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他話音未落,江塵就跪了下去:「兒子不想納妾,只愿陪伴夫人。」
江被他嚇了一跳,但他懶得管閑事,江塵也不是他兒子,他隨即看向江榮:「榮哥兒也快十五了吧?我十五的時候,你娘都快生你了。」
我在心里翻白眼。
這老浪子,回來不問孩子們的功課,先教男之事,可真有他的。
得虧我們塵哥兒不聽他的。
江榮一副乖巧的模樣:「父親既然發話了,兒子之后便留心著。古語云,先家再立業,若有心人相伴在側,兒子想必也可更加專注讀書。」
江滿意地大笑:「不愧是我兒子!」
我清晰地看到,我邊的月梅也出了喜。
江授意江榮納丫鬟為妾,的機會終于等來了。
我清晰地看到,江榮給月梅使了個眼,那意思是讓月梅放心。
很好。
江雖然是個沒用的家主,但其實我們所有人都在等他回來。
江榮已經完了他的表演。
現在到我了。
我突然揚聲問邊的月梅:「月梅如今幾歲了?」
月梅突然被問,有些驚訝。
但隨即驚喜起來,覺得我這時候問起,是要將指給江榮為妾,于是興道:「十五了。」
我點點頭:「我十七歲出閣嫁進侯府,已經算晚的。」
月梅恭維道:「夫人年紀輕輕卻年持重,能持好府中上下,奴婢怎配與夫人相比?」
我面笑容,指著月梅道:「瞧瞧,瞧瞧這丫頭,不但容貌是一等一的,還這樣懂事乖巧。」
隨即,我款步走到江面前,將手中的茶遞給他,隨即垂眸哀涼道:
「妾子不好,不能侍奉夫君,無法盡到妻子本分,心中一直自責。」
「但如今得了月梅,月梅姿容絕,又小意溫,妾希能代我侍奉夫君,我的愧疚也可平復些許。」
江之前就已經注意到月梅,還悄悄問過我邊何時多了這麼個水靈的丫鬟。
如今我竟主提出讓月梅為妾,他自然大喜過:「夫人竟然如此賢惠!我江某有賢妻妾如此,夫復何求!」
江榮和月梅的臉頓時變得一片死白。
月梅哐當一聲跪下了:「侯爺,夫人,其實我……」
我打斷了的話,朗聲對江道:「其實這丫頭是江榮救回府中的,我起先還想著二人會不會有私,但問過月梅,月梅說對榮哥兒只有恩,并無男之,我這才放心。」
隨后,我笑瞇瞇地看向月梅:「你說是不是?」
月梅哆嗦著,一個字也說不出。
片刻后,求助地看向江榮。
江榮避開了的目,不與對視。
月梅的臉愈發變得更灰白。
我在旁邊,心里只有冷笑和快意。
前世江榮拉著月梅的手,說要讓做侯府主人時,我以為他們之間有怎樣的似海深。
如今看來,不過如此。
江榮本不敢為了月梅去跟江抗爭。
這一世,他沒有我的扶持,不能再失去他父親的心。
就這樣,江榮眼睜睜地看著江收下了月梅。
為江的妾是沒有好下場的。
這位侯爺在房中魯又殘暴,下了床之后則薄寡義。
于是,江的妾室都活得不幸福,要麼死得早,要麼不到三十就已經長出白發。
江榮比誰都清楚這一點,因為他自己就是江妾室的孩子。
他心的子如今走上了絕路。
可他只用了短短幾個瞬息,就平復了過來:
「恭喜父親,喜得如花眷。」
江榮出笑容,看上去是真的為江到高興。
「剛好,兒子早早備下禮,便趁著這大喜的時刻送給父親。」
我看著江榮,頭一次覺得他這麼可怕。
這孩子重生一次后,心思更加深沉,從表面來看,本琢磨不出他的想法。
江榮送給江的是座翡翠觀音像。
江最喜歡玉雕,江榮這禮可算送到了他的心坎上,父子二人借著酒勁兒絮叨了片刻,江便把目轉過來,看向了坐在不遠的我。
我立刻知道,事來了。
「夫人。」
果然,江喚我。
我走上前去:「夫君有何
吩咐?」
「我怎敢吩咐夫人?不過是有件小事與你商量——榮哥兒過兩年就到了該家的年紀,你不如把他收在你名下,這樣也好娶妻。」
在這方面,江的腦子倒是很清醒。
嫡庶其實都是次要的,關鍵在于,這個侯府里,我的份比他更值錢。
以江榮永寧侯庶子的份,要麼配名門貴族的庶,要麼娶小戶人家的小姐,選擇其實并不多。
但如果是我的兒子,護國將軍和大長公主的外孫,那京城中的閨秀,幾乎可以任他挑。
我看向江榮,他乖巧又安靜地看著我,出酒窩深深的笑容。
我移過目,平聲道:「我已有了塵哥兒。」
江笑道:「多一個也不多啊,他倆都大了,也不需要你心。」
我又搖頭:「江榮的母親趙姨娘還在,我怎好奪人之子?」
江被我說服,道:「也是。」
旁邊,江榮原本無盡期待的神一下子灰白了下來,眼中流出無法掩飾的失。
他原本是寄希于靠他父親說服我的。
可他沒想到,我搬出趙姨娘后,江這麼快就同意了我。
我回屋時,江榮拽住了我的袖子。
在我邊的江塵立刻推開他,攔在了我的面前。
江榮怨毒地看了眼江塵,隨即收回目,換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向我:
「夫人,我生母待我不好,我不曾過一日溫暖。」
「還求夫人可憐我。」
我垂眸,平和道:「榮哥兒,再怎樣也是你的母親。」
「我只想讓夫人做我的母親!」
我不再理他,帶著江塵轉離去。
……
我本以為,此事就要過去了。
然而,三日之后,一個說大不大、說小不小的消息傳了過來。
趙姨娘自縊亡了。
說大不大,是因為江妾室眾多,經常有人過世,因此江也沒有太在意,只讓下人按照流程下葬。
說小不小,是因為江塵去停尸房看了。
「如夫人猜測……趙姨娘的脖子上,繩子留下的傷痕有問題。」江塵低聲道,「我比畫了一下,不是上吊會留下的形狀。」
我倒吸一口冷氣,幾乎站立不穩。
……
葬禮那一日下了大雨,江榮披麻戴孝地跪在雨中,一見到我來,便立刻哭著撲向我。
江塵冷著臉拉開他。
江榮摔倒在地,他仍在哭泣,拽著我的角:「夫人……我沒有娘親了……」
他哭得實在太可憐,紅齒白的一張臉,眼淚一串串落下來,周圍的人看了,無不憐惜。
江在旁也有些容,他嘆息一聲:「夫人,你就收了榮哥兒吧,他實在可憐。」
我沉默。
隨即道:「好。」
我從未見過江榮如此驚喜的神。
他起,用力地抱住我:「娘親,我一定好好孝順你。」
他抓著我的手很。
我卻只覺得被一條冰冷又粘膩的蛇信子過。
這頭前世被我養大的狼,他真狠。
狠到為了此生榮華,他連生母都敢除掉。
……
然而,這并不是江榮做的最后一件狠事。
六月的時候,我母親人帶話給我,說圣上在為太子找伴讀,可以舉薦一名年。
顯然,這人選將在江榮和江塵之中誕生。
而此時的江榮,名聲已經很不好了。
我之前鼓勵他在府外玩,出了事從不他去道歉,只給他銀子讓他自行去平息。
時間一長,人人都知道侯府的榮公子是個紈绔子弟。
而江榮之前憑借他記憶中那些別人所作的文章,的確風了很久。
但他忽略了一點——那就是那些文章是有限的。
而他自己的課業早早荒廢了,本寫不出新的。
久而久之,他「江郎才盡」了。
這個太子伴讀的人選,似乎一定要落在江塵上了。
我只是沒想到,江榮會那樣的不甘心。
不甘心到……他給江塵下了藥。
我是在午后,突然得到眼線的消息的。
那小廝匆匆忙忙地趕來,告訴我:「榮公子去找了塵公子,說夫人昏倒了,讓塵公子快去瞧瞧。」
「塵公子一聽就急了,已經隨著榮公子去了。」
我一聽,立刻意識到不對:「他們往哪個方向去的?」
「好像是……老爺的臥房!」
我的頭「嗡」地一下大了起來。
江上朝去了,但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。
我什麼都顧不得了,帶著幾個心腹家丁,直接趕去了江的臥房。
我拉了一下門,
重重的銅鎖從外面將門鎖了個徹底。
沒有時間猶豫了,我對邊的心腹道:「拿斧頭來。」
「夫人……」
「聽我的!破門!」
斧頭被拿來了。
那扇雕花木門被直接劈了開來。
我沖進去,一個影撲向了我。
「夫人……」
是江塵。
而不遠的榻上,月梅正人事不省地躺在上面,顯然是提前被迷昏了。
我再垂眸看江塵,他臉紅,渾已經被汗水浸了,但服仍然整整齊齊地穿在上。
……
此此景,我怎麼會不懂江榮的算計。
「月姨娘子不適,你們幾個照顧好。」我對心腹婢們說道,隨即扶起江塵,「塵哥兒跟我走。」
回我房間的路很遠,但江塵一直竭盡全力直了腰桿,竭力不讓人看出他的異常。
到了我房間,他才直地倒下。
我去扶他,才發現他渾上下已經被汗了,服漉漉地在上,整個人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。
「江塵,江塵。」我他的名字。
他眼皮都睜不開了,了,良久,只說了一句話:
「你出去,不用管我。」
催藥的作用下,他吐出的每個字都顯得滾燙:
「我沒事,別擔心。」
其實怎麼會沒事,說完這句話,江塵便昏了過去。
催藥的作用起初是熱,到后面便是五俱焚的痛。
江塵是直接疼暈的。
即便如此,他依然忍住了。
我走出房間,渾止不住地。
走到佛堂前,我去上了炷香。
我娘信佛,連帶著我自信因果。
所以原本,我是不愿在江塵考取功名前,讓我自己的手上沾的。
但這一刻,我下定了決心。
江榮把我護著的人傷了這樣。
我留不得他了。
9
我去見了月梅。
醒來時,頭痛裂地扶著腦袋,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,嚇得差點跳起來。
「別慌。」我握著熱茶,坐在床頭看著,「侯爺沒回來,我的人想辦法在路上攔住了他,他喝花酒去了。」
月梅稍稍放下心來。
我冷冷道:「現在消息被我封鎖住了,但如果你不對我說實話,沒人能保你的命。」
月梅訥訥道:「我被人帶去老爺的房間,喝了杯桌上的熱茶,然后就什麼都不知道了。」
我深吸一口氣,緩緩吐出來:「月梅,藥是江榮下的。」
月梅猛地看我,瞪大了眼睛。
「他先你過去,迷昏了你,然后把江塵騙了進去,隨后鎖死了門。」
「窗紙上有小,江榮就是從那個小中把催的迷香吹進去的——他想讓你和江塵之間發生什麼,不用我多說了吧?」
月梅怔了片刻,隨后渾發起抖來。
「不可能,不可能……」喃喃道,「榮朗不會這麼對我,他最喜歡的就是我……」
「是嗎?那我再告訴你個。」我湊近月梅,輕聲道,「趙姨娘脖子上的勒痕,不是上吊弄出來的。」
月梅的瞳孔猛然放大。
「他連自己生母都下得去手,你覺得對你會心慈手嗎?」
「對了,江榮最近想求娶伯爵府的三小姐……他之所以費心費力地轉到我名下,就是為了娶個門楣高的好妻子啊。」
我沒有再對月梅說更多話。
讓自己去品吧。
品品的心上人,一直以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。
當然,我給月梅留了一份禮。
一包藥被留在的手邊,用不用,全取決于自己。
10
那天的事被我重金了下去,下人們全都被封了口。
沒有人會忤逆我去討好江,因為江最近越來越能看出被酒掏空了,恐怕活不了太久了。
只要他一死,這侯府就徹底由我說了算。
江不知道是不是也覺得自己的不如往日康健了,他愈發想要證明自己,又在無法證明時惱怒,拿別人撒氣。
月梅因此常常渾是傷。
備折磨卻又無法逃離的,約江榮喝了一次酒。
隨后,在江榮離開后,月梅用一白綾結束了自己無的生命。
江榮原本是高興的。
他高興于月梅終于死了,這樣他做下的許多臟事,便再不會被人說出去。
然而,在月梅死后的第二天,江榮便開始吐。
……
月梅在酒里下了我送的藥。
三日之,江榮便會吐而亡。
他纏綿病榻時,我在佛
前,上了一炷香。
江榮是死于月梅之手,與我無關。
但倘若真要降下懲罰,那就請降到我本人上,不要讓因果報應連累到我邊的人,比如江塵。
上完香后,我去看了江榮。
他躺在床上,氣息奄奄。
此此景,多麼像前世的我和他。
只是角互相調換了過來。
他痛苦地息著,臉灰白, 眼睛一眨不眨地著我:「夫、夫人……我好不甘心……」
我避開他向我來的手,嘆了口氣。
「月梅那個毒婦, 竟然想要帶著我一起跟下地獄。」他張著,從口中涌出來, 「我本來應該是侯府嫡子的, 這座侯府,都該是我的。」
「夫人, 你救救我, 我小時候生病,你不都是有辦法的嗎……」
江榮混淆了。
他將前世與今生混淆了。
我笑了笑:「榮哥兒, 那是前世。」
「原來……原來是前世發生的事嗎?」
江榮點了點頭。
下一瞬,他的眼睛猛地睜大了, 不可置信地向我, 江榮大口息起來:「你……你也是……」
「是啊, 我的好榮哥兒。」我輕輕點頭, 「我也是重生的。」
江榮盯著我, 他目眥裂,像條上岸后的魚般大口息著, 最后,更多的鮮從他口中涌出。
他就這樣帶著無盡的痛苦和怨恨,咽了氣。
江塵來到我邊, 他低聲問我:「夫人,如果他再重生,你該怎麼辦?」
我淡淡地搖頭:「沒關系,我們不也都是重生嗎?兵來將擋, 水來土掩。」
是的,江塵也是重生。
「只要再來一世還是帶著之前的記憶,我就永遠不會怕他。」
江塵兀自笑了笑。
「你笑什麼?」
「想到來世,或者未來的很多世,或許能以不同的份跟夫人相見, 心里便覺得高興。」
我瞪他一眼:「那這一世呢?」
……
下雪了,江塵為我披好大氅,我扶著他的手臂, 緩步回家。
三個月后,江塵金榜題名, 為太子伴讀。
一年后,江死于暴病。
這侯府中的主人,終于徹徹底底了我。
又是一個下雪天, 我遇到了一個路過的清俊年, 他自稱追魂人,名季昭。
季昭告訴我:「某個與夫人有過前緣的魂魄,不會再重生了。」
我心中松了一口氣,還是問他:「為何?」
「每個人皆由自己的母親帶到這個世界, 江榮殺死自己的生母, 便是斷了自己與這個世界的口,因此無法再重來。」
原來如此。
因果報應,到底是降落在了他的上。
雪下得越來越大,我備好了清粥和小菜, 等著江塵回來吃飯。
這一世還很長,仍有許多東西,值得我的期待。
【完】
花向晚東渡云萊時,師父告訴她,因功法相合,為快速進階,務必拐一位天劍宗的道君回西境。但必須記得,只能拐多情劍,不能找問心劍。因為修問心劍的道君,雖強但蠢,不懂愛恨。可偏偏來到云萊的第一眼,她看到的就是修問心劍的謝長寂。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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