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楠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, 將寒氣人的薑雁北拉在後,走上前問佟子信:“你沒事吧?”
佟子信訕笑著搖搖頭, 意味深長地看了看, 又看了眼面無表的薑雁北,鑽進了車, 又拉下車窗, 抬頭看向, 道:“我提的建議,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, 半年之都有效。”
沈楠對乾乾一笑, 沒說什麼。而旁的薑雁北,不等車子開走, 已經捉住的手腕, 拉著往後走。
他力度很大,沈楠踉蹌了幾步,才跟上他的節奏。
兩個人一言不發地上了他那輛黑的車。在副駕駛坐定之後,沈楠徹底冷靜下來,連帶著第一天的興, 也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,歸為平靜。
本來覺得他見過自己曾經的不堪和狼狽, 也對的經歷和背景一清二楚, 自然也就意味著他對兩人這些差別不以為意。
但顯然還是想得太簡單了。
必須得認清一個事實, 他們的生活方式乃至三觀認知, 或許都有著不可逾越的差距。他人生順風順水, 時至今日,靠著努力而獲得的學歷背景和專業能力,已經為他的人生打下堅不可摧的基,他也沒有拉他後的家庭,所以可以做一個清高的大學老師和科研工作者,不需要去為五鬥米而折腰。
這與恰好截然不同。
沈楠了額頭,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心平氣和:“剛剛佟總喝醉了,你別誤會。”
薑雁北啟車子,繃著臉半晌沒有說話,直到車子上了夜晚的車河,他才冷聲開口:“我看他很清醒自己在做什麼。這就是你所謂的工作應酬?”
沈楠沉默了片刻,自嘲般笑了聲,道:“是啊,這就是我的工作。我們做業務的,客戶就是我的食父母,我得伺候好他們才有飯吃。”
薑雁北口道:“如果工作是要伺候好別人,那還有什麼意義?”
沈楠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,轉頭看著他,卻又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,最後也只能譏誚般扯了下角,道:“大教授,工作對你來說或許是有著實現自我的意義?但對我來說。它就是個賺錢養家糊口的工。”
薑雁北猛得將車子靠邊停放,轉頭寒著臉看:“所以為了賺錢,就要出賣相嗎?”
沈楠震驚地看著他那雙明顯怒火中燒的眼睛。
別人這麼說,可以完全不不在意,唯獨他不行——哪怕這就是事實。因為如果連自己喜歡的男人都無法理解自己,那麼這段顯然是有問題的。
而往第一天,就發現這段的弊病,沈楠不知是該覺得悲哀,還是慶幸。本以為自己的人生已經開始翻盤,升職加薪開了店,喜歡的男人了自己男友。一切地一切都朝著再好不過的方向發展。
但現在才發覺,原來是自己太樂觀了。
訕訕一笑:“不然呢?大教授,我不像你是藤校博士,是大學引進人才,我只是個學位證都沒拿到的學渣,無一技之長,沒資本跟你一樣清高。我關心的是每個月能賺多錢,房租會不會漲價保姆什麼時候要求加工資買東西哪家價比最高。我沒有興趣也沒有力像你那樣,去關心森林是不是在減,哪些生瀕臨滅絕,地球是不是會毀滅?對我來說,上有老下有小,我只看得到眼前的一畝三分頭,工作的意義無非就是,想方設法拿下客戶和訂單,讓工資卡裡的數字變得更多。而我唯一的一點優勢,也就是還算過得去的相,我不利用這點優勢還能利用什麼?”
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冷靜,但聲音還是忍不住刻意拔高,著無法掩飾的憤怒和刻薄。
薑雁北皺眉看著,說:“但你現在是我的朋友。”
“所以呢?”沈楠譏誚地冷笑一聲,“因為我的男朋友不喜歡我的工作方式,我就要停止這些我早已經遊刃有余的應酬?因為你不喜歡,我就要得罪一個對我居心不良但我其實足以應付的大客戶?就可以不賺錢養家嗎?”
薑雁北看著的眸微,嚨像是被人掐住,忽然說不出話來。
所以呢?所以去放棄應酬,放棄一貫以來的工作方式?他想這麼回答,可他知道自己沒有權利。
沈楠看著沉默下來的男人,不得不接一個現實,兩個人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,從前不是,現在更不是。
手握住門把,道:“開門,我下車。”
薑雁北回過神:“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聲音冷冽,眼神堅決。
薑雁北道:“我送你。”
沈楠看了他一眼,自己手摁下中控鎖鍵,反手打開門。
薑雁北手握住的手腕:“沈楠……”
沈楠甩開他,一字一句道:“薑雁北,你鄙夷也好,理解也罷,我自認只是利用了一點人社會中的遊戲規則,從來沒逾越過底線。我雖然也不喜歡,但並不覺得有什麼丟人。總之,這就是我現在的工作常態,而且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,大概也沒有能力徹底改變這種狀態。我們才剛剛開始,你回去好好想想,要是覺得不能接,咱們就立馬結束,也算是及時止損。”頓了下,“我也回去好好想,該不該和你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大教授在一起。”
說完,不等他回應,就迅速打開車門,疾步走到路邊,手攔下一輛路過的出租車,絕塵而去。
薑雁北怔怔地看著橙的出租車沒夜晚的車河,閉上眼睛,重重靠在椅背上。持續了一整天的興,忽然迎來當頭一棒,敲得他心裡一陣發痛。
他當然不是瞧不上對的工作,相反,因為見過曾經荒唐的生活狀態,知道那種乖張任的孩,經歷家庭變故,竟然還能靠一己之力站起來,就已經足夠讓他刮目相看。他並非不食人間煙火,也知道無論什麼樣的工作,總有這樣那樣的不由己。
但他到底是男人,而且還是的男朋友,怎麼可能不介意?
除了介意在酒桌和男人逢場作戲,他更在意在這些應酬中,今天遇到的是一個輕浮的佟總,明天或許就是一個彬彬有禮富有魅力的王總,然後發覺他並非最好的選擇。
他了額頭,啟車子。
薑雁北回到家第一件事,就是從屜裡翻出自己的兩張銀行/卡。一張是工資卡,他生活簡單,住教師公寓,吃學校食堂,時間大部分花在實驗室,花錢的地方很,每個月一萬出頭的工資,在這個城市雖然算不上高收,但對他自己來說綽綽有余。然而他工作才半年,加上科研獎勵和項目提,這張卡裡也不足二十萬。
另一張卡是他工作之外的收,包括這些年給網站雜志的科普撰稿稿費、之前跟商業公司合作的提,以及曾經獲獎得到的獎金,但加起來也不到七位數。
他從上大學靠著獎學金和科普撰稿,就已經自己養活自己,此後在國外除了全額獎學金,還獲過一些科研比賽的獎金,這讓他不需要薑之明和宋岑的資助,也從來沒有為生計發過愁,他甚至都沒打過一天工。
他沒有刻意賺過錢,因為從來沒缺過錢。不是他能賺多錢,而是生活確實太簡單。他對質沒有任何追求,就如沈楠說的,他確實是清高的,從來不在意金錢,也厭惡充滿銅臭味的世界,所以刻意與之隔離。
但現在,當他需要錢的時候,第一次厭惡自己的清高。如果他的經濟狀況更好一點,那麼就有足夠的底氣,對說出一句“我養你”。
因為一個男人養一個人,不只是簡簡單單能給得起一日三餐,還應該能讓毫無後顧之憂的,去做自己喜歡的做的事。而他還遠遠沒有這個資本。
他當然也知道,沈楠絕對不是要男人去養的人。如果是這樣,早不到自己。他相信一定有人對說過類似的話,但仍舊靠自己工作養活父親和弟弟。有的自尊和底線。
但這並不等於自己作為一個男人,什麼都不需要為自己喜歡的人去做。
他深呼吸了口氣,將銀行/卡收好,打開電子郵箱,給之前有意購買他手上一項專利的商業公司發了封報價郵件。
與此同時,心低落的沈楠心不在焉地來到了家裡的花店。
“姐姐!”沈鈺見到,笑著跑上來撲到跟前。
沈楠敷衍地了他的小腦袋,走進店,隨口問沈耀:“生意怎麼樣?”
沈耀道:“今天年後第一天上班,生意比之前了很多。不過沒關系,我正在聯系一些會展婚慶公司,要是能拿下幾家,收就能大大提高了。”
沈楠笑道:“沒事的,只要不虧本,多賺點錢就行。我剛剛接到升職通知,下個月就是客戶總監了,月薪三萬,加上獎金,一年下來能有五十萬,努把力,過兩年咱家就能買個小房子了。”
沈耀神激地看著兒,欣道:“我兒真是太厲害了。”
沈楠不以為然地笑了笑:“再厲害還不就是個打工的。”而且還得繼續跟男人吃飯喝酒虛與委蛇。
沈耀道:“我相信我兒遲早能做出自己的事業。”
沈楠微微一怔,又笑了。總說自己是打一份工,養家糊口,但這些年下來,難道真的沒有想過,要做一份自己真正的事業嗎?
能從文員到總監,也總有一天,會做到更高級的職位,有更多話語權和決策權,而不是為了做業務拿提和男人吃飯喝酒。
職場就是弱強食,現在用得是弱者的生存之道,但等到為強者,也絕不會瞧不上曾經作為弱者的自己,因為這都是必經之道,至對於這種資歷背景的人來說,是一條算得上捷徑的必經之道。
薑雁北看不起自己又怎樣?只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就好。
何況還有沈耀這個父親為自己驕傲。
這樣一想,沈楠便釋然了不。
只是,對於這段剛剛開始就要結束的,還是很有些憾。
畢竟,那麼喜歡他。
從前是,現在也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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