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半夜,徐孟州帶著人，黑趕到驪山現場,沒有找到衛王,只見到皇帝。

皇帝此番明正大的帶著兵馬圍剿衛王，自然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,還特意在手臂上弄出些傷勢,說是衛王刺殺天子,意圖謀逆。

這種莫須有的罪名,自然是誰打贏誰說了算數,所以衛王估計也很難再洗罪名。

李元璥正高高坐在馬上,瞥了徐孟州一眼，心下冷笑一聲,“朕知道，首輔今日忙著理自己的家事，你的家事朕可以不干涉，朕的家事,也首輔別多管閑事,免得牽連首輔。”

“家事”一詞，用來概括今日的兩方事件，確實再合適不為過。

李元璥既然能聯絡到這麼些皇親國戚來幫他,自然是因為京城這些人,面對李元璥和衛王，終究還是站在李元璥這邊的，知道眼下誰才是坐在皇位上那個。

多方人馬在驪山找尋了一夜,終究沒找到衛王蹤跡。

次日，徐孟州讓人先護送盛長樂回京城，他則留下來，追蹤衛王去向，事已至此，只好能幫就幫一幫。

兩夫妻分別時候，盛長樂還特意千叮萬囑。

的纖秀小手，握住男人綁滿了繃帶的大手，指尖在他掌心輕輕撓了撓。

人嬈如花的一笑，的嗓音道：“夫君，你千萬小心一些，等你回來……”

聲音拖得很長，含著曖昧的暗示，一點一滴鉆男人耳朵里，依舊那般勾魂攝魄，只讓男人心頭一熱，呼吸都灼燙了幾分。

他著那雙魅眸，了的手，微微頷首示意。

二人揮手分別，不舍。

回城的馬車上，盛長樂還在安李月容，“你別擔心了，五表哥他肯定會沒事的，我夫君會幫他。”

李月容也不知道事為什麼會變這樣，若是五哥今日遭遇不測，今后就真的沒有依靠了。

皇帝對如此冷漠無，上次還給下毒，沒有五哥還不知道拿如何。

盛長樂這才想起來還有一件要事忘記告訴李月容了，趕分給李月容，才好轉移一下注意力。

李月容聽聞，沈歸竟然是盛長樂的親爹，差點沒驚得下掉到地上。

“你說什麼？”

盛長樂便將昨日懸崖上的事，一五一十的說給李月容聽了，說得那般繪聲繪，驚險刺激，聽得李月容都膽戰心驚的。

說是那盛儼狗急跳墻，劫持，要扔下懸崖，徐孟州做出選擇，徐孟州為救，當真跳崖。

盛長樂說到此，想到當時悲痛的覺，還有些心有余悸，只怕是徐孟州真的死了，那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。

最后是沈歸殺了盛儼給母親報仇，又和父相認的。

李月容聽完，先是嘖嘖驚嘆，隨后想起來又有點不堪回首。

還好沒有真的勾引到沈歸，也還好沒有嫁給沈歸，那要不然嫁給了盛長樂的親爹，那現在該多尷尬啊？

想著勾引那件事，李月容又想起了沈寂。

昨夜在山上遇到野狼，多虧沈寂出現，才救于水火，還將背了回來。

畢竟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，哪里跟男人這般接過，自然是不愿意的。

誰知道那沈寂臉皮這麼厚，膽子那麼，還以下犯上，還敢不理會愿不愿意，就那般輕薄于……

累了睡著過去，后來醒來之時已經是次日，聽說都是沈寂送回的帳篷。

兩人相互訴說了昨日的經歷，盛長樂手肘撞了撞李月容的肩膀，又開始幫沈寂說好話了，“現在沈寂可是我哥了，你想不想做我嫂嫂？哈哈……人家對你這麼上心，看你進山林，還默默跟在背后保護你，這麼好的男人，你上哪再去找一個啊！”

李月容紅著臉，撞了回來，埋下頭再不說話，“先別提這個了，我五哥生死未卜，我哪有心思談說？”

盛長樂想了想也確實如此，只好暫且放在一邊不提。

*

回寧國公府之后，盛長樂累得進屋便渾一坐在榻上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。

還沒來得及多口氣，便有人慌慌張張的前來稟報，說是，“郡主，前日你們離京之后，秦嬤嬤被太后傳進宮里，到現在都還沒回來！”

盛長樂這次出行，只帶去沉璧和懸珠兩個婢，秦嬤嬤年紀大了，怕出行不方便一般都不帶出去的。

此番離開京城已有三日，卻不知，秦嬤嬤被太后傳去，已經三天都沒回來。

盛長樂心下咯噔一聲，驚愕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，頓時有種不好的預。

想了想，便準備出門，“我進宮去找太后要人。”

沉璧才將攔住，提醒道：“郡主，今日天已晚，再說，首輔都還沒回來。”

盛長樂心里忐忑，明明知道太后把秦嬤嬤扣在宮里，總不可能袖手旁觀吧？

不過仔細想來，今日就這麼火急火燎的進宮質問太后，確實也不太妥當，說不定正中太后下懷，也只能先忍耐下來。

盛長樂想到秦嬤嬤被扣在宮里，不知太后什麼目的，一夜輾轉反側的。

次日，徐孟州依舊沒有回來，盛長樂想著秦嬤嬤不知況如何，坐不住了，終究是找了個借口進宮覲見太后。

富麗堂皇的長生殿上，隔著一面金展翅刺繡面屏風，太后也沒有特意梳妝，正斜斜依靠在里頭榻上。

因為太后最近子不適，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隔著屏風見人的。

朦朦朧朧的，看不清里頭太后模樣，只能聽見一陣陣咳嗽聲音傳來。

而后徐太后的嗓音自屏風背后傳出，“熙華郡主這麼一大早進宮，不知所為何事。”

盛長樂垂目立在外頭，看著地面波斯地毯上的金花紋，尋思片刻，回答道：“只是想趕來將驪山發生的大事稟報太后，順便，聽聞太后娘娘留秦嬤嬤在宮里住了幾日，便想接秦嬤嬤回去。”

其實，盛長樂說這話的時候，心里都沒底，都用纏枝芙蓉的繡帕了一把手心的汗。

徐太后輕笑了一聲，“所以你到底是為了前者，還是為了后者？”

盛長樂只得道：“兩者都有……”

徐太后纖細的指尖，了金線繡著回紋的袖口，漫不經心的道：“那你說吧，驪山發生了何等大事？皇帝和首輔等人，為何現在還未回來。”

盛長樂便將驪山的事簡要說了一遍，因為徐孟州說過太后是自己人，所以并無什麼瞞。

其實驪山的事，早就有人過來稟報過徐太后了，甚至，也是有徐太后的暗中示意，那些皇親國戚才會幫著皇帝除掉衛王的。

徐太后可不想當真讓徐孟州扶持著衛王上位，打的計劃，趁著衛王現在羽翼尚未滿，越早鏟除越好，免得生出事端來。

盛長樂代得差不多了，徐太后嘆息一聲，撒了撒袖子，“哀家也乏了，沒其他事你就早些離去吧。”

今日盛長樂過來主要目的是將秦嬤嬤要回去。

可徐太后只字未提，也只有在離開之前，盛長樂小心翼翼的詢問：“不知熙華可否帶秦嬤嬤回去？”

徐太后角勾出一冷笑，揮揮袖子示意邊宮人。

盛長樂還以為徐太后同意了，這是讓人去把秦嬤嬤領出來，還稍微松了一口氣。

誰知卻本不見秦嬤嬤，只有宮里前去后殿，取出來一個楠木盒子，送到盛長樂面前。

盛長樂一臉狐疑，“不知，太后娘娘這是何意？”

面前的宮人示意盛長樂，“這里是首輔夫人想要的東西。”

在宮人的示意之下，盛長樂也只好將木盒子接到手中。

大袖輕抬，白皙玉指，緩緩揭開蓋子。

見了里頭的東西，盛長樂頓時驚恐的手上一抖，立即將木盒子扔了出去，就見木盒子摔落在地，從里頭滾出幾顆帶著干涸的牙齒，是人的牙齒，看起來何其刺眼奪目。

面發白，劇烈息著，側開臉不敢去看那牙齒，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
屏風背后，徐太后幽涼詭異的聲音傳來，“就只剩下這些了，你要帶回去就帶回去吧。”

那意思是秦嬤嬤就只剩下這些牙齒了，這些連拔起的牙齒，竟是秦嬤嬤的麼？

太后，把秦嬤嬤怎麼了？

盛長樂渾一，險些跌坐在地上，怔怔看著地上的幾顆牙齒，一時眼前都漸漸模糊了。

瓣微微抖，說不出話，只聽屏風背后的徐太后，還風輕云淡的語氣說著，“哀家也是現在才知道，原來當初這秦嬤嬤在崇化寺，竟斗膽給哀家下套，騙哀家放出來，當時還跟哀家花言巧語，說是要忠心不二，萬次不辭。

“哀家一問才知，這麼多年，忠的也只有孝懿皇太后，本就沒有把哀家放在眼里，哀家問什麼，就是不肯實話實說。”

“也不知孝懿皇太后是如何培養出來的此人，嚴合的，不肯說，哀家便讓人將拗開，牙齒一顆一顆，一口都是，還是不肯說，哀家只好讓人挖去的眼，割去的舌，扔進九州池里喂魚去了，恐怕現在骨頭都不剩了吧……”

徐太后一字一句的，好像在說自己午膳吃的什麼一般，說著秦嬤嬤死得有多慘。

盛長樂已經整個人都懵了，面煞白，瞳孔，漸漸攥手里的繡帕，死死抿住，眼中淚閃閃的，強忍著眼淚才沒有留下來。

這輩子重生之后，是盛長樂主找來秦嬤嬤的，秦嬤嬤跟在邊大半年，替將諸多瑣事打理得井井有條，才不用讓多費心，不知為省去多麻煩，。

盛長樂早就把當親信一般，時常都能在上看到太皇太后的影子，讓總覺得是太皇太后在天有靈在幫。

當初把秦嬤嬤接出崇化寺，帶在邊，曾經親口答應過要秦嬤嬤跟著清福，安晚年。

誰知現在福沒有到，反倒是惹禍丟了命。

秦嬤嬤前世在崇化寺待著，還能多活兩年，現在跟著出來，倒是提前被人謀害。

盛長樂一想到此，看著地上的牙齒，再回想起秦嬤嬤被那般折磨，不知了什麼罪，頓時痛心疾首。

這個徐太后！肯定是奈何不得盛長樂，所以拿秦嬤嬤開刀，分明就是在威懾，恐嚇。

盛長樂完全不知道，到底哪里得罪徐太后了……

難道是暗中讓秦嬤嬤追查銀杏死前留下的信息，追查太后可不可能懷孕的事，讓太后知道被滅口的？

是啊，盛長寧都被滅口了，事肯定沒那麼簡單，竟然還讓秦嬤嬤去追查，才害死了秦嬤嬤。

越想盛長樂越是心下悲痛，呼吸都有些困難。

徐太后也就敞開說了，“今日就老實告訴你吧，這宮里，沒有任何事是瞞得過哀家的，別以為哀家不知道你以前跟皇帝那些勾當，在承歡殿私會，盡干些見不得人的事，哀家只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……

“本來你那般不知廉恥，與皇帝糾纏不清，哀家是絕不想讓你進徐家大門的，奈何茂之偏偏看上了你這副皮相，誰也不想娶，就想娶你，哀家只能當是討好他了。

“如今不知你到底向著誰的，不過你好自為之，若是讓哀家逮到任何你出賣茂之，出賣哀家，出賣徐家的地方，哀家絕不會對你客氣！”

這意思已經是在警告了，最重要的是不要出賣。

后面徐太后還說了些什麼，盛長樂耳邊嗡嗡作響，徹底聽不清了。

從長生殿出來的時候，整個人失魂落魄的，好像頭一次遭遇到如此挫敗。

恨得咬牙切齒，一只手捧著放牙齒的盒子，另一手握拳，指甲都在手心掐出了痕，一滴眼淚順著白皙如凝脂般的臉頰落，滴在襟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