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阿九,你去哪裏!」
衛長風端著托盤,幾大步繞過長廊,卻只來得及看到的影穿過小院,直奔向將軍府外。
「我有事,若能回來,我就回來,若不能趕回來,那就對不住,明年再陪你過生辰。」
卿嫣扭頭看了一眼,利落地跳出了院門,爬上了君博奕留給的小馬車。
這時侍衛都還在另一屋子裏賭錢,沒人通知他們卿嫣要用馬車,所以小馬車離開院子的時候,他們依然在子搖中歡呼不止。
站在馬車前面,拉著馬兒的韁繩,用力抖幾下,馬兒便揚蹄嘶鳴,往前疾奔。為了讓將軍策馬縱行,將軍府的高牆邊留了很寬的門,僕人見馬車過來,以為是將軍出行,忙不迭地拉開大門,讓卿嫣順利地出了將軍府。
「阿九。」
衛長風大步追出來,但馬車已經拐過了街角,去向燈籠高懸的主街。彷彿聽到了他的高喚聲,於是扭頭朝他看來。
疾馳掠起的風,讓緋角高飛,青舞,遮去了小臉,朝他揮了揮手,隨即轉過了頭,影被一棵歪脖子大樹擋住,消失在他的視線中。
雨雲已散,半月當空。這天,晴也容易,雨也易,就像衛長風現在的心。他都不知道為何突然跑掉,但他知道,他這一生都不會忘了這一天,卿嫣這一走,把他的心徹底掏空了。
「糟了,林尚宮怎麼走了?快追。」
聞訊趕來的侍衛們往外張,套馬就走。
「將軍,我們呢?」
「備馬。」
衛長風深吸氣,卿嫣匆匆離開,他太不放心了。不管如何,就算是去見那個人,他也要看平安到了那裏才行。
……
那隻禿鷲,像在逗,在城中飛舞幾圈,從眼裏徹底消失了!
大街上喧囂熱鬧,人群熙熙攘攘,大紅燈籠掛滿街頭。販夫走卒隨賣,酒樓館里燈火通明,竹妙曼。
明天是登基大典,城中百姓已經開始慶祝了。有一大群人,正戴著面百鬼的面,舉著火把,簇擁著天燼國的大巫師高呼著吉祥的話,往的方向湧來。
卿嫣的馬車沒辦法再疾馳,甚至沒辦法從這群人里過去。只能棄了馬車,暫時把馬車停路邊的巷子裏,一個人慢慢地穿過人群,往夫子廟的方向走去。
走在這些陌生的面孔里,反而慢慢平靜了,這就是天燼國皇城的夜晚哪!而且,這是來到這個空間之後,第一次一個人站在夜晚的街頭。長街十里,一頭,通往權力巔峰,一頭,通向了城外自由。
卿嫣抬眼看向高高的東城樓,呼吸開始急促,若闖出去,能不能闖出逍遙的日子?硃紅的城門閉,數盞暗紅的燈籠的照在城門前幾人寬的一片空地上,侍衛高大威武,環視著從面前經過的人。
想闖過這道門,除非變一隻鳥!
該死的,那隻臭禿鷲到底飛哪裏去了?這商神龍見首不見尾,也不知道搞什麼鬼名堂!若他真去夫子廟,就狠狠削他,別再折騰這些鬼手段出來,讓不得安寧!
「姑娘,要面嗎?」有人拍。
扭頭看,只見是個賣面的小販,擔子上全是面。沒銀子,但其中有個面,一眼看著就喜歡了!這面繪著妖臉,眼角有顆紅的痣。略一猶豫,從耳朵上取下了銀墜子。
「我用這個換,可以嗎?是純銀的,款式雖舊點,但份量足的。你可以拿去送給你的妻子,或者你的娘親。」
那人接過耳墜子,用牙咬了咬,又託了托重量,點了點頭,「姑娘自己挑幾個。」
「可以拿幾個嗎?幾個?」卿嫣樂了,正好,現在還沒過子時,可以送一個給長風。挑了一個小妖的,又挑了一個大將軍的。
「兩個吧,兩個就好!」那小販趕把面往懷裏攏,怕拿多了。
「再給我這個吧。」卿嫣又一眼瞅到了擔子裏有一盞掌大小的琉璃燈籠,手就拿。
「哇,這個要虧本啦。」小販瞪眼睛,手要奪。
卿嫣眼疾手快,把燈籠奪到懷裏,沖著小販笑,「我一對兒銀墜子呢,都是好手工,你拿去了能換一弔錢了,別欺負我不懂行,你惦量著,不然我去那邊小攤上換。」
小販順著手指的方向看,只見有幾個賣面的正晃悠著過來,他趕把擔子一挑,沖著卿嫣揮手,「好啦,就你了。」
卿嫣瞇眼笑,又飛快地拿了他一個火摺子,貓腰鑽進了人群里。
「喂……姑娘……」
小販假意追了兩步,看著走遠,眼中閃過一抹詭譎的,向著另兩個小販打了個手勢,三人立刻沒了人之中。
卿嫣點了燈,戴上妖面,把將軍面拴在腰帶上,順著人群一起往夫子廟走。
難怪閻晟今晚要過來,原來街上會有慶典,人這麼多,而且大都有面遮掩,誰也認不出誰。他正好混水魚。不過,若他真沒死,那君無殤那天殺掉的又是誰呢?
夫子廟漸近了,沒敢貿然地直接過去,小心駛得萬年船,所以先遠遠觀一會兒再說。有很多人進進出出,有些是進去燒香的,有些是去夫子廟牆邊的月桂樹邊折月桂枝的。
越來越晚了,馬上就是子時。
沒再猶豫,大步往夫子廟裏進去。碧的琉璃燈火映在的指尖上,水蔥似的手指抓著細燈竿兒,因為用力,都微微有些抖了。
卿嫣的心很複雜,若他真的活著,那麼這個男人不僅不止一次與有了之親,還為冒險去了陵墓中。他是單純地挑釁君博奕和君無殤,還是因為才闖進去的?又是什麼原因,讓他沒帶走呢?
跟著人群,去燒了香,開始在夫子廟裏找那隻禿鷲。不敢公然喚鳥,怕引起別人的注意,只能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,慢步往前。
……
城東的夫子廟一向香火旺盛,此時更是煙火繚繞,把天都熏了灰,從遠看,就像一團灰團團的雲,厚厚地堆在夫子廟的上空。
君無殤在窗邊站著,面無表,上只一件白中,長發披在後,像緞子一樣順。
惜夫人從櫃中拿出了他在大慶時才會穿的朝服,用炭勺輕熨,不時看他一眼。他一向如此沉默,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,也不能。
這時,一隻黑的烏鶇鳥落在了窗臺上,撲扇了幾下翅膀,沖著他尖鳴。
他擰了擰眉,揮手就趕。
烏鶇不走,甚至還飛進了屋子裏,在桌上盤旋,沖著他怪。
「都快冬天了,怎麼會有鳥兒?」惜夫人也愣了一下,趕過來幫著他驅趕,「喂,小雀兒,這不是林子,快出去!」
烏鶇突然變得很兇,沖著的眼睛就狠啄去。
惜夫人嚇得尖,趕往君無殤的後躲。那烏鶇在君無殤的肩上停下,又撲扇了好幾下翅膀,爪子用力抓他的肩,連抓了幾下,然後往外飛。
君無殤眼神猛地變了一下,匆匆披上一件素錦袍,抓起了佩劍就走。
「你去如里?待會兒就要進宮了,誤了時辰可不行啊。」
惜夫人趕追出來,大聲他。
但君無殤頭也不回,飛躍上座騎,往王府外疾沖。
這隻鳥好像是阿九的那隻黑大帥,他這些日子來也研究過鳥兒的語言,像這種尖嘯代表危險,它在說阿九有危險。他不知道為什麼阿九會讓烏鶇來找他求救,可就算是陷阱,他也得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。
烏鶇從長街穿過,再繞過城中最繁華的東集市,一路引著他往前。
人往他涌過來,如此嘈雜,喧囂。
這樣的夜讓他極不習慣。儘管在這裏生活了二十五年,但他一直覺與這裏格格不,尤其是六歲那晚之後,他就覺得這裏的一切都是的,充滿了腥的惡臭味。
若非必要,他甚至不願意到這街上來,這些人給他極重的抑,他還得在人群里維持他近乎僵的表。
這種覺極為痛苦,但他又不得不如此,他再忍忍,忍完了大年,便是他的新生了。
他強行抑著拔出長劍,驅趕開這些擋路的人的衝,牽著馬,在人群里過去。他的冷之氣,讓四周的人紛紛閃開,驚懼地看向他。他這才覺到自己的突兀,於是他把馬鬆開,讓它回去。
從懷裏拿出錦帕,蒙住口鼻,在腦後繫上結,繼續跟著烏鶇往前。
夫子廟前圍了好多人,正在看賣藝的人噴火球,含一口酒,往火把上噴去,火焰頓時冒起老高,四周的人拚命鼓掌喝彩。
人都是無的,君鴻鎮沒死多久,君博奕就下令大赦,雖然減去了繁瑣奢華的儀式,但民間慶典卻在他的暗許下,如火如荼地開始了。
他擰眉,暗道這君博奕磨練太,太沉不住氣。
邁進了夫子廟,磕頭燒香者眾多,煙霧繚繞中,只見中間那隻轉的大鐘前立著一后纖細玲瓏的影,一手挑著琉璃燈,一手扶著臉上的面,左顧右盼。
這子,便是戴十重面,他也能一眼認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