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個努力的人都值得掌聲。

「我們班這次還有一位同學取得了特大進步，那就是——傅如星同學！」

聽到我的名字被到，我有點怔怔的。

雖然預到自己這次的績大概會很好，但我仍然不敢抱有太多期待。

畢竟我已經習慣了遭打擊，習慣了失，習慣了沒有回報。

老師看著我，舉起手中的排名：

「這次大考，傅如星同學由之前的年級第一千多名，直接進步到了年級第 36 名！

「老師跟你們說過什麼？不拋棄，不放棄，努力能夠創造奇跡。

「讓我們全同學為創造奇跡的傅如星同學鼓掌！」

掌聲如雷鳴，甚至比剛剛給許小冉的還要熱烈。

許小冉笑著搖晃我：「哎哎哎，哭什麼？」

我不想哭的，于是咬了，但眼眶還是抑制不住地泛紅。

十二年了。

打擊與失終于為過去。

我用努力創造了奇跡。

在一片熱烈的氣氛中，傅如月抖著。

不相信。

這是不可能的。

傅如星不可能考得這麼好，是越努力會越不幸的人啊。

一定作弊了。

側過頭向我，用貌似刻意低了，但實際上所有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：「如星，我也想讓你有好績，可前提是……」

艷的瓣翕著，吐出別有用心的八個字：「這好績是真實的。」

周圍驟然安靜了下來。

連講臺上的老師都聽到了，面一沉。

「傅如月，你是在說傅如星有作弊嫌疑嗎？」

傅如月坐在原位，低著頭，貌似糾結了良久，最后抬起頭，看著我掉下淚來：「如星，我是你姐姐，我不能看著你走上歧途。」

許小冉率先站了起來：「傅如月，你要是說你妹作弊，你就拿出證據，打什麼啞謎呢？」

傅如月委屈道：「已經考完這麼多天了，哪還能有什麼證據剩下……」

后排，一個影突然站了起來。

是顧家栩。

「老師。」他沉聲開了口。

所有人都覺得，顧家栩要幫傅如月說話了。

畢竟眾所周知，傅如月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神，我則是他厭惡至極的死狗。

傅如月也是這麼想的。

淚眼盈盈地看向顧家栩，小聲道：「家栩，我記得考場位置，你就坐在我妹妹后面，如果你看到了什麼，可以說出來。」

顧家栩看了傅如月一眼，隨即認真地看向老師：

「對，我就坐在傅如星同學后面，沒有看到任何作弊舉。如果老師不相信的話，可以去調監控。」

傅如月的眼睛猛地瞪大了。

還沒來得及說什麼，講臺上便傳來老師失的聲音：「傅如月，你最近的狀態是不是出了問題？這次考試你知道你退步了多名嗎？整整六百名！」

哐當一聲。

是傅如月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。

9

傅如月昏了過去，被急送往醫院。

病房外，醫生在責備我父母。

「最近糖尿病的高發人群有年齡下移的趨勢，青年也有很大的可能患病，你們做父母的要監督孩子……」

傅如月的飲食習慣一直很恐怖，從不喝白開水，只喝茶可樂果，嫌食堂味道不好，常常拿油炸食品和甜品蛋糕當飯吃。

用對系統的話來說：「反正都不會長胖，那不如都吃吃的。」

但此刻，病房，傅如月毫沒有悔過的覺悟。

正在瘋狂地呼系統。

系統也知道瞞不下去了，索裝死，徹底不回應了。

和系統失聯的第三天，傅如月慌了。

匆匆忙忙地出了院，想要好好學習。

上次大考雖然退步巨大，但已經推說自己是因為原因。鑒于確實昏倒住院了，還是有很多人都相信了的說辭。

距離高考越來越近了，現在系統幫不了，

必須保住自己的績。

我冷眼看著傅如月，看著把那些空白的練習冊全都翻出來，試圖努力學習。

但一個人十八年來的習慣是深固的。

習慣了不勞而獲的人，是無法再去忍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的苦的。

做不到早起去晨跑，也做不到熬夜刷題。

之前漫長的時里，我在學習的時候，都在漫不經心地刷短視頻，碎片化的信息獲取方式侵蝕了的耐心，甚至連長期地集中注意力都做不到。

高考前，每次模擬，傅如月的績都在越變越差。

而我則一次次地進步，排名越來越高。

終于，到了高考的前一天。

爸媽為我們二人準備好了早餐。

和往常一樣，我的早餐是兩片涂了果醬的面包，一杯牛，外加一個蛋。

吃面包時，我似乎覺到，它的甜味有點不對。

但由于注意力全在接下來的考試上，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，面包已經被我吃掉了一大半。

我和傅如月一起趕到了考場。

最近，我們姐妹之間的流極，提不起神和我說話，我也不想應付，但也許是上天的玩笑，我倆竟然被分配到了同一個考場。

坐進考場里，我擺好文和準考證，張地等待考試開始。

突然，我到脖子一陣刺，忍不住手撓了撓。

沒想到這一撓反而變得更，我加大了力度，再放下手時，指尖是鮮明的紅。

出了。

我剛要舉手，旁邊的生就驚呼起來：「老師，……」

我并沒能聽清生的話。

因為下一秒，我已經到嚨水腫，呼吸變得困難。

頹然從椅子上倒地的那一剎那，我最后的視線里，是傅如月回過頭來，靜靜地著我。

那目狠毒又瘋狂。

我讀懂了。

眼神中寫著的那句話作——「我不好，你也別想好。」

意識漸漸消散，我昏了過去。

10

我在醫院里住了兩天。

正好是高考的兩天。

這個全國矚目的重大事件，這個我為之斗了十二年的命運之戰，就這樣輕飄飄地，和我失之臂。

考后，許小冉們來看我，痛心疾首：「你怎麼會突然在考場上過敏？」

其實真相很簡單。

我對芒果嚴重過敏，而那一天，傅如月在我的草莓果醬里，提前混了芒果。

知道，只要我進那個考場，就一定會取得好績，同學會羨慕我，老師會表彰我，校長甚至可能舉辦記者會，探討一位差生如何在短短三個月憑借自己的努力逆襲功。

而這是絕對無法忍的。

績出來了，傅如月考得同樣很差，過往拿過許多次市里第一名的，這次分數線只夠上個末流三本。

我聽到在病房外，流著淚對我們的親友解釋。

「我和如星一個考場，突然發病被抬走了，我本沒心思考試，連題目都讀不進去，滿腦子都是如星怎麼樣了……」

大部分親友都并不知道傅如月在最后三個月急速退步的事，聞言紛紛表示理解：「是啊，如月從小到大學習都很好，這次肯定是被影響了。」

「如月真是個好姐姐，對如星牽腸掛肚的。」

我躺在病房，無聲無息地攥了被角，手指因為過分用力，而泛出青白的。

……

家里陷了商討。

對于我的去向，肯定沒什麼好說的——復讀一年，明年再考。

但對于傅如月，大家陷了爭論。

爸媽都建議讓傅如月也復讀一年，畢竟績一直很好，一度是能去清北的苗子，如今就這樣去了末流三本，實在令人惋惜。

只有傅如月堅持不想復讀，表示就去現在的學校。

爸媽都對的選擇非常不理解，只有我深深明白。

傅如月是吃不了復讀的苦的，明年再考，績也許會比今年還差。

爸媽勸了好幾，見傅如月執意不肯復讀，也沒法，只好唉聲嘆氣地同意了。

就在所有人以為塵埃落定的第二天，傅如月突然找到爸媽。

「我想好了，我和妹妹一起去復讀。」

爸媽不明白為何傅如月一夜之間發生了轉變，但見終于松口，而且恢復了元氣滿滿的樣子，不由得連連說好。

就這樣，爸媽開車，將我和傅如月送去了復讀學校。

去的路上，傅如月著車窗外的風景，一直在哼歌。

「姐姐，你好像很開心。」我小聲說。

傅如月心很好：「嗯，我的確很開心。」

怎麼可能不開心呢？

之所以對爸媽說愿意去復讀，是因為在書桌上

發現了一張字條。

「系統正在維修期，明年 6 月，系統將恢復正常。」

也就是說，明年高考前，系統會回來。

11

傅如月和我一起去了復讀班。

由于子冷漠倨傲，又有公主病，周圍的人都不太喜歡，而之前的朋友也漸漸和不再聯系。

倒是許小冉們幾個常來看我，給我帶吃的，分上大學的趣事。

我仍然保持著努力，學習、鍛煉、休息，每天都進行著規律的生活，在這種努力下，我的績越來越好，材也越來越標準。

同學們提到我時，都會說我聰明、漂亮、人緣好，那些曾經專屬于傅如月的詞匯，漸漸都來到了我上。

從某種程度上講，我是應該謝傅如月的，去年我的績只夠上重本，而今年在時間更充裕的況下，我突破了曾經的極限，開始為沖擊清北的種子選手。

對此，傅如月咬碎了牙，但是又信心滿滿。

「沒關系，如星，你就繼續努力吧。」笑著說，「現在的生活或許是你人生中最好的時了。」

也許是系統快要回歸的緣故，傅如月已經不愿再與我做表面功夫，的話語中開始充滿明晃晃的惡意。

我不與爭執，繼續安心復習。

終于，新一年的高考來到了。

這次，我和傅如月被分在兩個考點，由爸媽送，我則自己打車。

坐在出租車上，我閉上眼睛，靜靜地笑了。

傅如月此刻應該很高興吧？

應該在無比迫切地等待系統拯救吧？

畢竟可是又擺爛了整整一年呢，據越擺爛越幸運的原理，這次考試恐怕會考個狀元也說不定。

我打開手機，給撥去了一個視頻電話。

傅如月接通了。

的聲音帶著不耐煩：「干什麼？」

我凝視著屏幕中的這張臉，已經很難看了，胖、長痘，曾經所有的好消失不見。

我對著這張臉，輕聲而又殘忍地笑了。

「姐姐，跟你說個。

「去年 7 月 29 號，我在你房間的書桌上，留了一張字條。」

傅如月不耐煩地問：「什麼字條……」

下一秒，猛地愣住了。

我帶著巨大的快意，看著眼神在那一瞬驚濤駭浪的轉變。

然后在來得及發出尖前，猛地掛斷了電話。

在出租車后座上坐好，我的角帶著輕輕的笑意。

司機師傅從后視鏡中看到了我的笑容，他也笑著對我道：「小姑娘，我姓馬，這是個好兆頭，祝你馬到功！」

我笑瞇瞇地謝過師父：「好！」

與此同時，我對著不斷震顯示來電的手機，按下了關機鍵。

12

現在再給我打電話，還有什麼用呢？

我的姐姐。

現在意識到真相，已經太晚了。

系統本就不會回來了。

那張系統正在維修期的字條，不是來自于系統的通知，而是……來自于我。

我把它打印下來，端端正正地留在你的桌上。

這的確是我對你的報復。

但是姐姐，其實你有很多個時刻都仍然有翻盤的機會。

但凡你對那張紙條的存在產生了一懷疑。

但凡你在復讀的這一年中肯努力改變一下自己。

你的結局都不會是這樣。

可你沒有。

走了十二年捷徑的人，回不到正道上。

于是我為你指明了一條死路。

你義無反顧地踏了上去。

13

考完后，我沒有回家，直接去找許小冉旅游了。

于是那一年的事，我過了很久才知道。

傅如月在爸媽的車上崩潰了。

大哭大鬧，瘋狂地尖說我害了。

最后被爸媽強行送進了考場。

出分后績慘不忍睹，什麼都沒有考上。

而我則去了北大，了許小冉的學妹。

上大學后，顧家栩來看我。

他來的時候我正在上排球課，顧家栩拿著運飲料等我，一見到我就高興地揮手。

我走過去，接過他手里的飲料。

然后當著所有人的面，兜頭從他上澆了下去。

……

看著淋淋的顧家栩，我吐出了六個字：「并不是沒關系。」

說完，我揚長而去。

我以為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結束了，以顧家栩的自尊心，他大概不會來找我了。

可我忘了，他當年能給傅如月當狗，現在就也能給我當狗。

顧家栩沒有被我的行為嚇退，還不斷給我發短信，希我能和他見面聊聊。

我想了想，正好我也有東西要給他，于是便答應了。

我們約在學校旁的咖啡館。

顧家栩長久地看著我，他的眼睛漸漸變紅：

「如星，對不起，我知道你從來沒原諒我。

「可我真的……真的很喜歡你，我是真心的，你相信我。」

我看著玻璃里自己的側影。

長發披肩，材窈窕，的確是會被慕的樣子。

就如同五歲那年初見顧家栩時，我穿著蓬蓬紗，的確是個招人喜歡的小姑娘。

可喜歡一個人，只喜歡最好的樣子，是不夠的。

我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，遞給顧家栩。

顧家栩怔了怔，他將盒子打開。

里面是一枚用草編的指環。

已經過了太多年，草早就變黃發脆，顧家栩的手指剛上去，那指環就碎了。

顧家栩的眼眶猛地紅了：「你還留著……」

那是五歲時，他送我的「訂婚戒指」。

說等我們長大了，他拿一個鉆石的來換。

「嗯，我一直留著。」我釋然地笑了笑，「今天，我把它還給你。」

顧家栩慌了，他語無倫次地解釋：「你還在怪我當初的事，對不對？」

「可當初我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……就像有一神的力量牽引著我，讓我討厭你，我知道這麼說很奇怪，你不會相信我，但是真的……」

「我相信。」我打斷他，「顧家栩，我相信你說的。」

「如果僅僅是討厭我，我可以原諒的。」

就像許小冉們，其實也一度被系統的力量控，對我沒有好。

但們所做的事，僅僅是遠離我，不和我做朋友，沒有刻意地欺負過我。

「討厭我，或許是被那種力量所控，但如何對待自己討厭的人，則顯示著一個人的本。」我輕聲道。

顧家栩的嚨猛地住了。

他記得自己對我做過什麼。

我也記得。

我忘不了顧家栩將紅藥水兜頭淋下時的殘忍。

忘不了他大聲宣讀我道歉信時的嘲諷。

「你可以不喜歡一個孩子，但如何對待，現了你是否善良。」

顧家栩出極痛的神，他終于知道，一切再也無可挽回。

我起離去，留下他一個人坐在原地，長久地惆悵。

14

后來，我大學畢業，出國讀了研，又回國找到了很好的工作。

公司里，前輩們喜歡我拼命三娘，因為我不但本職工作努力，還會利用下班時間做自。

積攢的多了，我就開直播和大家聊聊天。

很多羨慕我擁有的一切，學歷、值、收，我什麼都有了。

我總是笑笑，告訴大家：

「我其實是投了兩百多份簡歷，才找到現在的工作。

「為了保持好材，我一直嚴格執行工作計劃，飲食上也有諸多忌口。

「我始終堅信，世界是公平的，每樣命運的禮都標好了價格，我們想要什麼，就要付出什麼。

「也許會有幸運的不勞而獲，但如果我們不付出努力，這份幸運遲早會被上天收走。

「所以大家一起努力吧，我們要相信，努力從不會辜負人。」

結束了這場直播后，我第一次想要回家里看看。

這些年，爸媽事業不順，過去的大房子早賣了，現在一家四口在出租屋。

我離得老遠，就看到一個胖又邋遢的人, 一屁坐在門口開始哭。

一個男人追了出來，大概是的男朋友，二人糾纏廝打，男人氣急敗壞, 人撒潑哭喊。

我認了出來, 那個人是我的姐姐, 傅如月。

此時的傅如月, 已經沒有了一丁點好的樣子。

那年沒有考上大學, 從此再沒進過校園，也不肯出去找工作, 就這麼一直泡在家里。

興致來了的時候會在網上跟人聊天，回憶自己當年的校花往事，現在的男朋友大概就是這麼被騙到了，結果面基之后大呼上當, 二人爭吵不斷。

爸媽站在一旁, 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飛狗跳的一幕, 也懶得再上前勸架, 只是凄風苦雨地站在旁邊, 唉聲嘆氣。

「要是我們只生了如星就好了。」

「是啊, 我們的命真是苦。」

很多年前，他們也是這麼議論我的——要是只生了如月就好了。

這個家并沒能給我任何的，好在如今, 我已經離了原生的土壤, 去往了更大的天地。

一個旁觀的老太太走到我邊，和我嘖嘖嘆：「這家人, 真是造孽。」

完全沒有認出我和那個正在哭的人是

雙胞胎。

我終于意識到，我和傅如月已經完完全全地不同了。

經過命運的分水嶺，我終于長為更好的自己。

我對老太太笑了笑，轉離開，沒有再進那個家。

此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, 我的心卻前所未有的明亮。

抬頭向天空去——

月亮被進了云層。

滿天星輝燦爛。

【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