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綏視線移到我的手腕，眼神一閃，語氣不像方才冷：「更深重，若是無事，我便先退下了。」

我未作阻攔，放任他離開。

回去查證鴿子所攜帶的紙條，發現是府中下人托燕綏寫的，將我的事當笑談胡編造傳出去，以示對魏氏的忠誠。

而燕綏，順勢為之，真正的消息，只怕早已到了百里之外。

我尋了個由頭，將那名下人逐出府去。

燕綏已表明態度，不會對公主府不利，我也不會再步步。

次日起，手腕已能活自如，紅腫也消了些。

我著尚殘留白藥膏印子的手腕，陷沉思。

小桃平日里睡得和死豬一樣沉，不會是。

我被心中的想法嚇了一跳，不可能罷……

9

不久后是娘親生辰，我尋思著去玲瓏閣瞧瞧。

府門外，燕綏早已在馬車前等候多時。

「本郡主倒是不知何時又讓你當了車夫。」

那日挑明后，我便沒派人再盯著他。

燕綏未因我的質問而惱怒：「今日車夫突發惡疾，故我自薦為郡主馭馬。」

我站原地盯了他好一會兒，直到沒看出他的嘲弄，才安心上車。

一路沉默，只剩車轱轆軋過青石地板的咕嚕聲。

馬車停下，我掀開簾子，一只白皙修長帶了薄繭的手遞到我眼前。

我忽地想起那晚他就是用這只手，氣地握住我的腳踝。

臉一熱，別開眼急匆匆越過他，手敏捷跳下馬車。

怎料路面，腳一子止不住往后仰，那聲驚呼在中，腰被有力的手臂環住。

燕綏蹙眉：「郡主當心腳下。」

我猛地推開他，到他膛的手都覺得滾燙。

捂住臉遮掩般朝不遠的小攤跑：「是糖人！」

待裝模作樣買了幾個糖人后，燕綏已不見蹤跡，這個燕綏，當車夫是假。

我將手里的糖人扔小桃懷中，我才不喜歡糖人，方才為了掩飾不自在胡謅的。

見了我，玲瓏閣的掌柜親自出來迎接，引我去二樓雅間。

選定娘親的生辰禮后，窗邊傳來殺豬般的慘。

我推開窗，見一個悉的影把人掄到地面，發了瘋用拳頭砸下人。

打人者是燕綏。

他下抱頭痛哭流涕的人我也恰好認得，皇后的親侄兒王晟！

我眉心一跳，顧不得結賬，提起擺往樓下跑。

「快住手！」

我上前抓住燕綏的手臂往外拽，可他像是聽不見一樣，掙我的手，拳頭機械地往王晟上砸。

王晟被打得滿臉是，門牙缺了一塊，看清我的臉仿若抓住救命稻草：「趙熙妹妹救我！這個瘋子要殺了我！」

王晟這些年仗著自己是皇后侄子，欺百姓，無惡不作，死八百次都不為過，但不能死在燕綏手里！

我強下將王晟千刀萬剮的心，命人強行拉開燕綏。

王晟的侍從哭爹喊娘，讓路人評理，說是公主府的人不由分說沖出來打人。

我自是不信，王晟劣跡斑斑，平日里只有他欺別人的份。

「還不將你們爺抬回府去請大夫？若耽擱了落下殘疾，你們也難逃其咎。」我冷冷出言提醒。

那些個侍從聽完，這才手忙腳架起王晟，跌跌撞撞往王府走。

10

燕綏曲坐石階下，手臂搭在膝蓋，手耷拉著，指骨裂了幾道口子，嫣紅的從指流出。

我蹲下子與他平視：「為何傷人？」

湊近才發覺他的手輕輕，眼尾通紅。

他了干裂的瓣，啞聲道：「他該死。」

我嘆了一口氣，取出隨攜帶的帕子幫他包扎傷手，作并不溫。

「你生氣了？」燕綏冷不丁地問。

我拉帕子，怪氣道：

「我哪敢，只是平白無故又要被人記恨上了。或許你以往傷誰，或是令誰一命嗚呼都無人敢過問緣由，但你現在只是公主府的下人。你若恨他，大可私下蒙了頭教訓一遭，眾目睽睽行兇生怕府拿你無可奈何？總歸是我活該，撞了霉運上你這個倒霉蛋，現在又要給你背鍋。你滿意了？」

「對不起……是我沖了。若他尋上門來，你只管將我推出去，我絕不牽連公主府。」

年俊臉在影里，衫破舊，沾染跡與灰塵，眼神空無

。

我的心像被針輕輕一蟄，又酸又。

不知為何，竟覺得他不該是這樣的。

我朝他出手，問：「要不要再給王晟一個教訓？」

王晟定是做了讓他無法忍的事，他不說，我便不問。

反正我有的是法子知道。

遲疑片刻，纏了帕子的手放進我的掌心里，用力握，我反手回握，將他拉起。

他的面容一點點被覆蓋，斂去霾。

線刺眼，我并未瞧見，他角極淺地勾勒出一個弧度。

回府后，我讓人找來當時街上的攤販。

攤販們無一不是痛斥王晟的非人行徑，說他當街猥男，簡直喪心病狂。

我沒想到，王晟還有這層癖好，實在是將他千刀萬剮也不為過。

我暗中派人將王晟欺百姓的事一樁樁謄寫下來，再去尋他迫害過的人家，每家每戶簽上名字，縱使王家有心遮掩下這些事，也總會留有抹不干凈的尾。

我也沒指僅憑這些就定王晟的罪，畢竟王晟橫行代表著皇后勢力深固。

還欠一個東風，一個皇后主懲戒王晟的機。

11

第二日一早，王家便大張旗鼓抬著傷的王晟來公主府門前要個說法。

我與娘親細細將昨日事經過以及緣由道出，聽后頷首，說不能在這種人面前失了氣勢，認為我們良善可欺。

故允我出面對峙。

還未走近，就聽見王夫人的大嗓門。

「我可憐的兒呦，這是造了什麼孽，郡主目中無人也就罷了，連一個低賤如泥的下人都敢當街將我兒打重傷，大夫說我兒傷及肺腑，現下都沒醒過來，還有沒有王法了……」

附近的百姓都被吸引了過來，圍著公主府門指指點點。

燕綏捧了一盆熱水，直面往擔架上躺著的人潑。

「沒醒過來」的王晟被潑了個正著，慘一聲從擔架上蹦起。

王夫人沒料到我們不按常理出招，張著愣在原地。

「哎呀，沒想到這盆水比大夫還管用，一下就將王公子喚醒了。」我適時開口。

王夫人氣得你了幾個字愣是說不出話，臉憋得通紅。

「王晟平時仗勢欺人就算了，竟然泯滅人當街對一個男出手，其心可誅！皇后娘娘向來尊禮法，不越分寸，若是知道自己的侄兒為所為，該有多痛心。」

周遭看熱鬧的人聽了，紛紛出言附和：「就是，王晟平日行為就不端！都說王家勢大，難道還能越了皇上去？」

我又繼續道：「傷王公子的侍從我已經罰了他鞭子，若王夫人覺得還是不解氣便告到府衙去，正好算算王公子所做的事。」

燕綏背過，出縱橫錯的鞭傷，眾人看不嘶氣聲一片。

王夫人與王晟自知無可反駁，臉氣得青紫，擔架都不要，灰溜溜跑了。

只要今日這番話傳出去，王家討不了好，可是，還不夠。

王家不會輕易將事揭過，需在他們反擊前找好退路。

眼前的人子一歪就要跌倒，我上前扶住他：「還能走嗎？」

他點頭。

我親自將他送回房，然后讓人去請大夫。

燕綏遞給我一本冊子：「這是我手下收集的證據，希可以派上用場。」

我接過翻看，發現好多都是我的人未找出的事跡，還有能讓王家元氣大傷的賄賂名單。

大夫給燕綏理好傷口，他趴在塌邊，眉頭鎖，眼眸閉。

我以為他睡著了，正離開，他卻突然開口：「我有一個兄長，家中曾對他寄予厚。」

我停下腳步，他接著說：

「那年我兄長十歲，我央他帶我跑出府游玩，誰料遇上歹人，他為救我被人抓走，再找回來時人已癡傻。后來才知，他被人販子賣到一戶人家，那家的主人年愈四十，有癖，整整三年，那人將我兄長囚在暗室，將他當發泄的玩，都怪我……」

我忍住間的哽咽道：「別說了。」

「作惡之人，必會到律法的制裁，王晟也會伏法的，你信我。」

12

蹲守在王家附近的人來報，說王晟傷這幾日，三皇子日日都上門探視。

乍一聽好像沒什麼不對，最多覺得他二人兄弟深。

我忽地想起，三皇子極度厭惡子，他宮中侍奉的都是凈之人。記得一次宮宴有個宮不小心撞到他懷里，當時他并未怪罪，但沒多久那個宮就離奇死在了冷宮的井里。

或許，三皇子是我所需的東風……

而王晟的罪證我都給了王家的政敵，相信這會已經到皇上案前了，有皇后周旋，皇上大概不會對王晟降下重罪。

我將王晟逛群芳閣的消息給他的夫人季氏。

很快，季氏氣勢洶洶提著馬鞭闖群芳閣，一間

一間踹開門尋人，老鴇哭喪著一張臉跟著后。

多番尋找無果，停在最后一間房門口，劈開門，兩道人影癡纏在一起。

季氏怒極，揚起鞭子對著二人一頓。

王晟將人護在下，屋外看熱鬧的人瞧清他下的人，驚呼哪是什麼娥，分明是個男人！

這事很快鬧到了大殿上，王大人自覺沒臉，稱病未上朝。

皇后氣得暈厥過去，一個是疼的子，一個是寵的侄子。

三皇子和王晟的事太過炸裂，加之王晟所做的惡事民聲載道，怨聲四起。

王家的政敵趁機落井下石，連王大人前些年腳不小心掉李侍郎子，拒不道歉的事都被翻出來痛斥，說王家人蠻橫的子一脈相承。

皇后醒來后只說了一句話：「任憑陛下決斷。」

王家自顧不暇，只好舍棄王晟。

至此，王晟的事也算告一段落。

13

娘親的生辰如期而至。

公主府中大擺宴席，皇上與皇后親臨，達顯貴攜夫人子恭賀。

皇上笑對娘親道：「往年送的都是些俗，今年朕送姐姐一件有意義的件，還姐姐不要嫌棄。」

往年娘親的生辰，宮里的賞賜皆是些珍稀古玩或是綾羅綢緞。

「陛下送的，定然是最好的。本宮先謝過陛下了。」娘親揚道。

宮人將備好的賀禮奉上，紅布掀開，漆狹長的匣子躺著一柄劍。

一柄鑲嵌了各寶石的木劍。

我拿起杯盞湊近邊，掩蓋住神。

「時姐姐也曾教我用劍，每每想起，念萬分，也是這樣一柄木劍。此劍用梨花木雕刻而，不僅澤極佳，紋理雅致，且質地堅，如同你我間的姐弟之，堅不可摧。」皇上似陷回憶。

娘親聞言，依舊維持無可挑剔的神，笑著讓人將劍仔細收好。

皇上在敲打娘親，縱使手握利劍，也要像這把木劍般，只可觀賞。

梨花木再貴重，依然可輕易折之毀之。

期間宴上歌舞升平，一派和樂之。

不知誰高喊一聲：「有刺客！」

刺客騰空而起，手握弓箭隔空對著人群放箭。

另一波人子如游龍般迅速穿梭在人群中。

公主府的侍衛紛紛出與之抗衡。

貴人們四逃竄，一時間，刀箭接鏗鏘聲與驚聲混做一團。

我擋在娘親前，持劍劈開前方來的箭，回頭詢問：「娘親可有傷到？」

娘親眼神呆滯地著右側，我一愣，隨著的視線去。

父親將驚的魏氏護在懷里，趙湘哭哭啼啼躲在他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