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舒直接開車去了奉河市電視機廠。
廠長孫興河聽說小舅子來了,忙讓書泡茶,然后放下手里的筆說:“舒,這麼熱的天,怎麼這時候來找我?有什麼事咱們回家說唄。”
這個小舅子就比他兒子大一點點,是孫廠長看著長大的,當半個兒子養,所以也格外寵他。
蕭舒接過書端來的茶,抿了一口,了臉:“沒答應。”
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孫廠長一頭霧水:“你說誰?”
蕭舒悶悶地說:“葉蔓。”
“哦,你說啊。”孫廠長這才想起,今天是8月1號,老師傅家電跟甲天下約好貨的日期,原來小舅子是為了這個煩。
這種地方私人小廠子,不答應就不答應唄,孫廠長是沒放在心上的。要不是廠里庫存力太大,銷售部門的同志提議降價促銷,進而跟老師傅家電的那款彩電要產生沖突,他本不會搭理這麼一家地方小廠子。
但看小舅子似乎很影響,孫廠長還是安他:“這年輕同志不知天高地厚,等出去了壁就知道了。我答應出五百萬買下他們那個名不經傳的小廠子也是看你面子上,要換了旁人,不可能,不識趣就算了。”
蕭舒悶悶的,不吭聲。
孫廠長有些納悶:“我說舒,你是不是太重視這個葉蔓了,不就一個初中畢業的臨時工,你也太小題大做了。”
“姐夫,很聰明的。”蕭舒不贊同地說。
孫廠長不跟他爭這個,世上的聰明人多了去。這個葉蔓要真聰明,就會把廠子賣了,拿五百萬走人不好嗎?多人一輩子都賺不了這麼多錢,才二十幾歲,就有這麼多錢,后半輩子都不愁了。可能,非要認死理,跟他們犟,也不想想,胳膊扭得過大嗎?
“好,我知道了,很能干。”
蕭舒聽他敷衍的語氣就知道他沒將自己的話當回事。算了,爭這些也沒意思。
蕭舒抹了一把臉說:“今天開著車隊去堵了甲天下的店,還來了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。這個事搞不好今天晚上就會上電視,見報!”
畢竟是他毀約不守信,葉蔓臨出門時又擺出那麼一副低姿態,可憐兮兮的樣子,世人都是同弱者的,這件事要是上了新聞,對甲天下的影響肯定很不好。
孫廠長也知道輿論的厲害,聽說這話,認真了幾分:“照你這麼說,這個同志還真有點魄力和手腕,這麼短的時間就能鬧出如此靜,還把電視臺和報社的人都請過來。這樣吧,一會兒我給電視臺的張主任打個電話,還有報社那邊你姐認識人,回頭我跟說一聲,保證讓這個事對你們的影響降到最低。”
事到如今,也只能這樣了,蕭舒悶悶地應了一聲。
孫廠長就搞不懂了:“你小子怎麼回事?今天怎麼這麼沒神?該打點的我不都幫你打點好了嗎?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?”
蕭舒不知道怎麼說,站了起來:“沒事,姐夫,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,先回去了。”
孫廠長搖頭,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:“行吧,累了就回去休息,遇到事回家說,別一個人悶在心里,凡事還有我跟你姐呢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蕭舒大步走出了孫廠長辦公室。
當天晚上,葛師傅和40個男職工都去住了旅館。鐘小琴則住到了葉蔓的房子里,吃過晚飯,洗了澡,兩個人就打開電視,盯著云中省電視臺,等著看一會兒新聞。
新聞聯播結束后,播了一段廣告,然后是云中省新聞,排最前面的新聞,自然是省的大事,或者領導到訪開會之類的新聞,到后面才漸漸是社會新聞。看到這里,鐘小琴張了起來,兩只眼睛盯著電視,里念念叨叨:“肯定馬上就到了咱們了!”
這個甲天下欺人太甚了,今天就讓他們上上新聞,讓全省老百姓都知道他們甲天下的真面目。
可惜下一條并不是,鐘小琴撇了撇,繼續盯著電視,等待下一條新聞。
但等新聞結束的聲音響起,主持人收拾稿紙,屏幕上出現工作人員的名字,還是沒播到他們的新聞。
鐘小琴不可置信地說:“廠長,怎麼回事?今天記者明明來采訪咱們了,我還親眼看到他們拿著攝像機對著你拍,怎麼沒報道呢?這麼大的事,當時好多人圍觀,多轟啊,怎麼就沒播呢?難道是沒剪出來,要明天才播嗎?”
葉蔓坐在椅子上,眼睛無神地盯著電視機里閃過的甲天下的廣告,臉有些白。在黑暗中淡淡地說:“沒播就沒播吧,今天累了一天,你也辛苦了,早點休息,明天還要早起。”
“這怎麼能算了呢?”鐘小琴忿忿不平,站起來,拉住葉蔓的手說,“葉廠長,你是不是認識電視臺的人,咱們明天找他們問問……不是,你的手怎麼這麼涼?”
現在可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,白天三十幾度,晚上氣溫稍微低一點,也二十幾度,甚至超過三十度。可這麼熱的天,葉蔓的手竟是冰涼冰涼的。
鐘小琴急了:“廠長,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,咱們去醫院看看吧!”
葉蔓收回了盯著電視的目,輕輕笑了笑:“我沒事,不用了,去休息吧。”
鐘小琴也顧不得沒上新聞的事了,趕說道:“好,我扶你進去。”
等把葉蔓扶到床上后,又趕去倒了一杯溫水,遞給葉蔓:“葉廠長,你喝點熱水。”
葉蔓被的張和關心給染了,笑了笑說:“我真的沒事,就是有點氣不過了。好了,我真沒事了,你趕去休息吧,明天還有一場仗要打!”
鐘小琴見確實沒什麼大礙,稍微放心了一些:“好,那有什麼事你我啊,我就在隔壁。”
葉蔓點頭,鐘小琴一步三回頭地出了房間,并替葉蔓拉上了門。
葉蔓將杯子放在一邊,躺到床上,著頭頂蒼白的天花板,角勾起一抹沉的笑。鐘小琴還是太天真了,新聞有時效,今天不播,明天播的可能幾乎等于零了。
至于是誰在其中攪和,用腳趾頭猜也能想到。不過沒關系,全國這麼多家國有電視機廠都破產了,最后只剩幾家巨頭,奉河市電視機廠也不會例外,這只不過是一只虛弱的紙老虎罷了。
不過他們在電視臺能有關系,那報社想必也跑不了了,算是白請了。
葉蔓猜得一點都沒錯。
沒能上電視臺,給甲天下造輿論影響,鐘小琴很不甘心,一直惦記著報紙的事,天剛亮就跑出去找了一份報紙回來,從第一頁翻到最后一頁,將所有的版面都找了個遍,是沒找到他們昨天的相關報道。
不可置信地說:“怎麼會這樣?昨天記者們明明很激,還采訪了你呀,為什麼電視臺沒上,報紙也沒任何的消息呢?”
電視臺不上,還能說是時間有限,可報紙呢?為什麼還是不上,后面有些新聞明明很尋常,比他們昨天的事小多了。饒是鐘小琴這種沒什麼見識的姑娘也覺察到了不對。
葉蔓奪過手里的報紙,一團,直接丟進了垃圾桶:“別看了,不會有的。”
鐘小琴默默在心里思量了一下這句話,不敢置信地問葉蔓:“葉廠長,你的意思是,他們故意不報咱們的新聞?”
“不然呢?”葉蔓好笑地看著,“蕭舒出不錯,家里各種關系網遍布。不過是一條無關要的小新聞罷了,就算報道,也會放到最不起眼的小角落。何不賣蕭舒他們一個人。”
鐘小琴覺自己的觀念到了極大的沖擊:“他們……他們怎麼這樣!”
怎麼能不這樣?都是人,都是吃五谷雜糧的,就都有七六,也就有肋。這件事對他們來說是在頭頂的大山,天大的事,可對于電視、報紙上的新聞來說,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兩個商家的爭端。
今年形勢比往年要差,民營經濟有頭的趨勢。這種況下,大肆報道民營企業鬧矛盾,堵塞大馬路的事也并不是一件好事,如果蕭舒再一活,上不了新聞也就不足為奇了。
葉蔓沒管鐘小琴,跟著自己走出長永縣,以后這樣的事還會見很多,早點習慣就好。說到底,還是他們老師傅家電太弱了,所以不被人看好,不被人放在眼里。
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改變這一點!
葉蔓來到老師傅批發部,葛師傅和40名職工都來了,張地看著。大家都還穿著昨天的服,因為所有人都以為只是過來送一趟貨,當天就能回去,因此都沒帶換洗的服,誰料到中途會出這樣的岔子呢!
八月初整是最熱的時候,大家到跑,忙了一天,都出了不汗,還穿昨天的服,哪怕有個別勤快地昨晚了一下,很多就還穿著昨天的服,皺,臭烘烘的,很不好。這種形象就要不得,你去商場里購,聞到售貨員一的汗臭味,你還會想買嗎?
別小看這些細節,細節往往能影響顧客的決定。
葉蔓低頭看了一眼時間,還早,夏天五六點就天亮了,現在也才七點,完全來得及。
說:“小琴,你將大家的服尺碼統計一下,然后讓葛師傅開車帶你去給大家買一套服回來,買統一的款式,就當咱們的工作服了。”
時間太匆忙,不然可以訂做一樣的服裝,背后弄個老師傅家電的字樣,也算是一種宣傳。
鐘小琴點頭,連忙拿出筆和本子,一一記錄下每個人的尺碼,然后和葛師傅開車去找服裝店了。
接著,葉蔓給大家開了一個短會:“今天怎麼做,昨天小琴已經跟你們講過了,按照昨天的分組,左右各站兩排!”
等20人分列站好后,葉蔓也沒說任何激勵人心的話,只拋出了實實在在的利益:“老師傅家電能不能翻,廠子能不能打贏這這一仗就靠大家了,我別的也不說了,如果回去之前能夠賣出兩千臺的家電,大家這個月的工資翻倍。如果四千臺全賣出去了,這個月,每個人除了原來的工資,額外發兩百元的獎金!兩個組,銷售績更好的那個,無論總共賣出多,每人額外獎勵五十元。”
也不搞什麼提之類的,人太多,都是生手,統計不過來。現在時間迫,就搞這種暴簡單又直觀的獎勵辦法激勵大家。
重賞之下必有勇夫,聽到這話,原本還有些迷茫的職工們頓時打起了神,這麼厚的獎金,不努力一把都對不起自己。要是能將彩電都賣出去,那他們能多拿兩三個月的工資做獎勵,還能給那個甲天下一點瞧瞧。就算賣不完,但只要比另一組多賣出去一臺,那也可以多拿五十元獎金,抵得上半個月工資了,多麼劃算的事。
于是等鐘小琴回來就發現,職工們神特別好,特別積極,拿著服就跑里面去換了。
不解地問道:“葉廠長,他們這是怎麼啦?”
葉蔓簡單地說了一下獎勵規定,然后叮囑:“你留意一下,看看有哪些職工皮子溜,腦子反應靈活,表現突出,回頭將這些人的表現記錄下來,晚上給我。”
鐘小琴明白是要挑一些表現突出的員工重點培養,點頭道: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幾分鐘后,職工們陸續換好服回來了。葉蔓對鐘小琴說:“這里就給你了,好好干,我帶隊先走了!”
說完上劃到那一隊的人馬,坐上葛師傅的車子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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