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故人（1）

“不是了不讓你進來冒險嗎,你怎麽就是不聽？”

那聲音輕得像錯覺似的，飄忽地在宋書的耳邊掠過去,快得抓都抓不住。

宋書像是怔住了,在垂眼著紅茶杯的那個作裏停了很久，才輕輕地眨了眨眼。

“安姨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還以為你沒認出我呢。”

安行雲沉默幾秒,抬起目，視線描摹過眼前已經完全去了當年的孩子模樣而長起來的人。

再次歎了聲氣，“是啊，變化很大,大得我都快認不出了……這些年,你都是自己一個人生活？”

宋書將手裏那杯加過兩次桂的紅茶倒進廢棄池裏，一邊重新取茶，一邊低聲開口：“安姨不用替我難過,我過得好的。餘叔一家對我很照顧。”

“餘雲濤啊，差點把他忘了。”安行雲作幅度很輕地點點頭,“他的兒子,就是公司傳言裏那個雋升律所的餘起笙吧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這件事瞞得嚴實,在別人麵前不要提,秦樓也不行。”

“……”宋書眨了眨眼,“好。”

安行雲的眼神裏結冰的溫度微微融化下來,“那公司裏傳聞你和他是未婚夫妻，這是真的嗎？”

“……”

宋書無奈垂眼。

安行雲和母親白頌當年是同一個大學出來的。們明麵上並不在同一個專業，但是兩人因為是一次課餘學生活結識的，後來逐漸相知相,了至好友。當年安行雲進秦氏，背後也有白頌不的努力和勸。

兩人格使然，都是那種獨立又在某方麵格外堅韌甚至是倔強的。

在安行雲進秦氏以後，兩人因為分屬不同，再加上各自的兩個派係又恰好有些競爭和嫌隙，所以在所有人看來，這兩個人都是沒有任何聯係的——也是因為這樣，當年公司裏所有和白頌相關的心腹、下屬全部被清理、牽連，唯獨這位白頌真正的一生至被忽略過去，得以在公司裏一直至今。

而當年那件禍事裏，如果不是安行雲及時得到消息通知了餘雲濤救助宋書，那宋書大概也沒有機會重新站在這裏了。

故而此時，宋書很清楚安行雲問自己的任何問題都和八卦沒有任何關係——安行雲就像是的沒有緣關係的長輩，隻是單純地關心的事。

對於這樣的長輩，宋書自然不能欺瞞，“安姨，我和餘起笙隻是同學和朋友的關係，最多便是我念餘叔一家對我的救助和照顧，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。”

“餘起笙是個好孩子，他不可以麽？”

“不是好不好的問題。”宋書手裏的錫蘭紅茶到了最後的工序，的作愈發緩慢起來，聲音得輕且低，“隻是餘起笙並不適合我，我也不適合他。而且……這件事在前，其他任何事我都不想去考慮。”

安行雲抬頭，淡淡了一眼，“我到真希你一視同仁，對誰都這麽不考慮——可你做得到嗎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真做得到的話，秦樓怎麽回事，你們今晚上在辦公室單獨待那段時間，又算怎麽回事？”

“……”

宋書自然知道安行雲的意思。

也想起來，哪怕是在九年前發生那件事之前，安行雲對秦家這獨苗兒孫子，就有著極大的見和不喜。

想到這裏，宋書角輕勾。

安行雲睨著，沒什麽表地：“你還笑得出來？知道秦樓對你來有多危險嗎？”

宋書莞爾地低著眼，“沒什麽，我隻是想到安姨您這麽多年一直在秦樓旁做助理，一定忍讓他忍讓得很辛苦。”

“……”

聽宋書主提起那個瘋子，安行雲的表也複雜了些。

“他更不適合你，尤其是現在的你。秦樓那個格終究是過於偏執了，他對你的執著程度……就算是你們兩家之間沒有任何嫌隙我都絕不讚同。更何況如今，你不知道這件事我們會走到哪裏，不知道這一路上我們會把什麽人牽扯進去，甚至不知道這一路盡頭的結局如何、誰能置局外誰又在局裏——你何必來招惹他，對誰都不利。”

宋書垂眼，“我沒有主招惹他，安姨。隻是有些人就和有些事一樣，躲是躲不開的。”

“包括進vi這個選擇？”

“……”聽話題再次繞回兩人間的這個核心矛盾點——這也是宋書回國前，和安行雲聯係時就已經起過無數次爭議的地方。

宋書無奈地：“我早跟您過了，如今的vi和一灘死水，藏在汙泥裏那些東西安逸太久了，他們已經不願意再出來了——我必須做那個餌，隻有我進局，他們才有可能被勾出來，當年那件事才有可能真正地真相大白。”

安行雲神不，“那你死了怎麽辦？我當初那麽冒險又拚命地聯絡餘雲濤把你救出來，不是為了讓你過九年再回來送死的。”

聽到這話，宋書笑了起來。

“如果我死了……那更好啊。當年那件事就有了一個徹底掀開的契機。我不信我們費盡九年鋪設的關係織的大網裏，我還會像母親，或者當年的我一樣差點死得無聲無息。”

“宋、書。”

安行雲低聲音警告。

宋書從那種冷冰冰的笑意裏退出來，眼角一彎，恢複到最初的溫婉無害。然後宋書低頭攪拌了下手裏的湯匙，淡淡一笑，“放心吧，安姨。我不會真放任自己到那一步去的。”

“……”安行雲顯然並不放心。

宋書回眸看，“就算為了那些還活著的人，我也不會。”

安行雲和對視兩秒，收回目，將幾乎快要涼掉的咖啡攏回掌心，“既然這樣，我是勸不你了。但你冒險也要有分寸，知道嗎？”

“知道了，安姨。”

安行雲點點頭，轉要走。

宋書突然在後低聲問：“助理組，有什麽人是安姐懷疑的嗎？”

安行雲步伐一停，沉默兩秒後開口，“你看出來了？”

“我如果沒看出來，在助理組裏的時候就不會做和您不和的假象了。”

“為了給我摘清嫌疑？”背對著宋書，安行雲角終於出一點溫的笑，但很快又平，“算不得懷疑，隻是沒那麽信任罷了。”

宋書點頭，“我懂了。以後會心。”

“你……夠心了。”

安行雲想起助理組裏那段差點沒接住的戲，無奈搖頭，轉出門去。

宋書試驗無數次後，總算是泡出來一杯讓滿意的錫蘭紅茶。自己嚐得太多已經喝不下了，想想這一樓層上剛好有位可以在明麵上討好還不被懷疑的，宋書就欣欣然地端著紅茶杯往總經理辦公室去了。

通過總經理辦公室必須得經過助理書組的辦公間，完全明的玻璃門有人抬頭瞥見宋書的影，低笑了聲。

“勾引討好還真是不餘力啊。佳佳，你可得心點才行，萬一被自己教出來的新人搶了飯碗，那不太淒慘了嗎？”

許佳佳聞言不安又擔心，然後搖搖頭，“不會的，秦姐人好的。”

“嗬，人好就不會明明有未婚夫還這麽上趕著往總經理辦公室跑了。”

“……行了。”

電腦桌前的安行雲皺了皺眉，“手裏的工作都忙完了是不是？總經理的話都敢在背後議論，不想加班想直接辭職？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安行雲在助理組一言九鼎，其餘人沒敢反駁，全把頭低下去了。

安行雲的餘從屋裏某個人上掠過去，不聲地落回電腦前。

在心底再次無奈地歎了聲。

宋書啊……

另一邊，宋書已經敲響總經理辦公室的門，然後推門進去了。

辦公桌後閉目休息的男人睜開眼，剛要出聲嗬斥，一看清是宋書，到邊的話聲又全回去了。

他原本沉沉的眼神也一擰，是從一隻要撲上來的狼裝了隻著的流浪犬似的。

“累。”秦流浪犬可憐地看著宋書。

宋書走過去，把衝泡好的錫蘭紅茶放到他桌前，“我剛學會的，茶加了些，濃度比較低，你可以嚐嚐——別多喝，免得影響休息。”

秦樓眼睛一亮，“你親手泡的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有沒有加點蚌殼進去，聽容養。”

“……”

宋書忍了忍，才沒有在正式職第二個周的最後一，做出失手把還熱燙著的紅茶扣了公司總經理一臉的失誤。

“你喝不喝？”

“喝。”秦樓連忙請過來。

宋書看著他好奇地捧到眼前，似乎在研究他的蚌殼親手衝泡的紅茶和別人做的有什麽不一樣。

宋書垂了垂眼。

“工作結束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想什麽，蚌殼？”

“那些藥，不吃不行嗎？”

“……”秦樓端著杯子的手一停。幾秒後他低眼，笑了聲，“害怕嗎？”

“怕什麽。”

“嗯，怕什麽，這是個好問題。”

秦樓的神完全從方才的可憐無辜裏褪出來，他把紅茶杯擱回桌上，倚進椅子裏，這一刻他又回到宋書最悉的那個瘋子的模樣。

瘋子咬著牙笑。

“一個靠吃藥才能維持不被關進神病院的狀態的人，你怕什麽？”

宋書歎氣。

放鬆，倚坐到辦公桌的前沿，然後慢慢下，抱住了麵前眼神裏藏滿了驚懼不安、還要裝得很兇的人。

“再瘋，也是我的瘋子。我為什麽要怕？”

“……”

秦樓瞳孔一栗。

幾秒後他垂眼，嗤笑，卻手把麵前的人拽下桌拉進懷裏，然後死死地抱住。

他抑著栗的聲線微哽。

“別再離開我了……我不想再‘死’了。”

宋書心尖一，然後慢慢回抱住秦樓。

“嗯。我不會離開了。”

……就算是為了這個人，這一場局裏也必須活著。

他們已經欠彼此太多了。

拿全部餘生去還，所有苦難才值得。

作者有話要：晚上10點左右加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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