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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君心》 第 24 節 難得有相逢

他目掃過我垂在畔的左手,臉忽然變得很難看:「我的戒指呢?」

「什麼?」

「你既然戴著你老公送你的鉆戒,就把我的戒指還給我。」

肖朗冷著臉說,「畢竟我們都分手四年了,我怕我朋友誤會。」

我挑著角笑了一下:「放心,不會誤會的。我已經扔了。」

肖朗不敢置信似的瞪大了眼睛:「姜南喬!」

電梯在十八樓停下,我置若罔聞,目不斜視地走出去。

哪怕不回頭,也能察覺到他鋒銳的目追在我背后,帶著某種莫名的緒。

小游聽說了這件事,嘆著氣問我:「你這又是何必呢?」

「……」

何必呢。

大概是為了,在他面前保留最后一點可憐的自尊吧。

我寧愿我在肖朗眼里是一個拜金虛榮到不擇手段的、薄寡義的人,也不想他發覺,其實離開他后,我現在的日子落魄至極。

晚上我在房間里碼字,隔著門板,忽然聽到外面怒氣沖沖的男聲:「你他媽誰啊?」

「你就是的有錢老公?」

悉的聲音令我眉心一跳,當即合上破舊的筆記本電腦出去,看到門外站著的肖朗,和他面前、住在我對面臥室的林子洋。

肖朗大概是喝酒了,醉眼朦朧地盯著他:

「你再有錢也不能隨便找別人的朋友,這是不道德的。」

「你有病吧?」

我快步走過去,扶住肖朗,跟林子洋道歉: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這是我朋友,他喝醉了。」

林子洋的神這才好看一點,擺擺手,回自己房間去了。

客廳里又只剩下我和肖朗,他目環視一圈,又重新落回到我臉上:

「你和我朋友長得像的。」

我只當沒聽見:「你敲錯門了,你家在樓上,我送你回去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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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果他反而猛地往前了兩步,反手關上大門,整個人靠在了我上。

「我朋友,和我分手了……」

他伏在我耳邊,輕聲說,「我好喜歡,可還是,離開了我。」

像是有重錘猛地擊在心頭,一陣劇烈又尖銳的痛意傳遍四肢。

廳明亮又滾燙的燈下,我整個人僵住,許久吐不出一個字來。

肖朗本來就高,寬肩窄腰的材,線條流暢又漂亮。

此刻他幾乎將全的重量都掛在我上,我必須要竭盡全力,才能勉強支撐住。

最后我一步一頓地把人拖回了我房間。

肖朗著我肩膀,用滿是醉意的聲音,斷斷續續訴說著他對朋友的意,我聽到最后,已經麻木。

費盡全力才把人搬到床上躺下,我出了一汗,準備帶上電腦去客廳繼續工作。

然而剛支起上半,肖朗忽然扣著我腦后凌的長發,把我按在他上,小聲說:「別走。」

「求你了……別離開我。」

在一起那一年我沒懷疑過他對我的意,包括分開這四年,重逢后難免抱有一點天真的期待,卻終于在這一刻恍然清醒。

他已經有了更的人,也有了新的恨分合。

只是都與我無關了。

我幾乎要說不出話來,可又迫自己從嚨深一字一句地出聲音:

「你看清楚,你朋友不在這兒,我是姜南喬。」

肖朗的作一下子停住了,他眼底傷心又迷離的霧氣漸漸散去,有清醒短暫地浮現出來。

他看著我,半晌,才了一聲:「姜南喬。」

嗓音已經冷了下來。

可是他的手還停在我腰間,這睡我穿了好幾年,腰后的布料甚至有破

滾燙又的指尖恰好著那一小片的皮,肖朗盯著我看了幾秒鐘,忽然在那里按了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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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悶哼一聲,倒在他上,恰好過他口。

「姜南喬……」

他的聲音很輕,好像被醉意填充,又好像在清醒中沉淪,

「我們都分手四年了,你怎麼還是總會出現?」

那酒意好像奇怪地,從呼吸間傳遞到了我上。

墻上的老式空調無力地吐出涼風,夏日燥熱的黏膩就在他眼睛里,肆無忌憚地盛開。

在事態向不可控的深淵之前,我猛地推開他,跌跌撞撞地跑到客廳,然后在沙發上蜷了一整晚。

5

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,已經是中午。

視線從朦朧切換到清晰,我很快辨認出那個站在沙發邊的影,正是肖朗。

他的酒完全醒了,昨晚那點失態消失無蹤,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冷淡的克制。

見我醒了,肖朗目掃過來:「對不起,昨晚我喝醉了。」

我點點頭,撐著沙發坐起來,才發覺自己腰酸背痛:

「我知道,你失了很難過,我的床借你一晚,不用謝。」

說著,我穿上拖鞋,強忍著渾的酸痛,準備回臥室繼續工作。

然而錯而過的一瞬間,肖朗忽然抓住我手腕,沉聲道:

「如果我沒看錯的話,這是一間合租房。」

「是。」

「你不是嫁給了有錢人嗎,戴著你三克拉的大鉆戒,就住這種地方?」

「吵架了,我自己出來住幾個月,他停了我的卡。」

為小說作者,這樣的橋段編起來一點也不困難。

我深吸一口氣,繼續道,

「等和好后我就會搬回去了。那天晚上你說的沒錯,我的確對你有過那樣的想法,但現在已經不會了。你這麼喜歡你朋友,希你們能早日和好。」

「我朋友……」

肖朗重復了一遍,接著臉上浮現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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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用力掰開他扣住我手腕的手指,微微低頭,輕聲道:「再見。」

肖朗離開后,我回臥室發了會兒呆,又重新打開了電腦。

由于昨晚他的突如其來,我沒來得及更新,這個月的全勤獎已經沒有了。

編輯專門發來信息,問我昨天怎麼沒更新。

「昨晚有個朋友來家里,有點事要理。」

我解釋了一句,然后向保證,接下來三天會每天加更三千字,以補償昨天的缺勤。

然而還沒寫幾行,手機便響了起來。

我接起電話,那邊傳來姑姑的聲音:「南喬啊,這個月快到十五號了,記得及時打錢過來哈。」

「好。」

「我前兩天去給你爸媽掃墓了,順便燒了些紙錢,你不用心這些,就好好工作賺錢就行了。你哥和你嫂子的房子等著你養吶。」

「我知道了,謝謝姑姑。」

「謝什麼謝,你這孩子,咱們是親人,你客氣什麼?」

姑姑那邊似乎有人在應了一聲,然后道,

「好了,這邊還有事,先不說了。南喬你記得打錢哦。」

電話被掛斷了,我盯著屏幕上麻麻的字眼發了會兒呆,很快掐著手心讓自己強行回神,然后開始心無旁騖地碼字。

后面三

天我都沒再出過門,待在家里從早寫到晚,靠之前囤的速食解決三餐。

除了每天九千字的更新,還有朋友一腦介紹過來的五篇廣告文。

結果第三天晚上,剛寫完最后一個字,還沒來得及關電腦,肖朗忽然申請加我微信好友。

猶豫了一下,我還是通過了。

肖朗很快發來一條:「你搬走了?」

「沒有,有事嗎?」

「幾天沒見你出門吃飯。」

「肖律師,您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泡面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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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肖朗就沒有再回過我。

我盯著屏幕發了會兒呆,然后關掉電腦,洗了個澡,剛拿出吹風機,客廳大門忽然被敲響。

頂著噠噠的頭發開了門,一個外賣員把袋子遞到我面前:「這是您的外賣。」

我怔了一下:「送錯了吧?」

「沒錯啊,是 1801 的姜士。」

他拿起小票確認了一下,然后禮貌道,「也許是您朋友點的,祝您用餐愉快。」

我拎著袋子回到臥室,打開來,里面放著一份熱氣騰騰的蟹黃小面。

過去的記憶忽然水般涌腦海。

五年前剛和肖朗的時候,我們都蠻窮的,約會吃飯,去的都是街邊小店。

公司附近有家我們常吃的面店,菜單上最貴的蟹黃小面 128 塊一碗,直到分手前我們也沒能吃得起。

分手后很長一段時間,我在醫院和公司之間來回奔波,再也顧不上其他。

某天我媽的主治醫生約我見面,談話后他好心送我回家,卻又在樓下見肖朗。

漸暗的天里,他拎著一碗蟹黃小面,僵著臉向我們的方向,眼睛里的生機一點點灰敗下去。

在那之后,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。

熱騰騰的霧氣撲上來,熏得眼睛潤一片。

我在朦朧不清的視線里掰開筷子,挑起面,一口一口認真吃完,然后打開微信,給肖朗轉了 128 塊錢。

他問我:「什麼意思?」

「蟹黃小面的錢。你點的吧?」

「不用多想,謝你那天晚上收留我而已。」

錢被退了回來。

也是,重逢后從他的視角看,是我一直在糾纏他,試圖利用舊和他曖昧不清。

可對肖朗來說,他早就有了全新的生活、全新的,殘存在我上的,不過只剩下幾分怨恨。

想明白后,月底合同到期,中介發來消息問我要不要續租,我拒絕,重新找了個房租便宜的小區,搬了出去。

行李到極致,兩只行李箱就能裝下。

搬走后一個星期,肖朗又一次發來消息:「吃了一個星期泡面?」

看到消息的時候我正在寫東西,大腦空白了一瞬。

反應過來后,我又開始編:「沒,我搬回家住了,我老公來哄我,我們和好了。」

「知道了。」

這三個字之后,肖朗沒有再回復過我。

人生難得有重逢,可我和他之間,大概就真的到此為止了。

維持了半個月的日更九千字之后,我寫了三個月的長篇小說終于完結。

稿費提現后我打了大部分給姑姑,剩下的存進卡里。

然而那天下午,忽然又打來電話,嗓音里幾乎帶著凄厲:

「南喬,我沒有辦法了!你哥炒期貨被什麼金融課的教授騙了,現在欠了六十萬,還不上人家要來收房子了——你救救他!看在當初我供你讀書的份上,救救他!」

我大腦嗡地一聲。

緩慢右移,從狹窄蒙灰的臥室窗戶出去,天邊的夕剛沉下去半,那層被風晃晃悠悠地吹過來,蒙在我眼前,不知怎麼的,就變了四年前那副畫面。

也是在這樣一個夏日黃昏。

家里出現的變故,讓我的人生就此分崩離析。

和肖朗的,也天涯陌路。

6

完全被夜吞沒,沉樓宇后的天際。

我回過神,咬著舌尖,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,把幾張銀行卡都翻出來,勉強湊了十萬塊。

這當然還差得遠。

猶豫了很久,我還是撥通了小游的電話。

連夜坐高鐵趕來我家,一開門就忍不住罵我:

「姜南喬我看你是當韭菜當瘋了吧?不就是你家經濟困難那幾年幫你出了學費,你媽媽生病的時候借了你一筆錢,你是要把自己后半輩子都搭上嗎?那錢你也沒用上啊!四年,七十萬,你就算欠他們家一條命也該還清了吧?!」

我低著頭,看著地面晃影。

半晌才道:「但我只剩下這幾個親人了。」

「你清醒一點,不是有緣關系就親人。他們不就是看你現在孤一人,想用親綁架你無條件為他們付出嗎?沒有你兜底,你那月

薪四千的堂哥敢跑去搞什麼金融投資嗎?」

罵完,又甩給我一張卡,沒好氣地說:「里面有十萬,拿著吧。」

我沒有接:「你過來的路上,我整理了一下目前簽約發表的所有作品,發現剛畢業那年簽的那本書,賣出了漫改編權,但我并沒有收到一分版權費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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