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第 1 章
六月的夏城,雨季來臨。
黑的天空下,淅淅瀝瀝的雨像是一臺龐大的織布機,雨點刷刷得織著,很快,乾燥的地面被織得潤了。
潤的地面上,平車的車飛速過,濺起一串水珠,伴隨著病人家屬和醫生焦急得呼喊。
慕晚撐著傘,提著一盒熱粥,粥裡的熱氣過紙盒散發出來,驅散了忙碌的醫院大廳裡森的冷意。
「我到了,你是幾樓?」慕晚將傘收起,越過人群往電梯的方向走。
電話裡,林薇說了樓層數和病房號,慕晚一一應下,抬頭看了一眼,電梯剛剛上行到12樓,要下來還有一段時間。
外面的雨下得越來越大,雨天容易發生車禍,新推進來的平車上,有不了外傷的病人,一污。
病人疼痛的、,家屬的哭喊,還有醫生護士們救治的聲音混在一起,一熱鬧的悲涼在大廳喧囂起來。
林薇還在說著什麼,慕晚輕聲應著,視線隨著一個病人,進了旁邊那間嘈雜忙碌的大病房。
這間病房很大,厚厚的鐵門開著,裡面來來回回都是人,幾抹白在裡面穿梭,像是天上的流星劃過。
慕晚看了幾眼,裡面的抑讓有些不太舒服,視線一收,準備繼續等待電梯。在收回的那一剎那,眼睛卻在某個方向定格了。
混的病房,有一個地方格外安靜,兩個打著繃帶的男,站在一張病床前。病床上躺著一個渾污的男孩,男孩雙目閉,鐵青的臉,毫無生氣。
病床的另外一邊站著一名醫生和護士,兩人並未對男孩做出治療,護士微低著頭,眼眶有些泛紅。而邊的男醫生,則微彎著,握住了男孩混合著泥的手。
這個醫生的長相很引人注目,高高的眉弓,清亮的雙眸,拔的鼻樑,微抿的薄,像是被雨水衝刷過的竹葉,茂的竹林之中,卻又葉葉分明,緻清。他的上有一種超然的氣質,像是混中停格的焦點,又像是獨立於混之外的遠山,絕塵拔俗,清傲孤冷。
他握著男孩的手,白大褂的袖口染了一兩點水,漸漸暈染開來。他毫不在意,修長的手指將男孩的手包裹,眉眼低垂,神平靜。
剛剛的抑略有緩解,慕晚眼睫一眨,想起了一個畫面。
前些年在火車站候車廳,一名乘客猝死,有一位僧人就是這樣握著那名猝死的乘客,在給他做超度。
醫院裡並不缺乏死亡,但當醫生鬆開男孩的手,將白布拉到男孩頭頂,旁邊的男發出淒厲的哭喊時,慕晚心下微涼。
與此同時,醫生似乎察覺到了的視線,抬眸看了過來。
雙眸平靜幽深,輕輕一掠,像一陣竹林風掃過心口,慕晚微微一怔,收回了視線。
電梯「叮」得一聲響,到達一樓,慕晚抬眼掃了掃病房上方的「急診室」三個字,問了林薇一句。
「你們樓上有急診室嗎?」
「什麼急診室?你在哪棟樓?」
「進了醫院大門正對的那棟。」
「那是急診大樓!我在住院部!」
「……」
到了林薇的病房,慕晚收起傘放在一邊,林薇已經鋪開小飯桌等著開飯了。前兩天剛割了闌尾,只能吃流食,慕晚還在外地拍戲的時候,就嚎著醫院的白粥難喝。慕晚拍完戲回到夏城,放下行李後就去徐記粥鋪買粥過來看。
「覺怎麼樣?還疼麼?」慕晚給林薇擺放好碗筷,拉了把椅子坐下了。
剛從文城回來,文城那邊沒下雨,天還熱的,所以只穿了一件黑的T和白的短。坐下時,長疊,姿態放鬆而慵懶。
慕晚是一名十八線小演員,外形十分麗,掌大的鵝蛋臉,鼻樑高漂亮,雙殷紅,下小巧,一雙大眼漆黑清澈,嫵而不風。高有一米七,長纖腰,翹,瘦而不柴,骨勻稱,材也極為完。
得長相是偏野的風的,有一種八十年代港風星的豔麗。而這種豔麗,清高不流俗,著高山仰止的高級。
「只要不扯傷口就不疼。」林薇吃著粥,還有些燙,吃完看了慕晚一眼,慕晚正看著窗戶,不知道在想什麼。
「想什麼呢?」林薇在慕晚眼前揮了揮勺子。
窗外雨下得小了,窗沿上有彙聚起來的大雨滴滾落,在玻璃窗上滾過,留下一條蜿蜒的水痕,像急診室裡來來回回的醫生。
「剛才等電梯的時候看到了一個醫生,好像在給一個去世的小男孩做超度。」慕晚回神,將急診室裡看到那個男醫生的事和林薇說了一遍。
醫生是救人的,要把人救活,超度卻是對死人做的,這兩個詞聯繫在一起十分矛盾。然而林薇卻沒有大吃一驚,眼睛一亮,問慕晚:「柳醫生是不是很帥?」
「你認識啊,確實帥的。」慕晚一笑,回想起當時男醫生的臉,很清淡,但記憶深刻,尤其是抬頭時與對視的那一眼。
「外科的柳謙修柳醫生,綽號柳道長,湯爾醫院裡所有群的寄託。」林薇前些天被工作室的同事送來急診,是柳謙修給看的病。
當時痛得要死,然而一眼萬年,做完手,就拉著護士的小手問了個底朝天。
柳道長這個綽號倒是有特的,慕晚後靠著椅背,問道:「為什麼取了這麼個綽號?」
「他信教的,道教,聽說他每個月都會休四天假,去某個道觀靜修。急診室如果有沒有搶救過來的病人,他會給做超度。但他本人子很冷淡,幾乎和別人沒什麼聯繫,像是沒有七六,跟個神仙似的。」
聽到這裡,慕晚對柳謙修的印象才算是真切了起來,怪不得覺他上帶著世獨立的仙氣,原來是信教的。
「道教教眾都這樣吧,清心寡,一心修煉,得道仙。」說到這裡,慕晚就沒有往下談,畢竟背後議論別人並不太好。對柳謙修印象不錯,覺他整個人像是被洗滌過,特別乾淨。而且作為醫生他搶救病人,作為修道者他會給死去的病人做超度,不管有沒有用,都能給死者的家屬以藉和心安。
「不過柳謙修這個名字有點啊?」慕晚看著林薇道。
「夏城四裡面的柳家家主就柳謙修。」林薇向來消息靈通,用勺子舀了舀粥,說:「不過應該是重名,柳家家主日理萬機,怎麼會來醫院當醫生。醫生能賺幾個錢?」
「說不定人家不差錢,來治病救人追求心靈的救贖呢?」慕晚說完,林薇歪著腦袋翻著白眼給了一個眼神讓自己會,慕晚一笑。
在醫院陪林薇陪到雨停,慕晚拿著傘出了住院部大樓。今天這場雨,已經下了兩天,將溫熱的氣都下了。剛一出門,雨後涼風吹過,竟然帶了些冷意。
天已經上了些黑影,醫院各個大樓裡都燈火通明,地上的積水倒映著燈,慕晚一腳踩碎,找到自己的車後開門上去了。
剛一上車,慕晚的手機就響起了一聲提示音,螢幕照亮人的臉,慕晚解鎖後,看到了轉帳通知,是這部戲的片酬。
慕晚當時選擇讀電影學院,就是因為拍戲來錢快。即使不爭不搶,演著這種戲份不多的角,也足夠能養活。
從小沒有父親,隨母親住在慕家。後來母親去世,高中畢業後,慕晚也搬出了慕家。現在是真正的煢煢孑立,形影相弔,簽了個小經紀公司,演著不被人注意的小角。一人吃飽,全家不。
其實這樣的生活也好的,一部戲也並不是只有主角,配角才是大部分演員的常態。
大概是娛樂圈裡最無大志的演員了。
給公司財務回了一個謝謝後,慕晚將手機放到一邊,準備發車子。腳下踩著離合,還未按下點火按鈕,就聽到車窗玻璃被敲擊的悶響。
漆黑的車窗外站著一個人,倒映在車窗上的人影廓清瘦拔,看不清長相。慕晚停止發,將車窗打開了。
黑的車窗漸漸落下,像是一場話劇漸漸拉了帷幕。
車窗外,男人已經掉了白大褂,也掉了斯文的英氣,襯得仙氣更濃。亞麻材質的襯衫,寬大舒適,被他穿得格外有型。他手上拿了把收起的長傘,黑的傘柄上,手指修長,骨節分明。
天蒙著一層稀薄的黑影,他在這層黑影下,冷白的皮像是泛著。他的長相近看比遠看更為緻,尤其是那一雙眼睛。
漆黑亮,清澈卻不見底,像一汪深潭。
見慕晚開了車窗,他神依然安靜平和,指了指慕晚的車下。
「稍等,車下面有一隻貓。」
聲如清泉,沉而涼。
是柳道長。
柳謙修說話間,已經走到了車後,一陣窸窣聲響,慕晚手腕搭在窗框上,斜眼看著後視鏡。
小小的後視鏡,男人屈下修長的雙半蹲,他右手拿了一塊餅乾模樣的小零食,側臉的廓在黑影籠罩下朦朧又清晰,像是一幅還未潤的水彩畫。
盯著後車胎下,柳謙修聲線沉穩,語氣溫和地了一聲:「過來。」
狹窄的後視鏡畫面裡,一隻貓從車底下走了出來。
慕晚眸一。
這是一隻三花貓,態滿,腹部滾圓,上灰濛濛的。它剛從車下走出來,就抬頭衝著柳謙修了一聲。聲音嗲,像是認識他。
待貓一出來,柳謙修沒有遲疑,他彎腰手,將它抱在了懷裡。
地上滿是積水,貓爪子上全是泥,剛到他懷裡就踩髒了他的襯衫。梅花狀的泥印在亞麻的襯衫上,他似乎毫不在意。
林薇說他幾乎不與人往,對待小貓倒是親昵。慕晚看著柳謙修抱著貓,影頎長拔,像是仙霧中若若現的九重天,帶著虛無的縹緲。在那麼一瞬間,慕晚還真覺得像是看到了神仙。
「這是你養的貓嗎?」慕晚雙肘搭在窗框上,抬眸著一人一貓問道。
柳謙修回頭,懷裡的三花貓也一齊看了過來,車裡的人豔如火,正衝他笑著,眼角彎彎,雙眸清亮。
「不是,流浪貓。」
「我看它跟你很親。」慕晚掃了一眼三花,貓咪眼睛的瞳孔已經變得黑黢黢一片。
「偶爾會喂點東西給它。」柳謙修說。
兩人對話簡單,問一句,他答一句,僅此一句,絕不多說。
果真是人淡如。
「你喜歡貓?」慕晚淺笑。
「嗯。」又是簡單地一句回答。
待得了回答,慕晚肩膀輕輕一聳,小臉笑著皺了一團。
「喵~」
淺短的一聲,聲音不大不小,人的甜和笑混在一起,像是裹上了巧克力醬的棉花糖,迷人。
三花被的聲混擾,耳朵一,睜開眼睛看了過來。而它後的男人,眼睫微抬,看著的雙眸,寂靜無瀾,浩瀚無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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