寶兒哇的嚎哭出聲，跌跌撞撞地爬起來，用袖子拭著眼淚，向巷子另一頭去了。

巷子那頭通向他家的鋪方向。

郁竹嘆了口氣，拉著田治輝走到路邊的斷墻邊，手按在斷墻上用力推了兩下，田治輝明白過來，也跟著用力推，兩人喊著號子推了一會兒，墻原本就被燒得了，終于轟然倒塌，騰起一陣塵煙。

兩人用袖子掩住口鼻，仍不免被嗆得咳嗽連連，煙塵落下，那尸已然被倒塌的斷墻完全掩埋。

田治輝雙手合什禱告幾句，不外乎是無法幫你殮，只能如此方能讓你不曝尸荒野。

說完他又傷起來，游目四顧，以前繁華的鎮子變了鬼域，那些曾經生的鎮民都變了一死狀各異的尸，甚至死后連一棺木都沒有，只能用他們生前的房屋來掩埋他們。

這鎮子怕是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可能恢復原樣了。

兩人加快腳步，追著寶兒的腳印去了。

鋪所在的位置也被燒一片白地，寶兒蹲在地上，里喃喃地說著什麼，聲音嘶啞難聽，似傷的野。

郁竹心里一驚快步跑過去，卻見寶兒面前的地上橫躺著一狗尸。

是張家的看門狗大黃。

大黃被攔腰砍了一刀，發盡被染，下積著一汪干涸的漬，雙眼凸出無神地著天空。

阿寶見郁竹過來，又止不住地流淚:“郁竹，這里也沒有我爹，我只找到了大黃，他們……他們真惡毒，連狗都不放過……”

郁竹蹲下來看了看，大黃的邊有一大塊沾著鮮的干，心下難過:“寶兒哥哥，大黃沒白死，它是咬了對方才死的。”

如法炮制地用斷墻掩埋了大黃的尸，三人轉遍了鎮子都沒有找到牛張的尸，寶兒緒起伏不定，一會兒絕一會兒又心存僥幸，郁竹只是用阿扣的事來安他:“說不定張叔叔也逃了，阿扣不是也逃了麼。”

話雖如此說，三人心底卻都知道，奇跡發生的機率極小。牛張不同于寶兒，他同寶兒是有約定的，若是真的逃了，肯定會去縣城找他們。

這都四五天過去了，他還沒去縣城，那麼更大的可能是牛張藏在哪個角落里死去，被那些倒塌的房屋掩埋而找不到。

現在他們已經再次回到田家所在的巷子里，阿扣還呆呆地靠墻坐著，懷里抱著水囊和干糧袋，怔怔地看著手里的銀碗和阿娜麗罕剛才給他的那塊碎銀子。

寶兒蹲在他的面前。

“你有沒有見到我爹？”

阿扣怔怔地抬起頭來，把銀碗放懷中，道:“沒有，你有沒有看到我娘？”

兩個年互相怔怔地瞧著，寶兒忽然大聲哭了起來，用袖子抹去眼淚，拉著阿扣起:“走吧阿扣，跟我們走，這兒已經沒有活人也沒有吃的，我們帶你去縣城，縣城有城墻胡賊進不去。”

阿扣卻是用力地掙他的手，反而又向著墻角里了:“不，我要留在這里等娘。”

他懷里抱著的水囊晃著，那塊碎銀子掉落在地上，他急急地揀起來放袖子里，又低下頭在角落里。

不論三人怎麼勸怎麼拉，阿扣都不肯跟著他們回去，到后來他甚至出兇狠的神，張大出牙齒對拉他起的寶兒咬了下來。

饒是寶兒及時手，手臂上也被阿扣咬出一排牙齒印，好在沒有破皮流，只是很疼痛罷了。

“你們滾，不用你們管我，我要在這里等我娘！你們一個個的都沒安好心，想搶我的水和干糧……”

阿扣破口大罵，死死地抱著懷里的東西，目警惕，向巷子另一頭倒退著走了出去。

寶兒還要去追，卻見他退出巷口，忽然轉疾跑，小小瘦削的影很快消失在殘垣斷壁之間。

三人無奈只得出了鎮子，對著不遠的樹林大聲喊了半天，來時送他們的車夫才慢悠悠地出現。

這車夫也算是個膽子大的，否則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接下出城的活兒。

饒是如此，來到鎮子邊看著那地獄般的形，車夫卻也不敢在這附近逗留，左右看看遠有一片樹林，便借口讓馬兒吃草，趕著馬車進了林子，說好等他們找到人再一起回去。

車夫看看還是來時的三人，知他們沒找到要找的人，也不多話，等三人上了車便揚起鞭子在空中打個鞭花準備離去。

郁竹卻在這時掀起車簾，遙著路的另一頭。

兩騎駿馬孤零零地佇立在路的盡頭，一不，像兩座雕塑。

車子顛簸著行走起來，放下簾子，想到阿扣懷中的水囊和干糧袋，還有那小塊的碎銀子，忽然無聲地嘆了口氣，神悵然。

阿娜麗罕馬背上，系著好幾個同樣的水囊和干糧袋。

這胡族小姑娘是個善良的孩子，可惜的是，道不同，不相為謀。

田治輝看著的神有些不忍，勸道:“竹兒，他們畢竟沒有對鎮子手，還派人來……”

“爹爹你別說了，這種時候斷絕關系對他們好對我們也好，當斷不斷，必其。”

“當斷不斷，必其？”田治輝第一次聽到這句話，他喃喃地念叨著，神有些癡了。

果然玉大學士在天之靈護佑，竹兒堅毅果決，是個大事的料子。

可惜畢竟是個孩子。

只希一切平安。

……

“哎呀你們總算是平安回來了。”

江氏急急地迎上來，看看丈夫兒郁郁的神，到邊的話沒敢問出來，急急地下廚房去熱提前做好的飯菜，郁竹忙著端水盆過來，三人各自洗臉洗手，郁竹又回房間換了服。

郁歡雖是個沒心眼的，卻也知道察言觀，一句不問他們找沒找到牛張，只是殷勤地服侍著幾人，又沏了茶端給各人。

回來的路上，田治輝對寶兒講了他救治阿娜麗罕的事，也說了郁歡同阿娜麗罕的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