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定淵,我不想去。」
他腳下頓時止步,回過來看著我,靜默許久才勸道:「公主,時辰不早了……」
道中幽暗,我看不清他的神,只飛奔了過去,一把環住了他的腰。
他渾一抖,手里提著的宮燈啪的一聲摔在地上,又驚覺燭火燃了起來,慌忙用腳撲滅。
「定淵,我不要去!」
定淵整個人僵住,立在原一不,片刻之后,還是將我掙,俯拾起掉落的燈籠。
漆黑中,我只聞他的聲音,無奈得令人心寒:
「公主,走吧。」
走吧,這兩個字于我,便如同萬箭穿心。
我滯在原地不愿再行一步,定淵實在沒有法子,只得手拽著我往前去。我知道,我賭輸了。
7.
麟合宮里,燭火滅又明,室彌漫著蕭寰夜里慣用的蘇合香。時,他正假寐,上只著素白的寢,聽聞聲響,便睜開眼來道:「遲了。」
定淵慌忙跪下,「陛下,奴才該死!」
蕭寰并未看他一眼,只掠過他側,上前將我打橫抱起,又撂下話:「自個兒去外頭跪著吧。」
「是。」定淵得令,一路退出了閣。
蕭寰抱著我了寢帳,開簾子,一把將我拋到了榻上,隨后欺上來道:
「遲了一盞茶的時間。」
我頓覺悚然,任何東西竟都逃不他的眼睛。
「你與他在路上說了什麼?」他問,瞥見我眼角未干的淚痕時,又問:「哭過了?」
我自知瞞不過他,咬著別過頭去。
蕭寰眼里染了薄怒,著我的下扭了過來:
「宜,你可是恨極了朕?」
我直直看著他,恨不能從眼里出千萬支利箭,將他捅篩子。
他想我如何說?我恨極了他,厭極了他,夜夜都想殺了他,即便他死了,我也想將他挫骨揚灰,喂了豬狗。
我勾一笑:「陛下定然知道,又有什麼好問的。」
「那你可恨他?」蕭寰眼眸一轉,若有似無地掃向外間。
我亦向外瞥去,過九重紗帳,能看到跪在閣外的定淵。
「恨……」
蕭寰釋然一笑:「如此便好。」
話落,他手解了我的裳:「宜,除了謝定淵,殿外并無一人,你若想,便出聲。」
出聲與否,哪由得了我?
兩年了,蕭寰把我一手將我煉了他要的模樣,他要我,便有的是辦法,從來都由不得我。
我厭惡他的,卻常在夜里醒來時,發現自己正蜷在他懷里;我害怕他的折磨,卻又被縱時的一歡愉沖昏了頭腦。
我了婦,是他拖我阿鼻地獄。
他知我了,便狠命欺我,直至那忍克制的低變了略響的哀,聲聲傳到閣外的謝定淵耳中。
我到了莫大的恥,卻又無法抑自己。
我早已尊嚴盡失,任由他欺侮。
事畢,我失了魂似的躺在他懷里,任憑他憐地親吻著我的眉眼。
「你恨他,朕便幫你報復他,他把你送到朕的龍榻上來,他心碎可好?」
我聞聲苦笑:「陛下哪天若是膩了,便放過我吧。」
「不放。」他抱住我,慨嘆:「膩不了。」
頓了頓,他又道:「白日里,皇后說你該嫁人了,宜,你嫁給朕好不好?」
他是真的瘋魔了,我不想理他,只冷諷道:「陛下喝醉了。」
蕭寰竟沒生氣,也不再繼續說下去,過了良久,才開口道:「蕭宜,為什麼你偏偏是先帝的兒?」
我抬眸,窺見了他眼底的幾分失落。
「陛下是臨華的皇叔,這一世都改不了。」
他向來厭極了我這樣他,此刻,一定恨不能立刻將我掐死。
可他,舍不得。
蕭寰悻悻垂下揚起的手,指向我的心道:「宜,朕要它。」
可笑。
我沒有回應,只是閉上眼倚進他懷里。
……
謝定淵在外閣跪了一夜,走暗道送我回華宮時,整個人都是瘸的,我終是看不下去了,便吩咐妤蓮給了他些外敷的傷藥。
自那夜之后,蕭寰嘗到了別樣的滋味,便像是打破了忌,常常召我至麟合宮。
有幾回,甚至白日在宮的書房里折辱我。
一來二去,他竟愈加張狂,時常故意不支退宮人。
我又驚又怕,憋著氣兒不敢發出半點聲音,一次又一次,不知是怎麼熬過去的。
但最難熬的,是去麟合宮的路。
每回引我走暗道的都是謝定淵,起初,我走在他后頭,步步艱難。
后來,他走在我后頭,心疼又無力地著我。
可我不過是走得麻木了,反抗不得,我便徹底放縱了自己。
這人生何其苦,不妨及時行樂。
可我知道,有朝一日,我定會殺了蕭寰。否則,即便是死,我也不能瞑目。
8
.
元延十一年,二十三歲仍未嫁的臨華公主了老姑娘,我的婚事漸了昭宮里的一樁心事。
八年歡,早已癮,我一路隨蕭寰墮落沉淪。
七月里的天兒,熱得仿佛要將人曬化。整座昭宮建于高地,曝于烈日之下,更似火爐一般。
我素來有些怕熱,苑的涼亭里即便置放了冰,也仍我熱得慌,點茶制香時早已心不在焉。
好不容易別過六宮妃嬪,我已覺渾乏累,頭更是疼得厲害,一回了宮,便讓妤蓮替我按一按解乏。
后宮暗涌,最不缺城府極深的人,三宮六院里住著的,無一是好應付的主兒。
日日周旋其中,自難免頗疲憊。
我雖如此覺得,蕭寰卻不然,他樂以旁觀者之態看們斗得死去活來,只要不惹出天大的人命,便不會管。
他是個沒有心的人,有的只是貪婪無盡的。「公主,謝福方才傳來口信,說陛下今夜……」妤蓮一邊替我按著,一邊說,可話至一半時,卻再不忍心說不下去。
我沒有應,只兀自嘆了口氣。
過了好一會兒,爐中的香灰燃盡,妤蓮見狀準備去取些新的來。
開門要走時,我才對著道:「打賞點兒銀子給謝福喝酒罷。」
「是。」
按了快一個時辰了,頭仍是作痛,酉時剛過,我便支撐不住,靠在貴妃榻上睡了過去。
夢里周公莊生紛紛來搗,我只見謝定淵站在戒宮后園的枯樹旁吹著竹笛,他卻又不應。
我不甘心,了他一遍又一遍,直至哭著醒了過來。睜開眼時,蕭寰正坐在榻邊著我出神。
我心下一驚,忙開口喚他:「陛下……蕭寰……」
他這才回過神來:「你方才,又喚了謝定淵。」語里的平和掩不去眉間的戾氣。
我霎時噤聲,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。
他沉下氣,淡淡地問:「可是做夢了?」
「嗯。」
「夢里有朕嗎?」他又問。
我垂下眼回他:「有。」
「罷了。」蕭寰不再問下去,似是害怕聽到我夢里的自己是何其丑惡。
我微微支起,手過他深深皺起的眉,早已習慣了虛與委蛇:
「夢里,我倚在你懷里迎風賞月,你說我這夢,是不是做錯了?」
蕭寰驀地眼里一亮,一把將我攬懷中:「宜,若是有朝一日,朕死了,你會為朕掉眼淚嗎?」
八年了,我好像從未為他真心哭過,我對著他流下的每一滴淚,皆是恐懼的淚,哀求的淚,卻沒有一滴淚。
「不會。」我不曾展出一的猶豫,「待到那時,我勢必也跟著去了。」
蕭寰聽罷,只將我摟得越來越,得不過氣兒來。
許久,我才聽他道:「朕興許是錯了。」
是啊,大錯特錯,該地獄!我迫自己出了三兩滴淚,靠近他懷里,指尖細細著他冰涼的臉頰,似要填平他心中崎嶇。
「我已隨你沉淪至此,即便死后要與你共赴那十八重地獄,也無可懼。」
語罷,一滴淚砸到了他的手背上。
蕭寰再難自,低頭吻上了我微的:
「宜,忘了謝定淵吧。」
「好。」
但你亦要死。
9.
翌日晨起時,蕭寰早已離了華宮。室彌漫著合歡過后的異香,惡心至極。
妤蓮照例是孤進來伺候的,即便這樣的狼狽已見過無數回,我卻仍覺恥得抬不起頭來。
我想蒙頭藏進被褥里,可枕邊還染著蕭寰上的熏香,這個味道,連我上都有,抹也抹不去,就像是滲進了骨子里,噬進了里。
沐浴時,我忍不住問妤蓮:「妤蓮,我是不是比青樓的子還臟?」
「公主莫要胡言,那里的人可都是一雙玉臂千人枕,半點朱萬人嘗的。」
的話戛然而止,但言下之意是,我好歹只有蕭寰一個男人。
「可們會陪自己的叔叔睡覺嗎?」我忽而又問。
妤蓮一驚,下意識捂住了我的。大概不會吧。
……
日子于我而言,總是過得特別慢。
三年前,他命人在我腰上刺了一朵火蓮,蓮中刻著他的名——寰,烙上了他的私印,我便徹底了他的。
后來,宮里不知怎的時興起了齊襦,我向來不在意穿著打扮,尚局呈上什麼,我便穿什麼。
蕭寰見不得我穿齊襦,我只穿了一次,他便即刻命我換掉。
我的口也有了一朵火蓮和一個「寰」字。
自那以后,我便只能穿裹得最嚴實的裳。可每到夜里,蕭寰又要我換上齊襦,他喜歡欣賞那個遮不住的「寰」字,它是困住我的枷鎖。
可我討
厭它,惡心它,我用了無數種法子也洗不掉它,最后,我生生用火燒掉了它。
蕭寰見到那塊焦黑的皮時,氣得差點殺掉我。
但我終究還活著,我茍活著是為了看他死。
……
近來,我時常覺得惡心,素日里一貫吃的東西擺在面前,也沒有胃口。
妤蓮向來謹慎,又略通醫,便先行替我診了脈,一把脈,才知我竟有了孕。
這八年里我總是小心,飲著避子的湯藥,焚著避子的熏香,我不懂為何會如此,是天要作弄我,還是我該遭天譴。
未出閣的公主莫名有了喜,是掩蓋不住的大事兒。
我猜蕭寰也不想要這個孩子,他比誰都更害怕我懷孕。
他登基十一年來,大昭海晏河清,于百姓而言,他是個明并日月的君王。
這一功績絕不能毀在我上,毀在這個孩子上。
妤蓮驚慌失措,收拾藥箱時抖得厲害,我一把按住的手,冷冷道:「打了吧,早日除掉這禍患,你即刻去稟明陛下。」
「公主……」想勸我,卻被我的眼睛嚇退,不得不去。蕭寰果真匆匆趕來,他比我更急,我第一次窺見他如此焦躁的模樣,竟到了些痛快。
「打掉!打掉!」他負手在閣里繞了好幾圈,暴躁地沖著我低吼。
許是覺得我想要報復他,才故意懷上孕,好讓他陷如此境地,他氣得掐住了我的脖子。
「蕭宜,你存心的是不是!」
他有三位皇子,兩位公主,自然不缺我腹中這一個,更不可能放我十月清閑。我他掐得不過氣來,猛地跌坐在榻,著他近乎癲狂的面容,笑道:「臨華只是好奇,待這孩子出生,是該喚陛下父皇,還是皇伯伯?又該喚我娘親,還是皇姐呢?」
「賤人!」他揮掌狠狠掄向我,拿起桌上滾燙的藥便往我里灌。
一旁沉默已久的定淵見狀,終是忍不住撲上前來將我護住:「陛下!不可!」
「狗奴才,你想死嗎?」蕭寰一腳將他從我旁踹開,「你個沒兒的牲畜,竟敢朕的東西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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