氣氛似乎緩解一些。

南宮驕雖然并沒有直接稱贊這首詩作的怎樣，但這句話顯然已經說明，這首詩很不錯。

能夠得到這位來自京都，心高氣傲的郡主殿下的夸獎，宋如月的面子自然是有了。

本來想要發泄的怒氣，也不好再發泄。

只得冷哼一聲，斜睨著堂下躬侍立的年道：“將將就就,馬馬虎虎。你說你不能作，這不是作出來了？在外人面前謙虛也就算了，在自己人面前，也用得著這般虛偽？”

秦微墨在一旁弱弱地維護道：“娘親，剛剛姐夫可能還沒有想好……”

宋如月柳眉一豎，又瞪了他一眼：“就你話多！我說他一句，你懟我兩句，我是娘親還是他是娘親？”

秦微墨低下了頭。

宋如月站起，冷著臉看著堂下的年道：“微墨作畫,你題詩，現在就去吧。如果能夠想到更好的詩詞，可以再多作幾首。這次長公主來莫城，其他家族都爭著搶著送東西，你若是為我秦府掙了臉面，我自不會吝嗇。伱想要什麼，我就給你什麼。”

說罷，又目一閃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：“你若是立了功，以后在府中犯下的錯事，都可以將功補過！明白嗎？”

青舟心頭一，拱手低頭道：“是。”

宋如月擺了擺手道：“跟微墨去書房吧，好好想一想，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作品。今日哪兒都不要去了,就在書房給我好好想,聽清楚了？”

青舟怔了一下,正要說話,秦微墨起，走向了書房，低聲道：“姐夫，快進來……”

宋如月板著臉，冷眼看著他。

青舟沒敢再多說，跟在秦二小姐的后面，走到書房門口，猶豫了一下，方掉鞋子，走了進去。

宋如月看著門口那雙鞋子，眼角不搐了一下。

南宮驕也站起道：“可惜，沒人懂軍事和打仗的事，長公主從小就酷看兵書和各種關于戰爭的書籍，很多打仗的計謀都是從書里學來的。若是有人獻上一本那樣的書，想必長公主會興的睡不著覺也要看完的。”

宋如月收回看向書房的目，道：“驕，要不，我們去外面的書店看看？”

南宮驕搖了搖頭：“大炎關于軍事的書,長公主十二歲之前就看完了,不用去浪費時間了。隨便送點東西就好了，姨母沒必要太苛刻。”

“哎……”

宋如月嘆了一口氣：“走吧，去川兒那里看看，你剛剛不是說想去看看他練武嗎？”

兩人一邊說著話，一邊走出了客廳。

在眾丫鬟和嬤嬤的簇擁下，從走廊下去。

走到院子里時，宋如月回頭看了一眼書房那閉的窗戶，眉頭微微蹙了蹙。

南宮驕突然問道：“姨母，姐夫和小姨子共一室，孤男寡，你就不擔心嗎？”

宋如月目凝了凝，冷笑道：“有什麼好擔心的，諒那小子也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。”

南宮驕看了一眼，笑道：“他沒來時，姨母和微墨一唱一和，各種夸贊。他一來，姨母就冷了臉，各種喝罵。姨母，你這是真把他當自己家里的人了嗎？”

宋如月嗤笑一聲道：“什麼家里人，他一個贅的，也配？我夸他，是順著微墨，不想惹微墨不開心；我罵他，是怕他得意忘形，不知好歹！”

南宮驕笑了笑，道：“可是微墨的書房，與睡覺的房間連在一起。據我所知，連姨夫都從未進去過，不是嗎？”

宋如月沒有再說話。

南宮驕也沒有再多問，只得輕聲說了一句：“看的出來，他一來，微墨的眼睛里就有了。之前微墨跟我說話時，還在咳嗽，他一來，微墨就好了。姨母，我想，我知曉你的意思了。”

宋如月在門外停下了腳步，目向了遠的雪花，沉默半晌，方低聲道：“大夫說，那丫頭……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……”

南宮驕聞言，沉默下來。

書房里。

香煙裊裊，熱氣彌漫。

一襲素白的弱，褪下了上厚厚的雪白狐裘，在案臺前坐下。

青舟站在旁邊，拿起了墨塊，在硯臺里緩緩地研著墨，目看著眼前清麗淡雅臉微微蒼白的，心頭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囧事。

秦微墨攤開了一卷雪白的宣紙，抬頭看著他微笑道：“姐夫，你研的墨，一定也是帶有才華的。我若落墨畫畫，肯定比以往要畫的更好。”

青舟聞言不笑道：“二小姐原來也會說笑。”

秦微墨雙眸彎彎：“跟姐夫在一起，心里總是很輕松，想苦悶多苦悶不起來呢。”

青舟笑容微微斂了一下，避開了的目，低頭研墨道：“二小姐準備畫什麼畫？”

秦微墨又看了他幾眼，方收回了目，想了想道：“要與姐夫剛剛那首詩，大概合一些才可以。”

“對了姐夫。”

抬起頭道：“你還有別的詩詞嗎？”

青舟還未答話，卻笑道：“姐夫，你有沒有發現，其實娘親比微墨更了解你？娘親每次迫姐夫作詩時，微墨都很替姐夫擔心和張，想勸娘親饒過姐夫，可是，每次姐夫都能一下子做出來，而且還作的一首比一首好。現在想來，娘親真的是很了解姐夫的，不是嗎？”

青舟沉默了一下，低聲道：“會不會單純的就是，故意想要找茬教訓我？”

秦微墨掩輕笑了一下，道：“的確有這個意思，不過姐夫要知道，娘親在姐夫不在的時候，或者在張姨那些人的面前，都是在夸贊和炫耀姐夫的。”

青舟愣了一下。

不知為何，竟想起了那個時代的家庭。

父母在家對兒各種看不順眼，兒在的時候，當著別人的面說兒的各種不是；但是當兒不在的時候，他們又在別人的面前各種維護炫耀自己的兒。

這般說來，那位岳母大人真把他當自己人了？

秦微墨看了他一眼，言又止：“姐夫，其實昨晚……”

青舟研著墨，看向道：“怎麼了？”

秦微墨微微一笑，道：“沒什麼。姐夫，微墨可不可以也像是娘親那樣，迫姐夫寫出好詩呢？”

青舟不失笑：“二小姐可沒有夫人那樣的威懾力，我是不會怕的。”

秦微墨眨了眨眼，莞爾道：“姐夫不怕嗎？那明天微墨就去告訴娘親，說姐夫昨晚夜不歸宿，睡在微墨這里了，還……跟微墨睡在一個被子了。”

青舟：“……”

“二小姐，我突然想到另一首詩，是專門為將軍而寫的，想必與長公主較配。若是二小姐再畫一幅長公主手持寶劍，穿鎧甲在軍營里的英武畫像，應該不錯。”

秦微墨抿了抿笑道：“姐夫果然要著呢。”

說著，素手拿筆，蘸了墨，道：“姐夫念，微墨寫，先把詩寫來，看看氣勢和氛圍。”

青舟點頭，沉一下，一邊研墨，一邊念道：“將軍辟轅門，耿介當風立。諸將言事，逡巡不敢。劍氣云天，鼓聲振原隰。黃塵塞路起，走馬追兵急。彎弓從此去，飛箭如雨集。截圍一百里，斬首五千級。代馬流死，胡人抱鞍泣。古來養甲兵，有事常討襲。乘我廟堂運，坐使干戈戢。獻凱歸京師，軍容何翕習。”

他念一句，停頓一下，待這寫完，又接著念下一句。

待整首詩念完，那宣紙上已經寫滿了娟秀清婉的小字。

秦微墨放下筆，又低頭仔細念了一遍，方抬起頭，目復雜地看著他道：“姐夫，這首詩不能給長公主。”

青舟疑道：“為何？哪里寫的不對嗎？”

秦微墨突然笑道：“不是哪里不對，是寫的太好了，長公主若是看到了，會把姐夫抓去軍營做幕僚的。那樣的話，微墨就看到姐夫了。”

青舟聞言一笑，忽略了后面那句話，道：“還有一首從軍行，二小姐要不要記下？”

秦微墨連忙拿筆蘸墨，道：“要。”

隨即又笑道：“這一次不用微墨，姐夫就會作了，難得。”

青舟笑了笑，念道：“烽火照西京，心中自不平。牙璋辭闕，鐵騎繞龍城。雪暗凋旗畫，風多雜鼓聲。寧為百夫長，勝作一書生。”

秦微墨寫完，里喃喃念道：“寧為百夫長，勝作一書生……”

念完，蹙起細細的柳眉，抬頭看著他道：“姐夫若是真的參了軍，應該再也不會回來了吧？”

青舟道：“就是一首詩而已。這幾首夠了嗎？”

秦微墨看著他，目幽幽：“微墨若是說夠了，姐夫就要說時候不早了，該回去讀書了，對嗎？”

青舟：“……”

他的確是準備這樣說的。

“不夠，微墨還要。”

的語氣像是撒：“而且娘親剛剛也說了，讓姐夫今日就待在這里，哪兒也不要去了呢。”

青舟道：“我剛剛就想問了，現在已是下午了，馬上就要到晚上了，準備讓我幾時離開？”

秦微墨低下頭，裝作沒有聽到他的話，沒有回答，換了一張干凈的宣紙。

青舟繼續研著墨。

房間里安靜下來。

過了片刻。

秦微墨方聲道：“姐夫，我先畫一副圖，你若是站的累了，去榻上歇著就是。待會兒微墨需要你了再喊你，好不好？你站在這里的話，微墨有些不好意思畫。”

青舟見天還早，想到現在若是離開，被那位岳母大人知道了，估計又是一頓責罵，只得點了點頭。

“姐夫，榻上有書，都是你平時讀的書，你無聊了可以看看。”

秦微墨聲道。

青舟聞言看了一眼，想起上次說在讀這些書，等過完年后就出題考他，不僅心頭一暖，走了過去。

來到人榻前，他卻猶豫了一下。

昨晚那位岳母大人躺在這里，若是知道他上去坐過，會不會當場埋了他？

反正已經坐過了。

青舟沒再多想，坐了上去，從旁邊拿起了幾本書，斜在榻上，隨意翻看著。

屋里暖氣熏熏，安靜無聲。

只有偶爾的筆墨聲，翻書聲。

青舟斜躺在塌上，不一會兒便昏昏睡，瞇上了眼睛。

片刻后。

秦微墨轉過頭來看著他，看了一會兒，緩緩起，走到塌前，從里面拿起了絨毯，輕輕地蓋在了他的上。

然后站在那里，眉目和，雙眸波盈盈，靜靜地看著他。

不知過了多久。

忽地咬了咬，走到了近，緩緩地低下頭去，睫，湊近了他睡的臉頰。

而那白皙的臉頰上，則悄悄染上了兩抹紅暈。

正在這時，那睡的子卻是忽地一，里道：“前輩……”

慌忙后退，臉上出了一抹的驚慌，盯著他的眼睛仔細看了看，見他沒有醒來，方暗暗松了一口氣。

可是剛剛鼓起的所有勇氣，已經用完了。

紅著小臉，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，方轉過，回到了桌前坐下，重新拿起了筆，心緒卻再也沒法平靜下來。

“前輩，你怎麼來了？”

青舟睡中，突然在夢中看到一道悉的影。

那影全散發著月白的芒，正懸浮在虛空之中看著他，一縷發從暈中飛出，那影袂飄飄，宛若神仙。

青舟起初以為這只是一場夢。

但很快他就明白過來。

這并不是單純的夢，而是那位神魂前輩進他的夢中來找他了。

那月白影站在那里，安靜地看著他，并未說話。

青舟覺的氣息比以往更加冷漠清冷，不有些忐忑，再次詢問道：“前輩，您有事找我嗎？”

許久之后，那月白影方聲音空靈地開口道：“今晚三更，去鴛鴦樓等我。”

說完，那月白影忽地如月一般潰散而開，消失不見。

青舟躺在人榻上的子忽地一，睜開雙眼來，腦中依舊浮現著那道月白的模糊影。

半晌后。

他方漸漸清醒過來。

“姐夫，你怎麼了？做噩夢了嗎？”

秦微墨從桌前站起，走到了塌前，目關切地看著他。

青舟放下了手里的書，有些恍惚道：“沒事。”

他低頭看到了上蓋著的絨毯，怔了怔，看向了面前的。

清麗的臉蛋兒上，依舊殘留著兩抹人的紅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