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煙看著我,紅輕啟,似是想要說些什麼。
我的心跳陡然加快,生怕下一秒就會用冰冷的語氣說:「景盼,你景家滿門皆已伏誅。」
下一秒,的聲音傳到我耳邊,說的竟是:「姑娘,你認識我嗎?」
我與沈煙年相識,可現在,看著我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。
見我沒有回答,了自己的鼻尖,臉上閃過些許尷尬:「不瞞姑娘,我初來乍到,不怎麼識路,請問迎花園該怎麼走?」
我抿,抬手為指了個方向。
「謝謝。」說完,抬腳向我所指的方向走去。
與我肩而過,我約聽到在自言自語:「這個姐姐好像認識我。」
「什麼?就是景盼!」
……
怕母親和姐姐著急,我也沒再深究沈煙為何突然不認識我了,只快步邁下石階,向前殿走去。
卻沒想到,剛送走沈煙,現下,我又看見了真正的元敘。
……
許是因為今日出門沒看黃歷。
此時,元敘正站在距離我幾步之遙的地方。
他著我,角帶著淺笑,一副早已等我多時的模樣。
突然,元敘側過子,出他后那個被五花大綁的人:「三姑娘救我!」
是李三。
視線中,元敘的雙眼直直落在我上,似是生怕錯過我臉上的任何表:
「阿盼,你認識他嗎?」
11
「小人上有老下有小……」李三渾抖著,「求貴人們高抬貴手,饒賤民一命吧!」
他帶著哭腔的聲音將將落下,接著,便響起元敘帶著笑意的聲音:「阿盼,你怎麼不說話?」
我在心中快速盤算著該如何應付過去,只能先開口拖延時間:「太子殿下,您今日出現在月寺,怕是不合規矩,若是陛下怪罪下來……」
元敘輕笑一聲,將我的話打斷:「若是能從此人上揪出什麼辛,我倒也不介意被父皇責罵。」
「阿盼,」元敘喚我,「我最后問你一次,你認不認識這個人?」
我將出了薄汗的手背到后,強忍著怯意,抬頭與元敘對視。
李三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老百姓,面對當今太子的盤問,他很有可能已經將今日之事全盤托出。
我該如何回答呢?
……
「太子殿下!」
突然,后有人快步走來。
我循聲看去,是平南侯家的世子,鄧溪。
「殿下怎麼在這?我好找。」
前世,我與鄧溪并無多集,我只知道元敘并不怎麼喜歡他,礙著平南侯的面子才與他有些來往。
看到鄧溪,元敘收起笑意:「此人形跡可疑,本宮抓了,現下正要送去府審問。」
我低著頭,手中著擺,心中思索著該如何救下被我牽扯進來的李三。
一籌莫展之際,我聽到旁的鄧溪笑著說:「誤會,當真是誤會一場!」
「殿下,此人是我家中雜役,今日帶來冬春節,沒想到竟沖撞了太子殿下和景三姑娘。」
鄧溪說得坦然,表和語氣毫無破綻。
但元敘顯然不信。
他看向鄧溪,剛要開口說話,卻被鄧溪搶了先。
鄧溪看向后面的李三:「今日算你命好,遇到了最是宅心仁厚的太子殿下,但殿下饒你,我可饒不了你。」
說完,鄧溪喚來自家管事:「帶回去,讓人牙子發賣了。」
管事領命,連忙上前揪住李三的耳朵:「你個死人,敢沖撞太子殿下,不想活啦?」
不知何時起,周圍圍了許多月寺里的僧人。
為了在旁人面前維系自己品德高尚的形象,盡管元敘并不甘心,但也只能笑笑:「無妨,阿溪,既是你家雜役,帶走便是,莫要苛責。」
鄧溪等的就是這句話。
他跟著便說:「有太子殿下,是我上京之福。」
說完,他微微擺手,示意管事帶上李三一起離開。
鄧溪轉過,卻沒有立即離開,而是站在我旁,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。
半晌,他用只有我能聽到
的聲音說:「我倒是好奇你有何特別之,能使得那位貴人特意讓我來替你解圍。」
12
鄧溪的話聽得我一頭霧水。
直到我隨母親與姐姐歸家后,走進自己的院子里,我才知道鄧溪說的那位貴人是誰。
宋王,元衍。
因為此刻,他正坐在我院子里的秋千上。
「問宋王安。」
再抬起頭,我看到元衍雙手環,丹眼斜睨我一眼。
「聽聞景家三姑娘溫恬靜,更是自慕我十弟多年,如今竟想出找口技者這樣的法子,只為與我結盟。」
「三姑娘可否給我一個理由,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
我垂眸看向元衍下有意無意著的秋千,前世種種忽然一幕幕出現在我眼前。
為了什麼呢?
是為了一生忠心為國,最后卻被自己親手教出來的元敘陷害,背上莫須有罪名的父親。
又或許是為了時便跟著父親上陣殺敵,大好年華與北境飛沙相伴,還沒娶到心的姑娘就被萬箭穿心的兄長。
為了在我出嫁前,一遍又一遍地說「阿盼,盼你順遂、平安」的母親。
為了即將穿上嫁,與心之人親的姐姐,以及那個會給我留下糖糕的弟弟。
輕嘆一聲后,我抬頭看向元衍。
在他下的秋千,是我八歲那年,父親親手為我做的。
彼時,他將將經歷一場戰,后背和手臂皆被敵人砍出許多深可見骨的新傷。
只是因為聽我說了一句「我想秋千」,父親便忍著痛,連夜為我做好了我心心念念的秋千。
可是,在我十六歲那年,元敘帶來抄家的兵將秋千胡砍斷。
他們踩著殘破的木板抄了我的家,也踩碎了景家男兒用拼出來的榮。
我了有些發干的角,只答:「為了……讓百姓不再自稱賤民,為了讓肱之臣不再拋尸荒野。」
那一瞬,我似乎看到元衍那雙毫無波瀾的瞳孔亮了幾分。
「這句話,我老師也曾說過。」他說。
話音落下后,元衍忽然又問:「三姑娘手上的傷,可好些了?」
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,只有右手手掌上有一時在枯井里留下的傷口,并沒有別的新傷。
「傷口?王爺許是記錯了,臣沒有傷。」
元衍看著我,抿。
一陣寂靜之后,他再次開口,聲音卻帶著幾分喑啞:「罷了,沒什麼。」
13
「你是說,元敘極有可能誣陷你父兄通敵?」
與元衍結盟之后,我將前世的事大致告訴了他。
當然,我省掉了重生的部分,只與元衍說,太子野心極大,很有可能陷害肱之臣,以確保自己對朝中員的掌控。
「你慕他多年,若嫁東宮為太子妃,你景家與東宮便是同一條船上的人,他又為何會在這時除掉你父兄?」元衍問。
「我也曾想過這個問題,」我為元衍倒滿一杯熱茶,「大概是因為,我父兄所忠心的,并不是太子,而是最終坐在皇位上的人,這樣中立的人,只會被太子視為政敵。」
元衍垂眸,握茶盅卻不喝:「若如你所說,那人既能拿到你父親私印,必是平日里深得你父親信任的人才能有機會。」
說完,他抬頭看我:「你可知你父親在軍中最信任的人是誰?」
本不用細想,瞬時,我的腦海中便閃過一個人影。
「有。」我說。
在我時的記憶中,那人時常會給我和姐姐買糖吃,也會在父親喝醉酒后,將他扛在后背上,一步一步背回將軍府。
父親曾說,在戰場時,那人就像自己的后背一般可靠。
頓了頓,我輕聲說出一個名字:「我父親的副將,陳生。」
……
陳生住在上京城里有些偏僻的地方。
他雖然兼朝職,但當今陛下重文輕武,是以軍中條件艱苦,且他妻子又常年纏綿病榻,就算有我父親時常接濟,也還是抵不住花錢如流水。
我與元衍一同走在荒草叢生的小路上。
還有一些距離時,站在門口的陳叔一眼就看見了我。
他遠遠向我招手,高聲喊我:「小阿盼!」
像我時那般。
再走近些,陳叔快步迎了上來:「方才看見你,還以為是看錯了,我還想著是哪家姑娘與阿盼這般相似。」
「你今日怎麼過來了?」陳叔問。
我出笑意,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平常:「得知陳叔今日休沐,來看看你和嬸嬸。」
陳叔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站在我后戴著斗笠的元衍:「走,外面天冷,咱們進去說。」
甫一走進屋子,一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。
簾子被人掀開,一個
穿素裳的子從屋走了出來。
面蒼白,剛要說話卻忽然輕咳起來,怎麼都止不住。
陳叔晚我們一步進來,看見嬸嬸便溫聲道:「讓你好好躺著,怎麼起來了?」
我走上前去扶住的小臂:「是啊嬸嬸,你還病著,小心風。」
我與姐姐都是被陳叔與嬸嬸看著長大的。
他們喜兒,卻因為嬸嬸的始終無。
眼下,嬸嬸好不容易止住了咳,拉起我的手輕輕著:「在屋里聽到了你的聲音,許久沒見你,有些想你了。」
把我拉近:「讓嬸嬸看看,小阿盼如今出落得當真標致,是大家閨秀了。」
說完,又咳了幾聲。
陳叔上前攬著嬸嬸的肩膀:「娘子,阿盼來找我或是有事,你快些回去休息吧。」
嬸嬸嘆了一口氣,看著我無奈地笑了笑。
看著緩步向屋走去的嬸嬸,陳叔忽然住:「娘子。」
他笑了一聲:「上京夜里風寒,若我不在,你定要保重子。」
待我與元衍走進后院,陳叔站在門口,背對著我們,低聲道:「三姑娘,說吧,您來找我,到底所為何事?」
說這話時,陳叔將后院的門關得嚴嚴實實。
隨著他的作,突然,我看到在他的袖口有銀一閃。
那是……
一把短刀。
14
陳叔關好門后轉過來,卻并不看我,而是看向站在我后的元衍。
今日前來,元衍特意用只穿了一件用平常布料制的裳,還戴著斗笠,從始至終未發一言。
陳叔只是一介副將,應當不會認出他來。
然而下一秒,陳叔將子朝向元衍,抬起手,將右手覆于左手之上。
這是……上京臣民面見皇室的禮儀。
接著,陳叔低頭道:「卑職拜見宋王殿下。」
一時之間,后院一陣寂靜,只有冬風呼嘯而過,帶著徹骨的寒意。
元衍抬手摘掉斗笠,放在一旁的桌面上。
「你認出我了。」他說。
「是啊。」陳叔說著,抬頭看向元衍,「你們這些皇室之人,上的貴氣是掩飾不住的。」
說完,他的臉上出一抹笑,卻是嘲笑:
「因為啊,你們的尊貴,是用真金白銀養出來的,也是用老百姓的汗養出來的,和我們這種人自然是不同的。」
后,元衍的手自半空中打了個響指。
有兩個暗衛應聲出現,走到他邊,遞給他幾樣東西。
是幾張私印還未干的書信,被人拿在手里時還掉了些土。
「這是從你家門前那棵樹下挖出來的。」
「陳生,若我猜得沒錯,方才你原本是想出門送信,卻看到了我們,而后趁我們不注意,將信埋在了樹下。」
聞言,陳叔愣了愣。
他自顧自地坐在木椅上,不再顧及尊卑。
「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,」陳叔頓了頓,低頭取下那把短刀,「啪」的一聲,放在自己手邊,「但我是不會說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