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楹其實已經很久都沒有再去過潁川了, 從前也只是年的時候，每逢年關都會回到祖宅。

 此時抱著來福, 坐在小院之中, 有一搭沒一搭地著來福的腦袋。

 來福被紅荔洗得很干凈，耳朵上別了一朵的球小花，尾嘩啦啦地掃來掃去, 舒服地窩在明楹的懷中, 蹭來蹭去的。

 抱著來福還沒多久，來福就突然很敏銳地豎起了自己的耳朵，好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。

 然后倏地一下子就從明楹的懷中跳出去，好像是一只小耗子一樣躥得沒影了。

 明楹抬眼, 就看到傅懷硯此時正在抬步走過來。

 他方才一直都在理政務, 明楹也在他旁邊尋了一本游志看, 看得有點兒困倦, 然后就出來尋來福，這還沒抱著它多久，來福看到傅懷硯，一下子就跑得沒了蹤影。

 明楹有點兒覺得好笑，抬眼看他道:“來福怎麼這麼怕你？”

 現在坐在石凳上，抬手向傅懷硯, 原本是想著讓他扶自己一把, 卻沒想到，傅懷硯抬手勾著他，將在懷里, 稍微俯靠在邊道:“或許是之前想給它凈, 它聽懂了。”

 在他這句話剛剛說完, 不遠就突然傳來了犬吠的聲音。

 來福很是氣惱地又一次躥過來, 好像是對傅懷硯方才說的話很是憤憤，剛剛靠近的時候，卻恰好對上了傅懷硯的視線，又熄了火，拐了個彎又躥走了。

 怎麼這麼欺怕。

 明日就要到潁川了，明楹對明氏并無什麼好，只是想到要前去那里，還是難免會多一些懷。

 手著傅懷硯的頸后，“明日是不是晚間就能到潁川了。”

 傅懷硯嗯了聲，然后看，隨意問道:“不想去？那孤派人直接去抄了明氏也行。”

 明楹連忙搖了搖頭，小聲道:“也不是，只是我想到，明氏的家主，按照關系來說，應當是我伯公，我年的時候見過他，他并不是好說話的人，剛愎自用自高自大。伯婆也是，而且他們掌管整個明氏，一直都說一不二，所以只怕我前去討要父親從前的，并不會很順利。”

 傅懷硯悶聲笑了下，“杳杳以為，就只有來福怕孤麼？”

 他也在明楹的肩側很輕地蹭了一下，好像是覺得此時的擔心全然沒有必要。

 “之前不是說好的……哥哥給杳杳撐腰。”

 “不過區區一個明氏而已。”他眼睫低垂，語氣散漫，“哪里來的膽子，敢讓孤的杳杳委屈。”

 明楹被他蹭得有點兒，了一下，著他的頸后往下，蜻蜓點水地吻了下。

 抬眼看他，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話題:“皇兄方才的政務都已經理完了嗎？”

 傅懷硯抬手了的臉，近問道:“皇妹就這麼關心政務，怎麼都不關心關心孤？”

 怎麼這個人這樣都能吃味。

 明楹勾著他的袖子，晃了下，正道:“我哪里有不關心，只是我既然作為明太傅的兒，理應督促皇兄勤勉于政務，兼濟天下，任賢用能，勵圖治。”

 “嗯？”他抱著明楹，“那杳杳說怎麼辦才好。”

 “孤現在只想著。”

 “君王從此不早朝。”

 傅懷硯說完這句話，就突然將抱在懷中，明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，只能攀著他的脖頸，抬眸看他。

 他低眼，語調有點兒散漫。

 “畢竟，這也是，正事。”

 寢間還亮著燈。

 明楹原本想讓他將燈熄了，可是卻又都沒有開口的機會，傅懷硯就倏然吻了下來。

 燈火幢幢，一切都可以看得很分明。

 忍的神，滾的間。

 明楹不知道為什麼，此時突然想到了之間腳踝上的那細細的鏈子，意識游走之際，傅懷硯卻好似發現了的不認真。

 他神不明地看，然后附在肩側，“回神。”

 明楹還有點愣，就聽到他抵著的膝彎道:“這個時候還能讓杳杳想其他的事。”

 “是孤侍奉不周。”

 沒有熄燈，所有的細枝末節都無所遁形。

 明楹剛開始的時候任由他，后來實在是有點兒累，用膝彎抵著他，卻又被他著。

 他的手指很緩慢地，握著的腳踝，將人拉了回來。

 明楹了一下，小聲地喚他哥哥。

 多都帶著一點兒撒的意思，傅懷硯手支在的頸邊，俯在耳側道:“別張。這次很快。”

 他頓了下，又肯定地答道:“真的。”

 明楹聲音都有點兒啞，悶聲回道:“你每次都這麼說，我才不信。”

 其實傅懷硯也不想當真將折騰到這麼久，只是他畢竟從前忍了太久，后來又是等明楹想明白，也就是最近才勤勉了些。

 他神有點兒忍，“聽話，杳杳。”

 因為啞著聲音，所以帶著顯而易見的旖旎。

 還是很生疏，一切全由他掌控。

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來的這麼好的力，分明之前還在廳中理了這麼久的政務，而且明明看上去是這樣一點兒都不沾念的人。

 果然是人不可貌相。

 檀珠手持被他褪下放在了一旁，靠近在明楹的側，帶著淡淡的氣息。

 明楹抬手勾上他的脖頸，小聲問道:“當真是……最后一次了？”

 傅懷硯嗯了聲，隨后好像是有點兒克制不住地，俯下去吻。

 被衾翻，一直到月上梢頭，傅懷硯才隨意地披著一件寢，半俯著為明楹上藥。

 他上的寢并沒有穿得很整齊，他一向上都帶著很明顯的清冷，所以此時即便是襟敞著，也帶著些不近人的疏離，很是正襟危坐的樣子。

 明楹此時眼中還帶著淡淡的水汽，剛剛才沐浴過，上也是披著傅懷硯的寢。

 看著傅懷硯現在俯認真上藥的模樣，悶聲道:“傅懷硯，你當真很混蛋。”

 傅懷硯抬眼看了看，“是混蛋。”

 明楹膝彎曲起，又悶悶地開口:“也很禽。”

 傅懷硯的指腹打了個轉，下頷微抬，也應聲道:“的確。”

 總之明楹說的什麼話他都照單全收，毫不知道恥是何。

 窗外明月半懸在空中，因為時近秋日，所以近來空氣之中已經傳來了一點兒果香。

 蕪州還是如往常一般的熱鬧，先前的千金臺已經人去樓空，沒有人知曉到底是為什麼。

 里面的莊家也已經鋃鐺獄，平康坊一帶肅然一清，再無什麼鳴狗盜之輩。

 有不人在心中暗暗揣測這到底是因為什麼，只說來說去，也沒有個什麼確切的定論，只是有人會聯想到之前出現在千金臺之中的那對夫婦，隨隨便便就拿出了一萬兩，后來又很快地銷聲匿跡。

 近來蕪州也就是來了這麼一個人，說不得與他們有關。

 尋常人家也無意追究底，只道大快人心。

 坊間流傳的說辭都是真真假假，已經無從考證。

 只是蕪州在一夜之中全部洗牌是真的，從前在這里一手遮天的刺史高已經獄，雖然不知去向，但是據說已經命不久矣。

 那些作惡多端的，也都已經自食惡果。

 垣陵包子鋪每日在晨起時籠罩起白的霧氣，伙計扯著嗓子在街上賣，巷口的大娘還是會時常坐在板凳上面擇菜。

 而住在前面的小書生也不知道為什麼，以往熱衷于給他做的大娘，現在見到他就避開。

 每次見到他的時候，口中還念念有詞，也不知道在嘀咕什麼。

 虎子時常會與邊玩的伙伴們說起，在他們家的這個巷弄之中，曾經住著一個很漂亮的，像是神仙的姊姊。

 邊的人問他到底是有多漂亮，他卻也說不上來，只能支支吾吾地開自己的肩膀，比劃道:“當真是很漂亮很漂亮，比話本上畫得還要漂亮。”

 邊的伙伴笑他怕不是誆人，虎子還會滿臉漲紅地反駁。

 江南煙雨蒙蒙，岸邊垂下來的柳枝輕輕浮，升起的炊煙籠罩在小城之中，街上面鋪的老板有的時候也會慨地談起，之前見到一位極為登對的夫婦，那個小郎君，生得俊得讓人咂舌，看上去就知道份不凡。

 這麼個人，還知道給自己的媳婦挑出小蔥。

 說罷，也是一番慨。

 江南的夏末下了好多日的雨。

 今年雨水足，日頭也好，待到秋日，又是一年好收。

 ……

 潁川距離江南很近，但是其實坊市與街道的布設都與江南地帶是大相徑庭。

 不似江南道含蓄婉約，更為恢宏豪放。

 潁川一直都是明氏所植的境地，明氏是鄴朝百年的世家，從前是與王氏，葉氏，宋氏并稱的赫赫有名的權貴。

 只是因為明氏畢竟不在上京，習慣偏安一隅，加上新任家主又太過故步自封，從前的天之驕子明崢已經病故，現在在朝的京也只有明易書一人。

 其他子弟大多都是外放在其他地方，所以已經漸漸式微，比不上現在在上京的其他世家。

 但是縱然是再如此，明氏在潁川，也依然是不可搖的存在。

 潁川的所有商貿，地方律條的制定，都需要過問明氏家主的意見，就連潁川的刺史，也需要仰明氏家主鼻息。

 明楹前日被傅懷硯折騰到很晚才睡著，是以昨日并沒有當即出發，先是歇息了一日，今日才從蕪州離開。

 從蕪州離開的時候，舟生給他們送了一些當地的特產，又由川柏轉給他們。

 或許是不愿再叨擾，并沒有再出現在他們面前。

 潁川距離蕪州并不算是很遠，今日早間離開，現在剛剛到申時，就已經到了潁川境。

 明楹前日被傅懷硯折騰得狠了，昨日傅懷硯哄了整整一日，才將人給哄好。

 他此時扣著明楹的手腕，緩聲問道:“現在還在氣惱？”

 明楹沒應聲，只是小聲道:“傅懷硯，你之前真的很過分。”

 傅懷硯聲音得有點兒低，像是在哄人。

 “……是孤的錯。”

 認錯態度倒是很好。

 明楹很輕地哼了一聲，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。

 他們下了馬車沒過多久，穿過街市，就看到了明氏的宅邸。

 畢竟是明氏祖宅，又是長久植于此的龐大氏族，是以這座宅邸巍峨立于街巷之中，看上去氣勢非凡。

 抬步上前，站在門口的小廝看了看，上下打量了一下，又看了看此時站在邊的傅懷硯。

 似乎是思忖了片刻，然后才笑著問道:“這里是潁川明氏所在，不知這位姑娘找誰？”

 “明氏行四，故去的國子監祭酒明崢之明楹，今日前來祖宅。”溫聲回，“還前去通稟一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