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有千千結
顓頊睜開眼睛時,看到窗外煙霞縈繞、繁花似錦。百度,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。他恍恍惚惚,只覺景致似悉似陌生,一時想不起自己在哪里。直到聽到玄鳥清鳴,才想起這不就是承恩宮嗎?原來自己在五神山。
不知不覺,已是看了二百多年的景致,可很多次,他依舊會以為自己還在朝云峰,以為睜開眼睛時,看到的應該是火紅的凰花,聽見的是鸞鳥鳴唱。
顓頊輕嘆了口氣,他竟然已經漂泊異鄉二百多年。歸鄉的路還很漫長,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朝云峰上的凰花,更不知道那個和他一樣喜歡凰花的孩究竟流落何,小夭,應該已經長大了吧!
也許因為心底深太想回到軒轅山,也太想找到小夭,他昨夜做了一個很長的夢。在夢里,他找到了小夭,小夭陪著他離開了五神山,回到他心心念念的軒轅山,可是他卻舍棄了軒轅山,選擇了神農山,小夭幫著他一步步登上了帝位,他還統一了整個大荒,但是,他好像弄丟了小夭……真是一個噩夢!難怪他覺得十分疲憊,本不想起來。
瀟瀟進來,恭敬地行禮:“陛下,王后在外面守了三日三夜,剛被侍勸去休息了。”
顓頊驚得猛地坐起:“你我什麼?”
“陛下。”
顓頊扶著額頭,眉頭蹙:“我是陛下?我什麼時候是陛下了?王后是……”
“原高辛國的王姬高辛念。”
就如堤壩崩潰,紛的記憶像失控的江水一般全涌了腦海——瑤池上,小夭一綠,對他怯怯而笑;五神山上,小夭一襲華的玄鳥桃花長袍,對他微微而笑:朝云殿,小夭坐在秋千架上,含笑看著他;倕梁府邸前,小夭用擋在他前,保護他;紫金宮,小夭握著他的手說,不管你做什麼,我只要你活著;澤州城,小夭彎弓搭箭,兩人心意相通,相視而笑;小月頂上,小夭雙眸冰冷,出利箭;凰林,小夭伏在他懷里,漸漸沒有了氣息……顓頊分不清究竟是頭疼,還是心疼,只是覺得疼痛難忍,慘一聲,抱著頭,倒在了榻上。
瀟瀟忙扶住了顓頊,大:“鄞!”
鄞進來,查看了一下顓頊的,搖搖頭,對瀟瀟比畫手勢,瀟瀟一句句讀出,方便顓頊聽到:“陛下的沒有事,只是解毒后的后癥,記憶會有點混,等陛下將一切都理順時,頭痛自然就會消失。”
顓頊強撐著坐起,急促地說:“小夭……小夭……”
鄞要打手勢,被瀟瀟狠狠盯了一眼,鄞收回了手。瀟瀟說:“小姐沒死。”
顓頊伏下子,雙手掩住了臉,簌簌輕,嚨里發出嗚嗚咽咽的莫名聲音,似哭又似笑。鄞和瀟瀟第一次見到顓頊如此失態,跪在榻邊,低垂著頭,一不敢。
半晌后,顓頊抬起頭,聲音沙啞地問:“為什麼我還活著?”
鄞用手語回答:毒藥分量不夠。以小夭湛的毒,不可能因為疏忽犯錯,應該是小夭本就沒打算要陛下的命,配制的毒藥雖然毒,卻曾給我講過解毒的方法。陛下中毒的藥量,只要在六個時辰找到陛下,就能先用藥保住陛下的命,在二十四個時辰用歸墟水眼中的活水清洗五臟六腑,就能完全解去毒。
顓頊喃喃說:“小夭,你終究是狠不下心殺我……”他分不清自己是悲是喜,突然反應過來,急問道:“小夭給我的毒藥分量不夠,那呢?”他每吃一朵凰花,小夭也陪他吃了一朵,可小夭剛進凰林時,就開始吃凰花了。
鄞回答:小夭給自己下的毒藥,是必死的分量。
顓頊猛地站了起來,鄞快速地打了個手勢,顓頊卻無法理解:“什麼沒有死,卻也沒有活?”
顓頊對瀟瀟說:“小夭在哪里?我要見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
“我說,我要見!”
“是!”
歸墟海上的水晶,漂浮著一枚白的海貝,海貝上遍布咒,小夭無聲無息地躺在咒文中央。充沛的水靈靈氣匯聚在周,就好似藍的輕煙在縈繞流,讓顯得極不真實。顓頊出手,想確定依舊在,卻怕破壞陣法,又回了手,只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。
瀟瀟說:“小姐給自己下的毒分量很重,我們找到陛下時,小姐氣息已絕。可鄞發現小姐仍然有極其微弱的心跳,我們就帶著陛下和小姐一起趕來了歸墟。鄞知道如何救陛下,卻不知道該如何保住小姐的命,后來是王后拿來了這枚遍布咒的海貝,說把小姐放在里面,也許有用。鄞觀察了幾天,發現這枚海貝的確有用,一直維持著小姐的心跳。鄞想找到用海貝設置陣法的人,可王后說,這枚海貝在五神山的藏寶庫里很多年了,也不知是哪位先祖無意中收藏的寶,連白帝陛下都不會清楚,是無意中發現的。”
顓頊問鄞:“小夭能醒來嗎?”
鄞打手勢:按照小夭給自己下的毒,必死無疑,可不知是的對毒藥有一定的抵抗,還是別有原因,反正從氣息來說,小夭已死,但古怪的是,心卻未死,照這個樣子,小夭很有可能會永遠沉睡下去。我無法救醒小夭,不過,也許有兩個人能做到。
“誰?”
鄞回答:一位是玉山王母,聽聞通陣法,也許能參海貝上的陣法,救醒小夭;一位是上一次小夭重傷,我判定小夭已死,卻救了小夭的人。
顓頊說:“準備云輦,我們立即去玉山。”
瀟瀟和鄞對視一眼,都明白勸誡的話說了也絕對沒用,卻仍然都說道:“陛下剛剛醒來,虛弱,實在不宜趕路,不妨休息一天再走。”
顓頊凝視著小夭,面無表地說:“半個時辰后,出發!”
瀟瀟躬行禮:“是!”
晝夜兼程,顓頊一行人趕到了玉山。顓頊命暗衛報上名號,希能見王母。
不一會兒,一個穿著黑袍的男子匆匆而來,長著一雙風流多的狐貍眼,一開口說話,聲音難以言喻地悅耳聽,幾乎令所有人的疲憊一掃而空。獙君道:“我和烈正商量著要去一趟神農山接小夭,沒想到你倒來了。顓頊,哦,該陛下了!玉山不問世事,雖然聽聞陛下統一了大荒,可總有幾分不真實。小夭跟你一塊兒來了嗎?”
顓頊想笑一笑,但在阿獙面前,實在撐不住面了,他疲憊地說:“小夭也來了,但……生病了,我來玉山就是想請王母看看。”
獙君看向侍衛抬著的白海貝,神一肅,說道:“跟我來。”
他邊走邊對顓頊低聲說:“上一次,你和小夭來時,王母就說過,的壽命不過一兩百年了。這幾年,王母已經很虛弱,記憶時常混,有時連自己住在哪里都會忘記,我和烈寸步不敢離。前幾日,王母清醒時,和我們商量下一任的王母,我們都知道王母只怕就要走了,所以我和烈商量著要去接小夭,讓小夭送王母最后一程。”
顓頊神黯然,生老病死,本是人生常態,可看著自己悉的人一個個離去,卻總會有難以言說的荒涼。
獙君道:“這會兒王母正好清醒著,先讓看看小夭。”
王母形枯瘦,神倒還好,聽完顓頊的來意,命烈去打開海貝。
白的海貝緩緩打開,靜靜躺在里面的小夭,就如一枚珍藏在貝殼里的珍珠。王母檢查完小夭的,又仔細看了一會兒貝殼上的咒,竟然是以命續命的陣法,真不知道顓頊從哪里弄來的這奇珍。王母揮手把海貝合攏,對烈吩咐:“把海貝沉到瑤池中去。”
顓頊大驚,擋住了烈:“王母!”
王母罕見地笑了笑,溫和地說:“我再糊涂,也不會當著陛下的面殺了陛下的人,何況小夭是我養了七十年的孩子!”
顓頊松了口氣,說道:“就是活人沉到瑤池里,時間長了,都不了,小夭現在很虛弱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這些年小夭究竟有何奇遇,的……”王母想到顓頊完全不知,不知是小夭不愿意告訴他,還是小夭自己也不知道。不管哪種原因,都不該多言,王母把話頭打住了,“我也說不清楚,但我肯定小夭的并不怕水。小夭氣息已絕,如果不是因為這枚罕見的海貝,的心也早就死了,把沉到瑤池中,對只會有好。”
顓頊不再擋著烈,卻自己搬起了海貝,向著瑤池走去。百度,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。王母盯著顓頊,看他張痛楚的樣子,心微。
顓頊按照王母的指點,把海貝沉了瑤池。
王母半開玩笑半試探地說:“烈那里有一枚魚丹,陛下實在不放心,可以下去看一眼。”
“好!”顓頊竟然一口同意,接過魚丹,就跳進瑤池,潛了水底。
岸上的眾人面面相覷。
大半個時辰后,顓頊才浮出水面,躍到王母前,懇切地說:“請王母救醒小夭。”
王母說:“我沒有辦法喚醒。我只能判斷出,小夭目前這個樣子不會死,也許睡個二三十年自然就醒了,也許二三百年,也許更久。”
獙君和烈本來很擔心小夭,可聽到小夭遲早會醒,兩人都放下心來。他們住在玉山,年年歲歲都一樣,時不時還要閉關修煉幾十年,覺一二百年不過是眨眼。可對顓頊而言,卻完全不一樣,一二百年是無數世事紛擾,無數悲歡離合,甚至是一生。顓頊剛清醒就連夜奔波,此時聽到小夭有可能幾百年都醒不來,竟然子晃了晃,有些站不穩,瀟瀟忙扶住他。
王母突然一言不發地離開了,烈化作白的瑯鳥,跟了上去。
獙君對顓頊說:“王母又開始犯糊涂了。我先帶你們去休息,不過,玉山古訓,不留男子,最多只能住三夜,三日后,陛下必須離開。”
瀟瀟不滿地問:“那你和烈呢?”
獙君眨了眨眼睛,狐貍眼盡是促狹:“我們不是男人,我是狐,烈是鳥。”
瀟瀟的臉不泛紅,匆匆移開了視線。
顓頊對獙君說:“你給我的隨從安排個地方住,我在瑤池邊休息就好了。”
獙君愣了一愣,說道:“玉山四季溫暖如春,睡在室外完全可以。距小夭不遠就有一個亭子,放一張桃木榻,鋪上被褥,再垂個紗帳,盡可休息。”
深夜,顓頊遲遲未睡,一直坐在亭,凝視著瑤池。突然,他含著魚丹,躍了瑤池,去水底看小夭。
扇形的白海貝張開,邊角翻卷,猶如一朵朵海浪,在明珠的映照下,小夭就好像躺在白的海浪上休憩。的面容沉靜安詳,角微微上翹,似乎做著一個夢。
顓頊凝視著,難以做決定。他可以去找相柳,很有可能相柳能喚醒小夭。他也不是答應不起相柳的條件,大不了就是讓共工的軍隊多存活幾十年。但他想喚醒小夭,真的是為了小夭好嗎?
一路行來,邊一直有小夭的陪伴,不管發生什麼,都堅定地守在他后,他想喚醒,不過是自私地奢著能依舊陪伴在他邊。可是,如果小夭真的醒來了,會愿意陪在他邊嗎?
他殺了璟!
在死前,他平生第一次懺悔道歉:“我錯了!”不僅因為小夭,還因為他虧欠了璟。小夭親口說:“我原諒你!”但是,的原諒是建立在兩人生死相隔之上,無法為璟復仇,所以選擇了死亡,以最決然的方式離開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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