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琳瑯每次與這男人對視, 都有種被看他看穿的不適,這次也不例外,只是趕垂下眼眸。
看人向來很準,以前就覺得司徒晟善于投機, 會借勢爬梯子。后來發現他改自己的履歷, 又覺得他膽大妄為, 虛偽太深。
如今再看,這人見風轉舵的本事,也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。
司徒晟既然敢得罪太子, 是不是在他看來,這位太子儲君的位置, 也不一定十拿九穩?
不過這類朝堂傾軋的爭斗, 已經全然不關的事了。待與周隨安和離之后,再不用費心替他打探這些個了。
不必督促夫君上進,竟好似卸了重擔一副, 就算前程渺茫, 也活得輕松。
想到這,趕謝過司徒大人今日的幫襯,時候不早了, 與大人也就此別過吧。
雖然真的是很激司徒晟念著昔日舊識幫襯, 可是對于這種心機城府太過深沉的男人,楚琳瑯敬謝不敏。
對于幫襯甚大的六皇子,一旦無用, 司徒晟都能棄之如敝履。此人太善用棋子,讓人不得不防備。畢竟他對自己, 都很能下得去手, 那麼大的烙鐵也能往自己上按。
若說嫁給周隨安這樣多又弱的男人, 只是勞心勞肺,被辜負深一片。
那麼嫁給司徒晟這類人,一個搞不好,倒霉姑娘要被善加利用。等被他賣了時,都在傻乎乎地替他數錢。
想到這,楚琳瑯倒是覺得司徒晟有些疾,打一輩子也好,不禍害人家姑娘,便是頂天的菩薩功德一件了!
司徒晟見楚琳瑯突然急著要走,也不再提讓搬遷的事,只簡單抱拳作別。
也不知為何,他在與那騎馬的人說話之后,似乎若有所思,臉深沉,只是沖著楚琳瑯抱拳之后,便帶著小廝匆匆而去了。
而楚琳瑯已經跟謝王妃談妥了,心里也略微輕松了些,再想著自己的屋宅缺東西,便選買了些東西,才慢悠悠地回轉。
可到了巷子門口,楚琳瑯難得的好心一下子煙消云散。
只見周隨安正帶著他的小廝等在巷子口。
一見楚琳瑯與夏荷拎著一堆東西回來,他便一路小跑要過去幫們拎東西。
楚琳瑯并不需要,往后一躲,淡淡道:“你怎麼來了?”
周隨安不太習慣楚琳瑯的冷淡,抿了抿道:“過了這麼多天,你的氣也該消了,總在外面住像什麼話,我來接你回家。”
周家夫妻冷戰,總是以楚琳瑯先低頭收場。
這是周隨安頭一次爭吵之后,主來哄楚琳瑯。
以前楚琳瑯總是盼著周隨安能放下君子段,哄一哄,可是現在,已經不需要了。
周隨安現在聯系不到謝家二小姐。謝府鬧出閨秀小姐大肚子的丑事,現在門森嚴,一張紙條都傳不出來。
不過六殿下昨日倒是將他府中,劈頭蓋臉地一頓痛罵,問他是吃了熊心還是豹膽,居然敢如此招惹他的小姨子。
周隨安一臉愧,只是流著淚任著六殿下奚落。
不過到了最后,六殿下終于吐口,只說這件家丑不易鬧大,若是能說楚氏先不要鬧,一切低調理,也不是沒有斡旋余地。
畢竟六殿下也知道自家小姨子的德行,那是能把和善的姐姐氣得罵人的主兒。所以在他以男人的眼看來,這等風流債也全不怪周隨安一人。
于是他告訴周隨安,六王妃已經派人查了戶籍,找到了楚琳瑯如今落腳的地方,今日會找來王府,勸一勸。
到時候周隨安也得低低頭,甜些,好好哄一哄發妻。
畢竟這是京城,天子腳下。高門大戶的子,哪個不得以大局為重,可不能像鄉里一樣,鬧得飛狗跳。
是以周隨安估著六王妃跟楚琳瑯談完了話,特意來到這等楚琳瑯。
在他想來,楚琳瑯應該能聽六王妃的勸,暫且先跟自己回去。不然老住在府外,是會被人閑話的。
楚琳瑯也不愿跟他在街上拉扯吵鬧,便讓他隨自己了院子。
周隨安皺眉看著略顯簡陋的屋舍,忍不住嘟囔道:“你看看,這能住人嗎?夏荷,冬雪,趕替夫人收拾東西!”
他喊完了,兩個丫鬟互相看了看,誰也沒有。
就在周隨安皺眉要提高聲量的時候,楚琳瑯坐在廳里的小椅子上,垂著眼眸道:“謝王妃代為說,所以我也退一步,除了家里兩間鋪子,還有王妃答應的補償銀子外,別的我都不要了。”
周隨安聞聲一愣,呆呆問道:“什麼?王妃不是要勸你……”
楚琳瑯打斷了他的話,繼續說道:“王妃是個知書達理之人,勸人自降為妾的話,說不出來。你回去與你母親商量一下,待店鋪過了名戶,你我將和離書簽了……”
這次,換周隨安不等的話說完了,立刻大聲打斷:“楚琳瑯,你鬧夠了沒有?就算我的錯,你也不能如此迫我!戶部侍郎剛剛找我談,說我做得不錯,再過不久,說不定能補個要職從缺,品階還能往上提提。這個節骨眼,你能不能不要添!”
琳瑯最醉心他的仕途,一旦補上從缺,他很有可能年再升一升。聽了這個,琳瑯該會為他著想了吧!
豈料他說完,楚琳瑯還是一臉漠然,周隨安忍不住痛心疾首道:“難道你不明白,一旦和離,你我就此為陌路,便再難重圓了!”
楚琳瑯慢慢抬頭看著周隨安,親這麼多年,他周隨安的姻緣是滿的,可并不代表這個做娘子的圓滿。
事已至此,再難重圓,又有何妨?
不愿再與他言語糾纏,分辨個高下,只是淡淡道:“冬雪,送周大人!”
冬雪如今看著周大人就心氣不順,正等著姑娘吩咐呢,只端著方才洗了臘魚的水盆,沖著周隨安瞪眼:“大人,我們娘子要休息了,還請您先回去吧!”
見周隨安還要說話,冬雪干脆擋在楚琳瑯前,單手拿著盆往前潑水,那水腥臭,周隨安躲閃不及,踉蹌后退,就這麼一路倒退出了院子。
最后那有些破的門咣當一聲,便在他的面前閉合上了!
夏荷看著正眉頭的大姑娘,小心翼翼道:“姑娘,您真是想好了?”
楚琳瑯抬眼看了看,卻看到夏荷滿眼的擔憂。
知道這丫頭在擔心什麼。和離之后,不再是未婚的小姑娘,更何況還不能生養,簡直比尹小姐這類克夫寡婦還沒有行市。
日后若改嫁,正經人誰愿意娶像這樣不下蛋的母。
周隨安不也正是拿了這點,就認定離不得周家嗎?
想到這,拍了拍夏荷的手:“放心,我就算和離了,也一能把你和冬雪的嫁妝攢出來……”
夏荷氣得一跺腳:“都這樣了,您還拿我們打趣!誰擔心那個了!”
冬雪一邊洗手一邊說:“甭攢了,看見姑爺這麼對你,我都不想嫁人了!”
三個人正說著話,大門又傳來咚咚聲響,冬雪騰得站起,瞪眼嘟囔道:“怎麼的?還魂不散了!”
說著,便端起還沒有潑完的水盆來到門前,開門的瞬間,便將剩下的水一腦甩了出去。
結果門口站著的高大男人被臭水從頭淋到了腳。
等看清被淋落湯的人是司徒晟時,冬雪也慌了,忙不迭向卿大人賠不是。
可是司徒晟聽不到在說什麼,在毫無防備地被潑了一洗臘魚的臟水后,他先是圓瞪了眼睛,然后突然沖到一旁的花叢邊,痛苦地嘔吐了起來。
也不知這位舊相識是個什麼矯病,居然這麼聞不得臘魚味道。
楚琳瑯聞聲趕過來,看他這樣子,竟然比胡小娘的孕吐都要厲害。虧得他之前還在周家宴席上裝模作樣地強撐,吃了那麼幾口魚。
而一旁的那個觀棋的小廝,則好似死了主子般,紅著眼著音地朝著冬雪嘶吼:“你沖著我們大人潑這麼腥臭的水,你按的是什麼心!”
冬雪原本有些心虛,可看他吼得那麼兇,也不甘示弱道:“我把大人的服弄臟了,給他洗干凈就是了!我又不是有意的,誰知道門外是司徒大人!”
不過也難怪觀棋反應大,實在是司徒晟的臉太嚇人,撐著墻的手都在用力抓撓墻壁,仿佛在抑制著什麼,寬闊的后背都在微微發。
楚琳瑯知道他耐不住這味兒,連忙讓他進屋換洗漱。
家里沒有男人的服,觀棋連忙回去府衙幫大人取一套回來。
夏荷又給司徒晟打了兩盆熱水,讓他一個人在屋子了臟服好好拭一番。
等觀棋拿來了干凈服讓大人換上,楚琳瑯舀了一碗剛煮好的紅豆羹給司徒晟惡心。
等魚味散盡,司徒晟終于緩過來了。也許是讓人看到了他難得狼狽的一面,他面微沉,不茍言笑,只披著,端著杯盞,一口口地飲著羹湯。
若是換從前,一個男人隔三差五地在自己的門前晃,楚琳瑯定然疑心是自己貌惹得禍,引來了想要占便宜的狂蜂浪蝶。
可這一天兩次登門的不是別人,是這位寧可跳船,也絕不與閨秀沾邊,疑似疾嚴重的司徒大人。
他為人謀算,可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的。
于是楚琳瑯耐心陪坐一旁,待司徒晟飲了一盞,臉似乎緩和了不,才小心翼翼地問:“那個……我的丫鬟做事手腳,還大人莫要見怪。”
司徒晟垂著眼眸道:“不管的事兒,是我晨時吃壞了東西。”
說到這,他揮手讓觀棋拿了一張單子:“上午看見你時,就想將這單子給你,只是臨時想起有急事,便先回了署一趟。方才路過這里,便想著順便給你送來。”
楚琳瑯展開一看,原來是長生庫代賣的一些家私名冊單子。
這京城長生庫有著特殊門路,可以代賣國庫收繳查抄各個府宅的件,雖然都是二手貨,卻有許多市面上見不到的好東西。
司徒晟解釋道:“長生庫里有些用久的家私比市面上全新的要便宜很多,你拿著這單子,就可以找城西長生庫的管事,看看有沒有價錢合適的桌椅家私,暫且買來用。”
這些抵押質庫代賣的可都是大宅門里查抄家私,豈止是便宜,簡直都能淘到寶。
往往在價質賣前,就被各府有門路的人買走了,不到平頭百姓價。
楚琳瑯一時不敢相信,司徒晟居然這麼好心。
司徒晟淡淡道:“別想著發財占便宜。那里太好的東西你買不到,也買不起,老實選點便宜的柳木桌椅就是了。那些東西質庫看不上,都堆著當柴燒,一般給幾個銅板就賤價理,權當送人了。”
楚琳瑯看看自己現在家徒四壁的屋宅,的確連像樣的桌椅條凳都沒有。就連那日司徒晟在家飲茶,也是蹲坐在洗的小木凳上喝的……
他的心也太細了,居然想著給這個……
不過拿出單子的觀棋很是不樂意,小聲嘀咕著:“大人,您新分的府上也四壁空空,這可是主理大人特意給你尋來的方便,給了,您今晚又要在門板上睡……”
他還沒說完,司徒晟一個冷冷眼神過來,拉著長音:“觀棋——”
觀棋表示明白,不服氣地回到:“不語——”
說完便將自己的一拉,表示就此封口不言。
楚琳瑯這才恍然,原來他小廝的名字是這麼得來的。看來卿大人很不耐自己的小廝太話嘮,起個名字都是警醒!
不過觀棋被趕到屋外,卻不閑著,蹲在漿洗司徒晟服的冬雪邊,嘮嘮叨叨地就將大人遭的不平說了個遍。
十五年後,英國歸來,她原是讓那些害過她的人,好好懺悔,卻不成想,壞了他的好事兒。他是北方十六省最尊貴的公子哥,督軍府的大公子。他摟著她的腰,在她耳邊吐氣如蘭:“壞了我的好事兒,該怎麼賠我?”她拿著剛得手的勃朗寧抵著他的腰:“你要怎麼賠?”“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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