唉。我果真還是良心未泯。強撐著睡意把這個典故正兒八經地講了一遍。

沒聽到回答，我睜開半瞇的雙眸。只見眼前郎艷獨絕的帝王正目灼灼地看著我。

下一瞬便了過來。

下午去騎馬已經很累了，又陪聊這麼久，我可真是不行了，手放在夜君言邊：「我困了。」

令我想破腦袋都沒想到的一幕出現了——夜君言一臉委屈地看著我：「阿鳶，你是不是沒那麼朕？」

這麼有深度的問題一定要在我這麼困的時候問嗎？唉，自己眼瞎選的男人.....罷了罷了?......

「皇上怎麼會有這種錯覺？」

「阿鳶，在你眼中，朕找不到自己。」

若是剛才我還有些睡意的話，那現在是半點也沒有了。

被嚇的。

夜君言，這個最強國度的帝王，這個三百年來最賢明的君主。竟然也會出這樣無助、脆弱的表嗎？

這倒是讓我想起高中早的室友，有一次和男朋友吵架。和解后，在一次宿舍夜聊中說——男孩子也會很沒有安全的。

我手輕著夜君言的眼角：「君言，因為一些經歷。我不是個外?的人，但你要相信，我真的在乎你的。」我沉了沉又補充道:「真的，很在乎。」

不是所有的在乎都會化作言語，就像不是所有在乎的言語都真的是在乎。

他俯到我耳邊，沉聲道：「阿鳶，你喚我的名字，很好聽。」

在我以為他會有進一步行為時，夜君言重新躺回我側，胳膊環在我?

腰間，把我摟的的。

「睡吧，阿鳶。」

驚蟄后的蟲鳴活躍地，在這寂靜的深夜似乎也更加活泛。

我著背后一片暖意，把手放在腰間的那只大手上。

在不在乎。總有時間會給出答案。

且等著便好。

22

離墨死了。

「阿鳶，你別這樣，別嚇我。」

我與離墨不過幾天父而已，說極度傷心肯定是騙人的。

但不知是緣關系還是原主影響，覺得心像被挖了道口子一樣疼。

「怎麼會？」我呆呆地看著夜君言，明明我來之前他還好好的啊，整日里給我送新奇的玩意兒、陪我聊天、陪我吃飯......

「很蹊蹺，朕已經派人去查了。」

「我想回去一趟。」算是還他陪我那些日子、送我那些開心的回報。

這世上對我好的人很多，但真心對我好的卻只有夜君言。離墨對我好雖是因著原主的緣故，但其中真心也是實打實的。

夜君言沉默了一會兒，在我乞求的目中點了點頭。

＊

夜君言很心地派了一支護衛隊送我回去。

不知是我心切還是怎的，總覺得這次回去的路比來時更加漫長。

不知走了多久，終于到了離國。

先帝駕崩不過月余，這新登基的離允便已經沒了悲，眼角甚至還有些初初君臨天下的快意。

但我不是來鬧事的，只能強忍著惡心說道：「小叔。」

離允勾著，眼底的兇雖極力藏但還是被我看出了端倪。他是離墨的親弟弟，離國最厲害的大將軍。或許眼底的兇是因為常年在戰場上廝殺吧。

「阿鳶如今可是夜國的貴妃，這禮，朕可不敢。」

「小叔是長輩，如今又繼承皇位。這是如何也擔得起的。」

這令人厭惡的虛與委蛇。

一陣不知所云的攀談后，我終于來到了離墨的陵墓前。

一般帝王的陵墓修得宏偉壯觀，只是離墨的卻極為簡單。

那是一座雙人墓——葬著離墨和他的終摯。

我不曾見過原主的母親，但應該也是個人，還是個極聰慧的。不然，離墨怎會放棄奢華的帝陵而選擇與死后同葬呢。

「兒在離國很好，父皇、母后在九泉下也要很好。」

這種迷信的話，在這種環境下說出，竟也不覺得迷信了。

回到我原來的寢宮后，我打算先小住幾日，抄幾份佛經再走。

侍很及時地端上一杯茶：「公主晚上想吃什麼？奴婢派人去備菜。」

我喝了口茶，還未來得及說話，便覺得眼前一黑。接著一切都朦朧了起來。

地，我看見那個宮臉上掛著笑走了過來。

23

再醒來的時候是在類似柴房的地方。

因為——旁邊放著一堆柴火......

這不是皇宮！因為皇宮里除了膳房不會有這種地方。而關人也關不到膳房啊。

正在我疑著，兩個宮一前一后進來了。其中一個就是之前給我下藥的。

倆也不說話，只是把吃的從食盒拿出來，擺在旁邊破舊的桌子上。

給我下藥的宮過來把我上的繩子解開，我著手腕想著怎麼逃出去。

「外面都是拿劍的侍衛。」

我:「......」

接著我老老實實吃飯，期間不管我怎樣威利，撒潑賣萌都得不到更多報。

只知道這是城墻下的一間屋子而已。

吃完飯我又被綁了起來。

「好在這里只是破了些...?」我自言自語的話還未說完，便看見一只掌大的老鼠轉著圈的從我眼前溜過。

艸！擱這兒給我裝 Jerry?呢！？

然而我慫地一批，手腳都被捆住，像個蠶蛹一樣蠕到門口有的地方。

不知是不是那迷藥后勁兒太大，我靠在門上不一會兒又迷迷糊糊睡去。

再醒來的時候正巧送走夕最后一余溫。現在正是春天，夜里不冷，但春風正盛。吹得本就破舊的窗戶吱吱作響。

在寂靜的夜里，尤其響亮。

我是個孤兒，但在孤兒院也沒住過這麼破、還帶著恐怖屬的房子。

屋外蟲鳴陣陣，在呼嘯的風聲中時時現。

我還沒和夜君言一起踏青呢...這想法一出，便像了韁的野馬收不住了。

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個有點鷙、有點高冷、有點捉不，但后來卻十分粘人、十分沒安全的男人。

忽地想起有一次在大雪過后他陪我堆雪人，堆到一半時，雪又洋洋灑灑地飄了下來。

他握著我的手放進他到裘里，放在口。他的嗓音帶著涼意但聲線溫，

看著我說：「陪朕看一輩子雪，好不好？」

初見時，他應該也沒想到會喜歡我吧......就像——我也不曾想過會鐘意他一樣。

這世間緣分果真不可言說。

清冷的月過窗戶的油紙打在我前的地面上，似乎在訴說千百年的思念。

夜君言，我想你了。

24

等我從柴房出來的時候，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天了。

給我送飯的侍似乎得了間歇失憶，飯菜送得有一搭沒一搭的，中間暈好幾次，然后悠悠轉醒。除了胃有些痛，竟也慢慢習慣了。

上次吃飯還是昨天晌午，現如今雖過了頭兒不覺得多麼，但的反應還是很誠實的——我。

被兩個穿著銀灰鎧甲的士兵半抬半拖著去了城墻上。

「啊呀！阿鳶這是怎麼了？」

我聽到這個悉、夸張、欠揍，又令人惡心的聲音，慢慢睜開眼。費力地勾起角：「好吵啊，是哪只瘋狗在啊？」

離允似乎沒想到我了這個樣子還，右手抬了抬。我以為他要打我，但興許是當著自己士兵的面，這樣打人有失風度，到底還是沒手。

「離鳶，惹怒朕對你沒有好的。」

我這個人啊，慫得很。

但偏偏又不得威脅。沒準兒急了，我什麼都能做得出呢。

我已經沒什麼力氣說話了，只是撐著眼皮惡狠狠地瞪著離允。他猙獰的面孔忽地變了輕松，繼而大笑起來。

老混蛋拎著我的后領，繞了個彎走到外側城墻。

我的目立刻被吸引了——城墻下黑的一片軍隊，我認得，這是夜國的軍隊。

一列列、一排排整整齊齊的黑甲兵中飄揚著大夜赤玄相間的軍旗，在北方的春風里獵獵作響。

雖是萬復蘇的仲春，但襯著境的軍隊，還是有一子蕭殺之氣。

接著，我看見了軍隊最前面的將領。他穿著黑帶金的鎧甲，紋兜鍪上紅印穗隨風飄著。

離得太遠，我看不清他的表，但我知道他也在看我。

夜君言......我好害怕，好害怕再也見不到你啊......

口中一，我才發覺自己是流淚了。抓在我后頸的手似乎松了一點，但接著抓得更了。

離允把我給后面的士兵，這個士兵似乎沒把我當回事，只是任由雙手被縛住的我站在一旁。

離允朝城下大喊：「夜君言，父債子償！夜臣敖死的早，那就只能由你來償還了！」

我聽得云里霧里的。離允與離墨兩兄弟年紀差不多大，那和夜君言的父親確實差不多是同齡人，難不是上一輩有什麼恩怨？

夜君言朝城墻上大喊：「離允，你也是當過將軍的人。若是有恩怨，那便在戰場上見真章，何必拿人的命來威脅！」

離允仰天大笑：「夜國強大，這是眾所周知的。我不打仗，我這一輩子打了太多次仗了。所以今天要換一種解決方式。」

「我不在乎方式，我只要結果！」

「夜臣敖當年殺我所，他死的早，我沒法找他算賬。所以便算到他兒子頭上！」

「他讓我嘗了這『別離』之苦，那我便把這份苦還到你上！」

夜君言和我一樣困，夜臣敖一代明主，不至于殺離允的人吧。

接著，離允仰天笑著說：「子云，我馬上就要替你報仇了！別怕，我馬上就去找你。曹地府，我們再一起上陣殺敵！」

他的聲音不大，但連我在周圍幾人都聽到了。

子云？——男子的字？……離允的人是男人……

怪不得他不娶妻...

上陣殺敵？或許這個子云以前是他的戰友。若是放在平常，我還能驚嘆一句這可歌可泣，但如今我都自難保了...

我倒不會歧視，畢竟不管什麼別，他只是了一個人而已。只是有些驚嘆離允的瘋狂。

他應該不難知道——離國與夜國對陣沒有毫勝算，他會敗，會為亡國之主。

當然，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是清醒的，夜君言能帥兵來到離國都城離允才出現，就證明，離允是故意放他進來的......

或許離允這的很那個子云的男人……但我只想說——我特麼是無辜的啊！

草！（一種植）

25

「不管你要干什麼，我一定會把阿鳶帶回去的。離允，你這步棋走得很不妙！」我聽見夜君言嘶啞的聲音，心中淌過一暖流。

「但是現在在我手上，你敢出兵嗎？不出兵在你面前死去，出兵，那也只能帶回尸！哈哈哈...」

「阿鳶！別怕！我會救你的！」

我這兩輩子，一世是沒人要的孤兒，一世是榮華富貴的和親公主……人生之大起大落、大悲大喜，我全都經歷了。

我不是個多麼心懷大義的人，甚至不是個多麼善良的人——但我現在卻突然覺得，或許只是因為我以前面對的場合不夠盛大、況不夠危急，所以我才會自私、才會是致的利己主義。

我腳下這座城里，是離墨一生都在保護的百姓，有花甲老人，也有嗷嗷待哺的嬰孩，或許還有竇初開、初遇摯的男...

我想起那日離墨低頭拉著我的手，他說對不起我，讓我去和親委屈我了。但若是讓他重選一次，他還是會答應和親，因為他是王，是庇護離國的神...我記得送我離開那天，他似乎是哭了...

天地間似乎變得寂靜無比，我悲戚地了眼城墻下夜君言模糊的面容。

士兵沒有把我放在心上，我趁機用一片早就拿在手里的小鐵片劃開了最后一麻繩。

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，跑到近無人看守的一塊城墻出。背靠著城墻，雙手舉著那片帶尖的鐵片：「別過來！」

離允皺著眉頭，抬手示意周邊的士兵不要輕舉妄：「我的樂央公主，何必呢？你逃不了的。作為小叔，我會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的。」

我沒有理會前的瘋子，站到兩塊城墻的凹陷：「離允，我不管你用了什麼手段。但你接了皇位，就應該好好做這個皇帝。你如今這樣，如何對得起離家的列祖列宗？又如何對得起這一國的百姓！？」

離允似乎也沒有徹底瘋魔，眼眸里閃過一糾結。

我側首看著城下騎著鐵面黑馬的夜君言，凄慘一笑。我在柴房關了許久，上的服已經不樣子，發髻也凌得要命。

春風吹起擺最外層的紅薄紗，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很丑。但我還是想對他笑一笑，他曾說過，我笑起來很。

「夜君言，奈何橋上，我等你。」

我仰任由自己下落。幾十米的城墻，落得很快，但又好像很慢。春風攜著草香拂過面頰，一滴清淚從眼角落——他還沒帶我去踏青呢...

下一瞬，背部撞到了類似草垛的東西，接著被彈起又掉落到城墻下的護城河了。后腦撞在了河邊的石頭上，一陣接著的窒息襲來，我慢慢沒了意識。

想這人生幾十載，無悔是必不可能的。于是最后的最后，只能告訴自己——夠了，已經夠了，世人皆有憾。

此后，我的世界變一片漆黑的荒蕪。

26

再醒來的時候，是在夜君言的書房。我以前常來，所以悉的不得了。

「我...沒死？」手肘支著慢慢坐起。

「阿鳶！」還沒坐好，便看見一朝服的夜君言正站在屏風旁。

我現在沒什麼力氣，臉應該也很蒼白，但看見眼前人還是出一微笑。

他三步化作兩步，有些急忙地走過來，坐在床邊，一把把我摟進懷里。

因為他力氣太大了，我手在他后背輕拍：「皇上這是要謀殺？」

聞言，夜君言立馬松開了我，雙手捧著我的臉，眼底的星璀璨：「阿鳶，我真的很怕...很怕...」

我也手輕著他的側臉：「別怕，我在。」

*

吃飯的時候我也慢慢了解了后來的事。

離允死了，離國沒了。現如今的夜國已經強的可怕。

夜君言的后宮也都散了，畢竟他也不曾過。起初有些大臣竭力反對，但都讓夜君言罵回去了。還把我夸了一頓，說我識大、為國為民什麼的。在民間拉了一波好。

放出宮的妃子，有些又嫁了人，有些還在觀。最特別的屬德妃——去邊關保家衛國，當巾幗英雄去了！

而我。

我昏迷了半年多，折了一條右。太醫說安心靜養，還是有好的希的。

不知道是不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，我覺得自己的現在十分通，聽到這些的時候也沒什麼大的波。

「阿鳶，我一定會找人醫好你的，你信我。」

我眼珠一轉，看著他，俏皮道：「那皇上看我還好不好看？」

「阿鳶自是最好看的。」

「那不就了，不管這條好不好，我都是這天下最好看的！也不怕皇上的心被別人勾跑.....當然了，若是皇上看慣了臣妾還能看得上旁人，那臣妾也不能說什麼，只能懷疑皇上的審嘍。」

夜君言忽地笑了起來，他知道了我是真的不在乎，而不是在做戲。勾了下我的鼻尖：「你啊。」

*

吃完晌午飯，我的力恢復得差不多了，夜君言抱著我在花園看花。

我想著等過些日子畫一幅椅的草圖差人打造出來。

「皇上，我想去外面看看。上次說的踏青，臣妾可是想了許久呢。」

「可是...」

我知道夜君言是在擔心我的，我握著他的手：「別擔心，我自己的自己知道，真的沒事了。若是等好了，不知道什麼時候了呢。」

最終，夜君言說不過我……好吧，是我威脅他，若是不帶我去，我就讓他睡榻！

總之，我還是去——踏秋了！

城外的草原上半綠半黃，空曠無比的原野只有我們二人共騎著一匹白馬。

我的手握著韁繩，夜君言握著我的手。紅的裾與他玄的擺纏。

遠是綿延萬萬里的火燒云，像一個生命的降生那樣奪目，又像一條生命的逝去那樣沉靜。

一閉眼，仿佛還能看見那天軍臨城下的浩場面。

一陣后怕。

但著后的溫度，忽然就心安了。

夜君言把下擱在我的肩上，溫熱的鼻息弄得我耳朵的。我往一旁躲著，他又湊過來。

兩人像小孩子一樣，玩兒地不亦樂乎。

最終他單手握著韁繩，另一只手攬在我的腰間，薄吻在我的臉頰，在耳邊沉聲道：「阿鳶，我這一生最大的幸事便是遇見了你。」

我靠在他的膛上，沉默了一會，聲音里帶著繾倦：「我也是。」

夕的余暉照在這片草原上，也打在我倆上。

往后時日悠長，我想和邊這人看遍人間煙火，一起守護這大好山河，一起看無數次黃昏與黎明。

在每一個看見或看不見的時刻，我都他，只增不減。

【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