況這點小雨，于是每次都把傘往林若華這邊偏了又偏。

“阿囡，知道為什麼再窮都要給自己買袋相思梅嗎？”

林若華心得遞過一杯水，讓漱漱口，話梅太膩，每次吃完都要喝口水，可還是每次都吃，天天都吃，就是吃不厭。

其實是知道的，無非因了相思梅前兩字，只是向來善解人意的林若華裝聾作啞慣了，這些人心深的記憶，留給當事人一人獨就好。

因此從來當不知，只是每次發了工資領了獎學金都要給帶上一大袋。

“放心，就算這次工作的事沒有著落，我也不會氣餒。”

林若華向遞去個安心的表，臉上綻開淺淺的笑容，祖孫兩人心照不宣。

過去十幾年都蝸居在這個二十平米的房子里，連墻上剝落的每一片石灰屑都著悉，何況兩顆在一起的心。

“阿囡長大了，跟你媽媽一樣漂亮，等以后嫁個好人，這輩子就沒什麼憾啦。”

說著，給自己掖了掖被角，躺下不再說話。

林若華知道是累了，如果不是實在痛的厲害，是絕對不會打了電話把自己喊回家的，上一次類似的經歷已經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。

林若華整理好桌上的藥片，細心得按照用量跟服用時間分好已經是下午五點，了個懶腰正打算起，電話在桌上隆隆隆震個不停，抓起電話看了一眼，陌生號碼。

“喂，你好。”

“您好，這邊是白氏國際人事部，請問是林小姐嗎？”

“啊，您好，是，我是林若華。”

白氏國際……難道是自己的簡歷有回音了？林若華忍不住一陣激，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抖。

“是這樣的，您投的簡歷我們已經仔細看過了，如果……”

“好的，明天上午9點是嗎？”上午面試！這真是今天收到的最好的消息！

林若華控制自己的緒，以免將床上的吵醒。

林若華掛了電話，正打算起看看剛煮的粥好了沒有，沒想到才起就見到正面朝外笑瞇瞇得看著自己，顯然已經聽到了電話的容，并且正在為自己高興。

“，我吵醒你了？”

林若華撓了撓頭，也只有在家人面前，才會出這樣的小作，在外人眼里，林若華是個冷靜自持做事認真的人。

“我就說我的阿囡向來最優秀，好了好了，胃已經沒問題了，你現在趕回去吧，不然明天早上趕不上車，誒，這什麼味道？”

門外飄進一陣淡淡的焦味，似乎有什麼東西煮過頭了。

“啊，我的粥！”

林若華急沖沖沖出房間，果不其然，差點就糊了，還好鼻子靈敏，自己都沒發現。

等林若華端著粥再走進房間的時候，已經穿好外套坐在床沿。

“那，你先把晚飯吃了，我洗好碗還能趕上六點的末班車。”

接過林若華送上來的粥，上面飄著一條條已經撕碎的瘦，想煮這粥花了不心思，眼里不酸起來，這個孫兒什麼都好，就是太善良了，容易吃虧。

“真好喝！”

林若華心滿意足得看著把碗里的粥喝了個底朝天，這才放下心來，趕忙收拾好碗筷，清洗干凈，又細心得用保溫瓶裝好一份放在床邊，叮囑著一會兒如果肚子了還能打開喝到熱粥。

“好啦好啦，如果家里有外人在八會以為你才是老太婆。”

雖然上這麼說，但是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開心。

林若華也不穿，只是笑著抱了抱瘦弱的肩膀，忍不住又囑咐了幾句才放心走出房門。

站在屋外仔細打量著這間跟廚房連在一起的小客廳，墻上著的墻紙有些地方已經落，出了原本白但是已經發黃的墻壁。

墻上的鐘還是自己第一次領工資時用來補家用買的，好幾年了，一直沒壞，跟這個家一老一兩個人一樣堅強。

林若華轉輕輕帶上門，仔細鎖好，樓梯有些窄，天已經慢慢黑了下來，樓道里燈昏黃，卻足以照亮腳下的路，就像，即使瘦弱，屋的那個肩膀卻挑起了無數個日日夜夜。

以后，就是我來為你開辟一個避風的港灣！

屋外不知何事飄起了細雨，雖說已經過完新年，可去年的冬天卻遲遲不肯走，春寒料峭之下刮風下雨讓人忍不住直打哆嗦。

林若華了脖子上的圍巾，低頭看了看表，已經五點四十了，得趕走才能趕上末班車。

回頭看了眼二樓的窗戶，房間的燈滅了，想來已經睡了，這個時間也來不及回去拿傘了，快點走吧！

昏暗的小路上兩盞路燈間隔老遠，林若華拎著包快步往前沖，雨水打頭發，順著臉頰往下淌，卻仿佛沒有到冰涼一般，只是自顧自朝目的地奔去。

還好還好，終于趕上了末班車，林若華跳上車子投了幣，就近找了個位子坐好，著窗外蒙蒙細雨發起呆來。

希明天一切順利，這份工作他已經等了太久。

第二天一早，林若華天還沒亮就已經醒了，此刻正坐在臺上看書，不同于昨日的霾，黑的烏云早就煙消云散，看來今天會是個好天氣。

“林林，看到我的發卡了嗎？”

說話的是孫容，寢室其他兩人都已搬走，聽說劉怡去了父親的公司，因此也是們寢室第一個搬走的，而章曉施上周在家鄉落實了實習單位，周末整理了簡單的行李也回老家去了。

作為被剩下的兩個難姐難妹，林若華跟孫容真可謂惺惺相惜，這一惜就惜了這麼多年，掰出手指仔細算算，已經是第十個年頭了吧？

緣分這種東西就是這麼說不清道不明，從初二轉校開始，兩個人一直或約定或巧合得走到了現在，每次說起，其他人都一臉震驚，真是太不可思議了！

“找不到就用我的吧，就在桌上盒子里。”

林若華朝寢室里喊了一句，也不回頭，繼續看著手上的書，風吹在臉上涼颼颼的，讓人清醒，這個時候看書最好了。

“我是職場心理學？林林你竟然看這種書！”

孫容不知什麼時候躡手躡腳走到了林若華邊，一把搶過對方手中的書大聲念了起來。

“噓！你也不怕我丟人！”

林若華手去搶，奈何孫容比自己高，踮起腳尖也愣是沒夠到。

孫容一邊梳頭一邊翻看了幾頁，順便表示下鄙夷：

“咦，寫得太籠統啦，我們林大才不用擔心這個，憑你那一張臉啊，大小通吃，人見人，你只管進門，坐好，朝別人，大方得笑，記得啊，只能八顆牙齒，回來等著收好消息吧！”

“貧！”

林若華知道孫容是開玩笑，也不著惱，既然搶不到，就隨玩兒吧，也就是圖一時興起，三分鐘就沒興趣看了。

哈，果然，不到兩分鐘，孫容已經把書丟在了林若華桌上，

“我說真的啊，這書沒啥用，林林，你的優勢可是長相，以后給釣個金可別忘了我啊！”

孫容一臉誠懇且含脈脈得看著林若華，還不忘眨幾眼放幾次閃電。

原本指天雷勾地火，對方好歹也回應自己一下，卻不料林若華化冰人，著眉頭朝鏡子里瞧了幾眼，也沒看出來哪里了。

一張鵝蛋臉，說大不大，說小也不小，比起人人艷羨的瓜子臉總是差了幾分。

眉偏淡，聽說這樣的人福氣不好。

偏薄，聽說是薄的典型象征。

眼睛倒是大小合適，雙眼皮，水溜溜，可惜因為經常熬夜看書工作，已經積了一層黑眼圈。

“孫容，你這誠心損我呢吧！”

林若華順手把手上的發卡丟給對方，就知道鐵定找不到。

“哪有，你要是不，秦言也不會……”

孫容盤頭發的手停了，想到秦言，心里突然有些難過，但是異樣的緒很快被自己刻意屏蔽在外。

“啊？你說什麼？”

林若華在洗手間刷牙，因此沒聽到孫容的后半句話。

“我說姑你快點兒，起床比我早速度比我慢！”

孫容朝里大聲嚷嚷著朝門口跑去，把林若華嚇了一跳。

“知道啦！”

林若華隨其后走下樓，抬頭了眼湛藍的天空，竟然沒有一朵白云，香樟樹在風中簌簌得掉著落葉，過隙照在上暖暖的，不笑出了聲。

兩人從食堂吃完早飯出來，一邊慨學校食堂真是摳門，早飯分量越來越不足，一邊加快腳下的作趕校門口的公車。

兩雙高跟鞋在水泥地面上突突突發出人的聲響，林若華心里祈禱著，希今天一切順利，如同此時的天氣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