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氣突然安靜了一下。

珠兒本來已經停下的眼淚，突然又溢滿了眼眶，咬了咬，瞪著他，帶著哭腔怒道：“我家小姐沒患病！”

說完，突然忍不住，嗚嗚地哭了出來。

青舟心頭一沉,看了一眼，沒敢再多問，默默地進了院子，向著里面走去。

秋兒手里正端著一瓶剛采的花，走在屋檐下，見他來了,連忙小跑進屋興地道：“小姐，姑爺來了！”

秦微墨正在書房里看著書,聞言立刻起，輕輕推開了窗戶。

青舟剛走到那一枝斜梅下。

前幾日來時，這枝斜梅的枝頭還滿是花苞，只有幾朵紅梅盛開。

今日枝上已經紅花一片，爭相斗艷。

窗戶打開。

兩人四目相對。

秦微墨穿著一月白襦，披著雪白的狐裘，弱弱地站在窗里，對著他出了溫婉可人的笑意。

青舟低頭拱手，目不斜視：“二小姐。”

這屋里有那位岳母大人的耳目。

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，肯定是珠兒。

所以，要小心謹慎，不能越禮了。

秦微墨目地盯著他看了幾眼，輕聲道：“姐夫，外面冷，進來說話，好麼？”

青舟走到屋檐下,低頭道：“二小姐,我站在這里就可以了。今日二小姐還要聽故事嗎？”

秦微墨幽幽地看了他一眼，聲道：“姐夫，我已經跟娘親說了，娘親不會怪罪的，你別害怕。你進來，我們坐在榻上說話，好嗎？”

青舟依舊道：“不用，我站在這里好。”

秦微墨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，低聲道：“姐夫與微墨，永遠都是這般生疏嗎？”

珠兒突然在院里出現，紅著眼睛道：“姑爺，小姐讓你進去你就進去，奴婢……奴婢不去告訴夫人了。”

青舟轉頭看著。

不打自招？

珠兒臉紅了一下，威脅道：“姑爺，快進去吧，小姐讓你進去，你卻不進去，夫人若是知道了，才會生氣呢。”

秋兒也在門口輕聲勸道：“姑爺，進去吧，屋里暖和。你這樣站在外面，開著窗子，小姐也不了的。”

青舟看向了屋里的弱人兒。

秦微墨微微蹙著兩彎罥煙眉，如秋水般的眸子幽幽地看著他，小微微撅著，一副楚楚可憐，惹人憐惜的小模樣，見他看來，又地哀求道：“姐夫，進來吧……”

好吧。

青舟沒再推辭，出手，幫把打開的窗戶輕輕關上，然后進了屋。

秋兒把他領到了書房門口，低聲提醒道：“姑爺，鞋子掉。還有，求姑爺幫奴婢勸小姐吃碗瘦粥吧，小姐一個早上都沒有吃東西了，中午也只吃了幾口點心呢。”

青舟微微點頭，掉鞋子，踩在的雪白絨毯上，走了進去。

“姐夫。”

秦微墨滿臉微笑地迎了過來，明眸皓齒，如皓雪，子真如楊柳般纖弱，仿佛風兒一吹就會倒下。

青舟忍不住出手，想要去扶著，不過手剛出手，立刻又反應過來，連忙又了回來。

秦微墨自然看到了他的作，不抿了抿，聲道：“姑爺，去榻上吧，那里暖和一些。”

姿態地轉過，走在前面，出了一頭烏黑如瀑的順秀發，以及盈盈一握的腰肢。

那擺下的雪白羅，纖秀玲瓏，一塵不染。

青舟跟在后，走到了塌前。

秦微墨轉過來笑道：“姐夫，上去吧。”

青舟沒再推辭，上了塌，跪坐好，目不斜視：“二小姐，今日還是要聽故事嗎？”

秦微墨也上來坐好。

兩人隔著一張小桌子，相對而坐。

秦微墨雙眸如水，地看著他道：“姐夫，可以先說說話嗎？”

青舟低頭看著桌上的棋子，道：“二小姐請說。”

秦微墨微微撅了撅，低聲道：“姐夫，珠兒們不在，你抬起頭，看著我，好麼？”

青舟有些尷尬，抬頭看了一眼道：“這樣，二小姐，我先給你講故事吧。這次的故事，比上次的《西廂記》彩一些，二小姐應該會喜歡的。”

秦微墨雙眸一亮：“真的嗎？”

頓了頓，又像是撒般地道：“可是姐夫，微墨還是先跟你說說話。”

青舟看了一眼，只得道：“那個……二小姐，我待會兒還要回去讀書。”

秦微墨微微蹙了蹙眉，只得低聲“哦”了一聲，垂了垂睫道：“好吧，微墨不能打擾姐夫讀書的。以姐夫的才華，以后可是要高中狀元的。”

青舟沒再多說，直接講起了故事：“二小姐，這個故事的名字做……《石頭記》。”

“石頭記？好奇怪的名字。”

秦微墨眨了眨眸子，微疑。

青舟清了清嗓子，直接講了起來：“卻說那媧氏煉石補天之時，于大荒山無稽崖煉高十二丈、見方二十四丈大的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。那媧皇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，單單剩下一塊未用，棄在青埂峰下……”

秦微墨睜著目，一邊安靜地看著他，一邊認真地聽著。

待講到第三回合林黛玉進府，與賈寶玉初次見面時，青舟停了下來，拱手道：“二小姐，今日就講到這里吧，時候不早了，我也該回去讀書了。那個……看在我給二小姐講故事的份上，二小姐可以勉為其難，吃碗粥嗎？”

秦微墨聞言怔了一下，這才掩一笑，雙眸水汪汪地看著他：“姐夫，你要是勸我吃粥，也可以，你留下來陪我吃一碗，好麼？不然的話，我可不會吃的。”

不待青舟回應，秋兒連忙端了兩碗粥進來道：“姑爺，粥來了！”

青舟：“……”

兩碗青菜瘦粥放在了面前的小桌上。

一米香和香混合的香味，從兩只小碗里飄了出來。

青舟聞著，還真有些了。

“姐夫，你要不要我吃？”

秦微墨微笑著，有些俏皮地看著他。

青舟只得道：“那二小姐說話要算數，我吃了，二小姐也要吃。”

秦微墨笑道：“當然，微墨才不會騙姐夫呢。”

說著，出雪白纖的皓腕和玉手，拿起勺子，遞到了他的面前。

青舟接在手里，不再猶豫，低下頭直接吃了起來。

秦微墨微笑著看著，正要說話，青舟突然放下勺子和碗，下榻道：“二小姐，我吃完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秦微墨看了看他的碗里，里面那麼多的粥，真的一粒都不剩下了……

都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呢。

“二小姐，君子一言……”

青舟拱手。

秦微墨無奈笑道：“微墨又不是君子……不過姐夫放心，微墨不會騙姐夫的，微墨吃。”

說著，拿起了勺子，低下頭，小口小口地吃著。

青舟正要告辭，又抬起頭看著他，突然道：“姐夫，你剛剛講的故事里，那個林黛玉是不是據微墨的形象寫的？”

青舟心頭一，連忙解釋道：“并不是，這個人早就寫好了，再沒有認識二小姐之前就寫好了。”

秦微墨一笑，看著他道：“嗯，微墨相信姐夫，姐夫才不會欺騙一個姣花照水，弱風扶柳的弱子呢。”

青舟：“……”

“那個……二小姐，你慢吃，我該回去讀書了。”

青舟低頭告辭。

秦微墨放下了手里的勺子，目楚楚人地看著他：“姐夫，你什麼時候再過來？”

青舟含糊其辭：“過幾天吧。”

“過幾天？一天，還是兩天？還是三五天，還是九十天？”

秦微墨蹙著眉，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。

青舟只得道：“三天以后吧。”

秦微墨臉上立刻出了笑容：“君子一言……”

“駟馬難追。”

青舟拱了拱手，告辭離去。

秦微墨看著他消失在門口的背影，怔了許久，方喃喃地道：“秋兒，其實……我不喜歡聽姐夫剛剛講的故事，我覺得……應該是悲劇。林黛玉如我，最后……也會消失嗎？那賈寶玉……”

正在此時，窗外突然又傳來了青舟的聲音：“對了二小姐，我忘了告訴你了，我給你講的故事，是喜劇。還有，林黛玉不是你，可沒二小姐這般漂亮和有氣度，是小氣鬼，比不上二小姐你的。”

說完，腳步聲漸漸遠去。

秦微墨看著窗口，神恍惚了一下，眸中出了一抹明的笑意，喃喃地道：“秋兒，姐夫剛剛在夸我呢。”

秋兒連忙忍著眼淚笑道：“嗯，姑爺在夸小姐呢，姑爺夸小姐漂亮，還夸小姐有氣度，什麼林黛玉賈寶玉，都比不上小姐呢。”

“小姐，吃粥吧，別涼了。”

秋兒已經帶著哭腔。

秦微墨低頭看著碗里的粥，又看了一眼對面的空碗，重新拿起了勺子，微笑道：“當然要吃，我答應過姐夫呢。”

吃了幾口，卻忽地落淚，低聲喃喃：“我想每天都聽姐夫講故事……不想有一天……再也看不到他了……”

秋兒珠兒，跟著落淚，不敢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