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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長相思》 第八章 式微式微,胡不歸

小六大:“不許說!”

十七眼角有淚滲出,印在小六的發上,嚨里卻發出低沉的笑聲,“你抱我出浴桶時,本不敢看我。把我放在榻上,話都沒說完整就落荒而逃。你說我怎麼可能把你當男人?”

小六捶他的膛,低聲嘟:“你個猾的!我一直以為你最老實!我被騙了!”

十七說:“那一日,我穿好服,推開屋門,走到了太下,看著久違的藍天白云。在別人眼里只是不值一提的舉,可于我而言,卻是一次凰浴火、涅槃重生。小六,那時我就決定了,我永不會離開你。”

小六低聲說:“凰涅槃,是昔日一切都化為灰燼,隨風消散,你卻無法擺你是涂山璟的過去。”

“我的父親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。我有個雙胞胎大哥涂山篌,他自小和我不一樣,他喜歡養猛禽斗惡,十分飛揚跳。我喜歡琴棋書畫,更文雅溫和,不過我們都很善于做生意,雖然手段方式不同,也只是各有千秋,不分勝負。因為是雙胞胎,我和大哥一起學習、一起做事,免不了被人拿來比較,其實大哥并不比我差,也許我琴棋書畫比他強,可他的靈力修為比我高,任何招式一學就會,但母親一直對他很冷漠,不管他做什麼都是錯。因為母親的態度,周圍人自然也都喜歡贊我、貶損他。大哥十分努力,幾乎拼命般地勤用功,想得到母親的贊許,但母親對他只有不屑,甚至可以說自小到大,母親一直在用各種方式打擊辱他,我卻不管做什麼,都能得到母親的贊許。我們長大后,在母親的扶持下,整個家族的權勢幾乎都在我手中,母親為我挑選了防風氏的小姐為妻,卻把一個婢指給了大哥為妻,我為大哥鳴不平,大哥卻像以前一樣,為了討好母親,毫不猶豫地娶了他本不喜歡的婢,但母親依舊對他很冷漠。母親病危時,大哥服侍吃藥,母親把藥碗砸到大哥臉上,讓他滾,說看到他就惡心。大哥終于忍不住他哭著問母親為什麼那麼偏心,母親辱罵他,說因為你就是不如你弟弟,你心思污穢、卑劣,連你弟弟的一個腳指頭也比不上。沒多久,母親去世了。我很悲痛,可我覺得大哥更痛苦,他不僅僅是因為失去而痛,還因為一生一世再無法得到母親的認可。母親去世后,大哥開始酗酒,不管誰勸,他都會說世上有個涂山璟已經足夠,不需要卑賤沒用的涂山篌,不想他毀掉,無奈下才告訴我們大哥并不是母親的親生兒子,他是父親和母親的的孩子,那婢生下大哥后就自盡了,因為大哥和我只相差八天出生,所以做主,對外宣布母親產下了雙胞胎。大哥知道這個消息后,不再酗酒頹廢,開始振作,我因為對他心懷愧疚,對他很謙讓,很欣,常常夸贊我仁厚,叮囑大哥要多幫我。母親去世后的第四年,打算為我舉行婚禮,說等我婚后,就對天下宣布我是涂山氏的族長。有一日,大哥突然來找我,說有要事相談,我沒有疑心,跟著他離開。等我醒來時,已經在一個封閉的地牢里,靈力被封,四肢被龍骨鏈子捆縛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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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一口氣講述到這里,那些殘酷痛苦的折磨、無休無止的辱,好似又回到了眼前,在黑暗中襲來,他的子不自覺地繃。小六忙一下下著他的心口,輕聲地說道:“這里不是那個地牢,我在這里,十七,我在這里。”

十七的頭埋在小六的頭發里,半晌后才平靜下來,“被折磨辱時,我也曾想過如果我能逃出去活下來,必要他痛不生。可如果真是那樣,縱然我活下來了,我也死了,不再是一個完整的人,只是一個被屈辱和仇恨折磨的可憐人。幸運的是你救了我。不管我再殘破丑陋,你都視若珍寶,小心翼翼地照顧,不管我上有多恐怖的傷痕,你都會因為我……臉紅……”這一次小六沒有阻止十七,而是靜靜地傾聽。

“小六,我看到你,心里沒有仇恨,只有激。激老天讓我仍然活著,并且讓我健全。我的眼睛仍然能看,能見到你耍賴扮傻;我的耳朵仍然能聽,能聽到你嘮嘮叨叨;我的雙手仍然靈巧,能幫你拭頭發;我的雙依舊有力,能背著你行走。小六,我不想報仇,只想做葉十七。”

小六低低嗯了一聲。

十七說:“我不想回去,大哥很能干,行事比我果敢狠辣,其實比我更適合做涂山族長,只要他在,涂山氏會很好。只要沒有涂山璟,涂山篌就是最好的。可是,那天我跟你去了珠寶鋪子,涂山家的生意太多了,我本不知道那鋪子是涂山家的,靜夜破了我的份,整個鋪子的人都看到了我,大哥很快就會知道涂山璟還活著。我不想報仇,更不想做涂山璟,但大哥不會知道,不管我走到哪里,他都會追著我,我怕他會傷害你和老木他們,所以我必須回去做涂山璟。只有我在,他清楚地知道目標在哪里,才不會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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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六嘆息,“你不傷他,他卻要傷你。為了自己的安危,應該殺了他,但殺了他,你會良心不安。看似他死了,實際上他痛苦一瞬就解了,你卻要背負枷鎖過一輩子,其實是你吃虧了。這麼算下來,還是不能殺他。”

十七歡喜地說:“我就知道你會支持我。靜夜他們都不能理解為什麼我不肯復仇。”

小六無奈地說:“我和你不一樣,你是仁善,我是明。”

十七低聲說:“你是為我打算得明。”

小六哼哼了兩聲,沒有說話。

十七的氣息有些紊,心跳也開始急促,小六知道他想說什麼,卻不好意思說。小六也不催,只是如貓一般,蜷在他肩頭,安靜地等著。

“小六、我、我……我知道我有婚約在,沒有資格和你說任何話……我也一直不敢想……可、可是……我會取消婚約,我一定會取消婚約!你等我二十年……不、不……十五年,十五年,你給涂山璟十五年,十五年后,涂山璟還你一個葉十七。”

小六低聲問:“怎麼等?”

“你、你不要讓別的男人……住進你心里。”

小六沉默。

黑暗中,十七看不到小六的任何表張地忘記了呼吸。

小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,十七卻不知道的笑聲是嘲笑他的荒謬請求,還是……小六說:“你啊,太不了解我了。我的心很冷,外面有堅的殼子,別說十五年,恐怕五十年都不會讓個男人跑進去。”

十七忙道:“那你是答應了?我們擊掌為盟。”

小六懶洋洋地抬起手,十七先索到的手在哪里,然后重重地和的手掌擊打在一起,擊掌后,他沒有收回手,而是順手握住了小六的手,“小六,我、好開心。”他的聲音微微地著,顯然心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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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六忍不住角也翹了起來,“你說凡事說白了不過都是生意,看到你這樣子,我怎麼覺得我這筆生意虧了?”

十七搖了搖小六的手,“我說越是看似重要的事越像生意,不外乎利益,可唯之一字,永不可用利益去衡量。父母子,兄弟姊妹之,朋友之,男,都是看似平常簡單,無不在,卻又稀世難尋、萬金不換。”

小六笑嘻嘻地說:“老聽人家說涂山璟非常會做生意,談生意時又風趣又犀利,我總不相信。你老是笨笨的樣子,說話也不利落,今夜我算真正領教了。”

十七輕聲地笑,他的笑聲就如他的人,溫、平和、純粹。

小六說:“十七,我和你不一樣,我不是生意人,可我在大事上一直算得很清楚,我是個心狠的人,對別人心狠,對自己更心狠。你明白嗎?”

“我明白。”

小六笑嗔:“誰知道你是真明白,還是假明白。”

十七說:“我知道你不會給自己希,不會先信任,不會先投,桑甜兒愿意用虛假意去賭一生,你卻即使是真心實意,如果對方不珍惜,你也會舍棄。我愿意等,等到你愿意時。”

“如果我一輩子都不愿意呢?”

“那就等一輩子。只要你別消失,縱使這樣過一輩子,也是好的。”十七微笑起來,小六對自己的確心狠,可其實對別人一直都很好,老木、桑甜兒、麻子、串子……只是他們生命中的過客,可全了他們每個人。

死一般的黑暗,死一般的寂靜,這座大荒中赫赫有名的恐怖地牢本應該讓被囚者度日如年,痛不生。

可小六和十七相依著說話,都不覺得時間流逝,十七很慶幸顓頊把他和小六關在了這里,讓他有勇氣說出他的奢,他甚至心深真的不想出去了,他愿意就這樣相依著一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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獄卒的腳步聲響起時,十七只覺得一切太短暫。

獄卒恭敬地請他們出去,態度和送他們進來時截然不同,抬了竹架子來,點頭哈腰地想把小六抬到竹架子上。

十七不肯讓他們小六,抱起了小六,跟在提燈的獄卒后。

走出地牢時,白日青天,普照,小六眼睛刺痛,趕閉上了眼睛。

小六聽到顓頊問十七,“你想我以什麼禮節款待你?葉十七還是……”

十七回答得很干脆,“葉十七。”

顓頊說:“隨我來吧。”

小六睜開了眼睛,他們正走在山腳下,舉目遠眺,是無邊無際的大海,一重又一重的浪洶涌而來,拍打在黑的礁石上,碎裂千重雪。

小六忽然心有所,覺得有人在對十七說:“去海邊。”

十七抱著小六走下石階,穿過樹林,來到海邊,站在了礁石上,顓頊并未阻止他們,只是默默地跟在他們后。

又一重海浪翻卷著從遠而來,青的海越升越高,來勢洶涌,就在那青白相的浪頂端,一道白影猶如驅策著浪花,飛馳而來。

白影在浪花上站定,是一個白白發、戴著面的男子,他立在浪花中,就如站在朵朵白蓮中,纖塵不染、風姿卓絕。

侍衛們嘩啦一下全涌了過來,顓頊詫異地看著相柳,打趣道:“相柳,你就這麼想殺我?竟然敢追到五神山來?”

相柳笑道:“此來倒不是為王子殿下。”他看向小六,“被敲斷了?你干了什麼,惹得高辛的軍隊飛狗跳?”

小六這才想起相柳上有蠱,被敲斷時,相柳應該有察覺。

小六嘻嘻一笑,“就我這點本事能干什麼呢?一場誤會而已。”

相柳說:“腳下是大海。”

小六明白了相柳的意思,只要大海,相柳就有可能帶離開。但是,這里是五神山,高辛有很多善于馭水的神族將領,相柳一個人也許還能來去,再帶一個,只怕只有死路一條。況且,走了,十七怎麼辦?

小六笑道:“謝了,你的人還是欠點好。”小六對十七說:“回去。”

十七躍下了礁石,走回岸上。

相柳對小六的拒絕,只是哂然一笑,“別忘了,你還欠著我的債務,死人是沒法還債的。”

小六大笑道:“放心,我一貫貪生怕死,一定等著你來討債。”

相柳的視線從十七臉上掃過,落在顓頊上,對顓頊頷首,說道:“告辭!”影消失在浪花中。

侍衛們想追擊,顓頊說:“不用白費工夫了,他能從海里來,自然能從海里走。以后加強山腳的巡視。”

小六看著礁石上碎裂的浪花,有些茫然,相柳萬里而來,就是問兩句話?

顓頊走到云輦旁,抬手邀請小六,“我們乘車上山。”

十七抱著小六上了云輦,沒過多久,云輦停在了五神山上最大的宮殿承恩宮,這座宮殿的華巧、風流旖旎在大荒曾赫赫有名。據說很久很久以前,有個神農的王子因為見到此宮殿,還曾發了一次戰爭攻打高辛。不過,這一世的俊帝繼位后,不喜奢華、不喜宴飲,也不喜,整個后宮只有一位妃子,所以承恩宮十分冷清。

顓頊笑對小六和十七說:“承恩宮到了。”

小六好似睡著,頭靠在十七懷里,閉著雙眼。十七對顓頊微微頷首,躍下云輦,隨著顓頊進了宮殿。

顓頊說:“這是華音殿,我來承恩宮時就住這里,你們也暫時住這里吧。昨日到五神山時,天已黑,我還沒去拜見師父。今日散朝后,我就會去見師父,向他稟奏已經將你帶到。小六,你做好準備,陛下隨時有可能召見你。”

小六睜開了眼睛,“給我藥!”

顓頊笑道:“給你藥治可以,但即使好了,你最好也不要跑,如果撞見了阿念,可不會僅僅只斷兩條。”

小六看著顓頊,言又止,一瞬后,嚷道:“我了。”

顓頊命婢端上飯菜,等小六和十七吃完飯,命婢帶小六和十七洗漱換

十七抱著小六到了浴池旁,小六說:“婢會照顧我,你也去洗漱吧,把地牢里的晦氣都洗掉。”

兩個婢服侍著小六沐浴、換好衫。

十七早已洗漱完,換了干凈衫,在外面等候,看到婢抬著小六出來,忙快步走了過來。

高辛一年四季都溫暖,服飾很輕薄,講究飄逸之,喜穿木屐。此時,十七著天青的高辛衫,寬袍廣袖、輕緩帶、玉冠束發、足踏木屐,行走間,步如行云、袂翩飛,真正是明月為,流水做姿。

兩個婢看得呆住,小六也是目不轉睛。十七有些然,微微垂下了眼眸,卻又好像很喜歡小六看他的樣子,迎著小六的目,走到了小六面前。

小六調笑道:“難怪有子為求你一顧而不惜練舞十年,此番你回去,只怕也不了子求你一顧。”

十七局促不安,好似生怕小六誤會,急急地說:“我不會看的。”

小六覺得心里有些甜,可又不愿被看出來,故作不耐地扭過了頭,“你看不看,和我有什麼關系?”

有醫師來為小六治,十七在一旁幫忙。

醫師先抹了藥膏,再用歸墟水眼中的水種植出的接骨木把小六的包裹住,小六覺得兩條小猶如浸潤在涼的水中,幾乎覺不到疼痛。

醫師對小六說:“盡量不要用,多靜養,慢則兩三月,快則一月就能長好。”

小六笑著和醫師作揖道謝,又麻煩醫師幫十七看一下,醫師檢查過后,慷慨地給了十七一小瓶治療傷的上好靈藥。

醫師走后,小六對十七說:“雖然你上的傷痕,再好的靈藥也除不掉了。”一般的傷,很難在神族的上留下疤痕,可涂山篌折磨十七時,每次施完酷刑,都會用特制的靈藥水潑十七,既能讓他保持清醒,痛苦加倍,又能讓那些恥辱的印記永遠烙印在他上。小六當年就仔細思索過如何除掉那些可怕的傷痕,但是思索了一年,想遍天下靈藥,發現永不可能消除。

小六盯著十七的,邊思量邊說:“但高辛宮廷里頗有些好東西,也許能治好你的,只是要吃點苦頭。”十七右上的舊傷,因為有靈力,走快時不會察覺有異,但走得慢時,就能看出來有些瘸。

十七搖了下頭,“我不在意。”

小六笑笑,不自地掩打了個哈欠,十七說:“你睡吧。”

小六抓著他的袖,“你也該休息一下,可我不想你離開。”

“我靠著也能睡著。”十七坐到榻側,靠在屏風上。

小六合上了雙目,手卻一直玩著十七的袖,十七端起一杯水,握在掌中,杯子中騰起白煙,縈繞著小六,小六的手慢慢地不了。

十七覺得,自從地牢出來,小六就一直在努力掩飾心的張。十七推測和俊帝有關系,以小六的子,不可能是因為俊帝的權勢,那只能是因為俊帝這個人。

十七輕輕握住了小六的手,低聲說:“不管怎麼樣,我都會陪著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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