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概四百七十八年前,還未年的防風邶為了籌錢還賭債,離家出走,跑去極北之地找冰晶,一去四十五年。對神族而言,四十五年不歸家不算什麼,只不過因為防風邶去的地方太過兇險,防風家的人都以為他凍死在了極北之地,沒想到他又突然冒了出來,帶著不冰晶,堪稱錦歸家、揚眉吐氣。
小夭覺得這四十五年很值得懷疑,四十五年,縱使歷經磨難歸來的防風邶變得異樣,眾人也能接。可那些人畢竟是看著防風邶出生長大的親人,相柳想假扮防風邶幾天也許可以,但據資料記錄,他回家后,在家里住了四年,悉心照顧病重的母親,端湯奉藥,喂飯喂水,可謂盡心盡力,以至于搜集資料的人寫到,幾百年后提起舊事,仍有老仆慨“邶至孝”。
之后四百多年,防風邶就是個很典型的大家族出來的浪子,有些本事,卻得不到重用,只能寄于其他,練得吃喝玩樂樣樣通。他在防風家的地位不高,手頭的錢財比較,為人又隨,在錢財上很疏朗,所以常做一些撈偏門的事,時不時會失蹤一段日子,短時三五月,長時兩三年,他的家人和朋友都習以為常。
因為防風邶子散漫,什麼都不爭,可以說不堪重用,這三四百年來,他和哥哥防風崢、妹妹防風意映的關系都不錯。
小夭輕嘆口氣,如果真如所推測,四百七十八年前,真正的防風邶就已經死了。那麼,所有人都辨認不出防風邶是假的,就解釋得通了。因為相柳已經假扮了防風邶四百多年,即使本來是假的也已經變作了真的——所有人認識的防風邶本就是相柳。
可是為什麼呢?相柳究竟圖什麼呢?防風氏在大荒雖然算得上是有名的家族,可比他更有名的家族多了去了,防風邶又是妾侍所出,本影響不了防風家。相柳就算想利用什麼,也該找個更有影響力的家族的嫡系子弟。
小夭想了很久,都想不出相柳的目的,畢竟這場假扮不是一年兩年,而是在出生前,人家就已經是防風邶了,小夭只能放棄思考。
仲夏之月的第十日,顓頊收到隆和馨悅的帖子。過幾日是兩人的小生辰,邀請他和小夭去小祝融府玩耍。
神族的壽命很長,眾人對生辰看得很淡,一般只會慶祝整百歲或者整千歲的生辰。其實,活得時間長了,大部分人都會忘記自己的歲數,兒不慶祝生辰。只有很講究的家族中得寵的子弟,才會常慶祝生辰。
大概因為隆和馨悅是雙生子,只要過生辰時,兄妹倆在一起,就會邀一些朋友,小聚熱鬧一下。
小夭到時,才發覺所謂的小聚并不算小,看來隆和馨悅在大荒很歡迎。不過也是,男未娶,未嫁,家世、相貌、才干都是大荒最拔尖的,但凡還未婚的男都不免會念頭。
守門的小奴進去通傳后,隆和馨悅一起迎了出來。馨悅親熱地挽住小夭的胳膊:“你一直什麼宴席都不參加,我和哥哥還擔心這次你也不來。”
小夭笑道:“我子比較疏懶,能推的宴席就都推了,不過,這次是你和隆的邀請,自然非來不可。”
雖然說的是場面話,馨悅聽了也十分高興。
馨悅和隆帶著他們走進一個大園子,園假山高低起伏,種著各種奇花異草,一道清淺的小溪從園外流,時而攀援上假山,小瀑布,時而匯院一角,一潭小池,九曲十八彎,幾乎遍布整個園子,消散了炎夏的暑意。
馨悅指著高低起伏的假山對小夭說:“從外面看只是錯落有致的假山,其實那是一個陣法設置的迷宮。我和哥哥小時候都子野,聚到一起時更是無法無天,父親特意布置了這個迷宮,我和哥哥在里面能一玩一天。今兒人多,你若喜歡清靜,待會兒我們可以去里面走走。”
因為天熱,眾人皆穿著木屐。花影掩映下,兩個了木屐,赤腳踩在漉漉的鵝卵石小徑上玩耍。
馨悅笑對小夭說:“那是姜家和曋(shen)家的小姐,們是表姊妹,我外婆是曋家的姑,所以我也算是們的表姊妹。關系遠一點的客人都在東邊的園子,這個園子中的人仔細一說,大家全是親戚。”
小夭道:“我不是。”
馨悅笑道:“你哪里不是呢?你外婆嫘(lei)祖娘娘可是西陵家的大小姐,你外婆的娘親是我爺爺的小堂姑,你外婆就是我爺爺的表姨,說起來我應該你一聲表姨。可現如今西陵氏的族長,你的堂舅娶了姜家的大小姐,他們的兒子、你的表弟就是姜家小姐的表弟,姜家小姐是曋家小姐的表姐,我是曋家小姐的表妹,我應該也可以你表姐……”
們說著話已經走進一個花廳,小夭聽得目瞪口呆,喃喃道:“我已經被你一堆表啊堂啊的繞暈了。”
意映挑起簾子,搖著團扇走了過來,笑道:“這是從赤水氏那一邊順的親戚關系,我聽說西陵家和涂山家也是有親的,好像哪個太祖是西陵家的小姐,只是不知道順下來,我們是表姐、表姨,還是表。”
屋子里的幾個人全都笑了出來,小夭心里暗自驚嘆,難怪連黃帝都頭疼中原,所有家族脈融、同氣連枝,平時也許會各自相斗,可真到存亡關頭,必然會聯合起來。更讓小夭意外的是原來西陵氏和外婆曾那麼厲害,每個人都樂意和西陵氏、嫘祖娘娘攀上親戚,反倒軒轅黃帝的脈顯得無足輕重。
馨悅拽拽小夭的面紗:“小夭,在這個花廳里休息的都是最相的朋友,快快把你的帷帽摘了。”他們所在的這個花廳十分寬大敞亮,中間是正廳,左右兩側各有一間用斑竹簾子隔開的側廳。右邊的廳房,意映剛才從里面走出來,想來是專供子休息的屋子,左側的廳房應該是男子的。
意映也道:“是啊,上次沒看,這次你可不能再藏著了。”
馨悅把遠近親疏分得清清楚楚,眾人沒有忌諱,都沒戴帷帽。小夭本就沒打算與眾不同,遂大大方方地摘下了帽子。
馨悅仔細打量一番,拉住小夭的手,嘆著氣說:“真不知道將來誰能有福氣得了你去。”把隆拉到小夭面前,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,“不是我替自己哥哥吹噓,這大荒,還真挑不出一個什麼都趕得上我哥哥的。”
意映笑嘲:“真是不害臊!”
馨悅在軒轅城長大,頗有軒轅子的風范,笑道:“男婚嫁乃是最正大明的事,有什麼需要害臊的?”
隆在中原長大,反倒不好意思起來,對顓頊說:“我們去看看璟他們在做什麼。”和顓頊走進了左側的屋子。
馨悅對婢吩咐:“若里面沒有人休息,就把竹簾子打起來吧,看著通敞亮。”
“是。”
婢進去問了一句,看沒有人反對,就把竹簾子卷了起來。
屋子有三個人,涂山篌和防風邶倚在榻上,在喝酒說話。璟端坐在窗前,在欣賞風景,剛走進去的隆和顓頊站在了他旁。
小夭愣住,璟在,是意料之,可是,防風邶居然也在!
意映把小夭拉了進去,笑道:“二哥,看看這是誰。”剛才在簾子外說話,簾子的人自然聽得一清二楚,意映這舉頓時讓人覺得防風邶和小夭關系不一般。
防風邶看著小夭,漫不經心地笑道:“你也來了。”
他旁的涂山篌站起,和小夭見禮,小夭微笑著給涂山篌回禮,心里卻郁悶,什麼我也來了?
涂山篌和小夭寒暄了幾句,就走開了,去院子里看人戲水。
意映笑朝防風邶眨眨眼睛,說道:“二哥,你照顧好小夭,我去外面玩一會兒。”
園子很大,假山林立,花木繁盛,意映的影消失在假山后。
小夭低聲對防風邶說:“你跟我來!”
在前,防風邶隨在后,兩人一前一后,走進庭院,影消失在山石花木間。
窗前的璟、顓頊、隆和馨悅都看了個正著,馨悅推了隆一下:“哥哥,你可真笨!再不加把勁,小夭可就要被人搶走了。”有心想數落意映幾句,竟然自不量力、敢和隆搶人,可礙著璟,終把那幾分不滿吞了回去。
馨悅對顓頊說:“我哥平時也聰明,可一見到小夭就有些犯傻,你和我哥最好,可要幫幫我哥。”
隆不好意思說什麼,只對顓頊作揖行禮,意思顯然一清二楚。
顓頊笑道:“我只能幫你制造機會,至于小夭的心意,我可做不了主。”
馨悅笑道:“已經足夠了。”
馨悅想了想,對顓頊和隆說:“我們也去外面玩,順便找找他們。”想著他們一走,只剩了璟,又笑道:“璟哥哥,屋子里坐著悶,你也來吧!”
四人遂一起出了屋子,在假山花木中穿行。這本就是個迷宮,路徑和景致隨時在變換,又時不時到朋友,停下聊幾句,走著走著,四人走散了,只剩下馨悅和顓頊。
馨悅和眾人在一起時,活潑俏皮,可和顓頊單獨在一起時,反倒變得安靜。想起顓頊邊的兩個貌婢子,只覺心。哥哥說:如果你想要癡的男人,就不要想著顓頊;如果你想嫁顓頊,就不要指他只有你一個人,不但不要指,還要心大度,有容人之量,對那些人都客氣有禮。道理馨悅十分明白,可還是覺得難。
因為恍惚走神,馨悅沒有看到路徑又變換了,居然一頭撞到假山上,疼得哎喲一聲,捂住了額頭,顓頊忙低頭看:“怎麼了?有沒有傷著?”
馨悅覺得額角也不是那麼疼,卻不知為何,眼淚都下來了。
顓頊如哄小孩一般,聲安著馨悅:“只是有點紅,沒有破皮,用冰敷一下就會好。”
馨悅猛地撲進顓頊懷里,臉埋在顓頊的前,嗚嗚咽咽地低泣起來。
顓頊愣住,雙臂僵垂在側。
馨悅卻沒察覺,摟住了顓頊的腰,似乎只有這樣,才能抓住他,讓他把自己放在心里比其他人都重要的位置。
半晌后,顓頊虛摟住了馨悅,輕聲安著。馨悅嗅到顓頊上的男子氣息,聽著他醇厚的聲音,越發意迷,雙手纏住了顓頊的脖子,踮起腳,去吻顓頊。
小夭帶著防風邶走進迷宮,不知道往哪里走,走了一通,直到看四周林木幽幽,蝴蝶翩躚,是個能說話的地方,小夭停住腳步。
小夭回,再也憋不住地嚷了出來:“你瘋了嗎?這是小祝融府,萬一被人發現,我可救不了你第二次!”
防風邶笑笑地說:“這里不是軒轅城,是中原。”
小夭呆住了,是啊!這里是中原,曾經屬于神農國的土地!雖然中原的氏族都歸順了黃帝,可他們也依舊尊敬神農王族的共工,對不肯投降的神農義軍心懷同,尤其小祝融,他也是神農王族后裔,只怕對神農義軍還很愧疚和敬重。中原的氏族雖然不會支持義軍對抗黃帝,可也絕不會幫黃帝去抓捕義軍。
“算我多管閑事了!”小夭要離開。
防風邶手搭在樹干上,擋住了小夭的路:“你的箭練得如何了?”
“一直在堅持練習。外祖父給我找了個擅長箭的師傅,據說能千軍萬馬中取人命。可是他的方法不適合我,他的箭對靈力的要求很高,認為我好逸惡勞、想走捷徑,非要著我去練什麼基本功提高靈力,我跟著他學習了幾次,就把他打發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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