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奎栗不言。
沒了李轍的掣肘,皇帝旨意到了中書省,顧云生半字不言蓋發放吏部。
等手續辦齊全也就是三日的事。
十月二十八這一日,鵲鳥啾鳴,舒筠個懶腰起床,早早去杏花堂照顧蘇氏。
蘇氏經幾位太醫流調理,如今已能下地行走,晨起在屋折了幾圈正靠在枕歇著,舒筠在一旁給喂完藥丸,百無聊賴開始打絡子。
蘇氏見不得犯懶,催著道,
“你別杵在我這躲懶,你既是打定主意招婿,家里鋪子都給你,你自個兒學著去料理。”
靠人還不如靠己,蘇氏打算將舒筠培養出來。
舒筠最不耐煩算賬,小剛嘟起,外頭傳來芍藥大喜的嗓音,
“夫人,姑娘,大喜,大喜呀。”
人還沒奔進來,便聽得扶著門框大口息,想是擔心舒筠二人等得急,氣吁吁開簾子,
“夫人,老爺剛遣人來遞消息,舅老爺升任四品僉都史,調令一個時辰前從通政司發出,送去漓水了。”
蘇氏一驚,手中茶盞失聲而落。
蘇氏本江南人士,上有庶兄,下有個雙胞胎弟弟,母親過世后,父親扶正了庶兄的姨娘,蘇氏偶遇游山的舒瀾風,二人一見鐘遂嫁來京城,待父親去世后,與家里分漸漸就淡了。
當年出嫁京城,弟蘇朝山為了給撐腰,將母親留下的嫁妝和手里家當全部變賣,在居大不易的京城給置辦了兩間鋪子,蘇朝山卓爾不群,后游山歷水去了外地。
數年后,他京趕考得中進士,又被發配至邊陲之地任縣。
蘇氏心里一直牽掛這個弟弟,只是每每寫家書,蘇朝山只道自己在漓水護佑一方百姓,怡然自得,蘇氏無需掛念,到底骨分離,蘇氏這些年病不好也有則個緣故。
驟然聽聞弟弟即將調任京城,且還是那麼大的,蘇氏喜極而泣,捧著繡帕哭了好久,心中積郁一掃而空,就連上的病也好了大半。
連忙吩咐廚子,今日無論如何要置辦兩桌席面,一家人好好熱鬧熱鬧。
舒筠呆呆地看著喜出外的母親,只覺不可思議,扭頭與芍藥對了一眼,芍藥踮著腳在耳邊低語,
“姑娘,定是陛下給您撐腰呢。”
“待舅老爺京,三房有了依靠,看誰還敢欺負咱們夫人姑娘,”單嬤嬤在一旁高興地抹眼淚。
蘇氏這麼多年在舒家站不穩腳跟,除了沒兒子,也是沒有娘家人撐腰的緣故。
這廂好了,舅老爺高升,嫡親的骨相聚,雙喜臨門。
屋子里人人歡天地喜,比過年還要高興。
舒筠眼底漫上一抹氣,只覺膛有一熱浪在沸騰,按捺不住與蘇氏道,“娘,兒有急事要出一趟門,您別等兒,只管跟爹爹樂。”
芍藥怕蘇氏擔心,待舒筠奔出門后,連忙笑著與解釋,
“夫人,姑娘上回與王小姐一同拜佛,許了愿,不想佛祖顯靈靈驗了,姑娘這是高興地要去還愿呢。”
事兒是皇帝辦的,可不就得去“還愿”麼?
蘇氏太高興了,都顧不上約束舒筠,只吩咐芍藥多帶些婆子跟去。
舒筠這廂跑回自己院子,捧著這段時日別別扭扭給他好的裳,顧不上,顧不上矜持,一腦子往外頭跑。
有了前車之鑒,皇帝為了方便舒筠宮,特意留了眼線。
舒筠前腳到舒家附近那間茶樓,后腳馬車抵達角門,主仆二人悄悄上了車,馬車徐徐趕往皇宮。
午時剛到,裴鉞風塵仆仆從前朝回宮,就瞧見一雙眸泛紅的姑娘,俏生生立在書房。
“陛下,是您嗎?”
雙眸蒙著一層霧氣,要哭不哭,就連說話的腔調也被霧氣暈染,有氣無力,藕斷連。
裴鉞心口一熱,面上不顯,從容往羅漢床上坐了下來,順道給自己斟了一杯茶,睇了一眼抱在懷里的包袱,問,“來多久了。”
舒筠不高興他避而不答,跟了過來挨著他坐下,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覷著他,
“我問您話呢。”
又是撒,又是依賴,還要幾分恃寵而驕的嗔怪。
從來沒有人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。
裴鉞眼神略深,凝視,頓了片刻,又慢慢出笑意,
“你想聽話還是真心話?”他不疾不徐將一口茶飲盡。
舒筠抿瞥著他,意思不言而喻。
裴鉞頎長的影往后靠了靠,尋了個舒適的姿勢,“話呢,便是蘇朝山進士出,政績斐然,忠貞明辨,是僉都史不二人選。”
“至于真心話嘛...”長相過分優越的男人,用不經意的語氣,“為了你。”
簡簡單單三字,直人心。
舒筠只覺腦門一熱,揚起紅嘟嘟的櫻,無比準地撲了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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