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說肖宸宇那裏出了長街,心下只覺得一陣抑,他無數次想要回頭,雙卻不聽自己使喚似的,只曉得一個勁兒的往前走,帶著他儘快的離開將軍府前這條街。
不能回頭,不能回頭。
心裏的那個聲音,一直在提醒著他。
他是一國之君,他要做的事有很多,這一輩子,他能有董集這樣一個知己,固然難得,可如果真的因為此事,董集的心裏有了隔閡,就此與他疏遠了往來,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。
他做了九五之尊,就要耐得住這高臺上的孤寂。
肖宸宇這頭正想的有些出神,眼前一晃,邊兒便多出個人來。
他下意識的警惕,一側目,才發現是自己邊的暗衛。
於是他瞇起眼睛來:「宮裏出事兒了?」
暗衛之所以被稱之為暗衛,就是因為他們大多時候都是躲在暗,不輕易面,更不會輕易見人的。
是以朝廷之中,不人都曉得,肖宸宇邊兒培養的有暗衛,連太后也全然知道,可是卻沒有人知道,這些暗衛,到底是什麼人,又長的什麼樣子,或許,他們每日上朝,那大殿中,就站有天子邊的暗衛,又或許,他們每日在衙門裏當值,同僚之間,就有天子極為信任倚重的暗衛……
而今日,這人當街出現在肖宸宇側,便足可見是出了事,才會了面。
那暗衛果然點了頭:「主子您早些回去吧,皇後娘娘往東暖閣去了,宮裏遞了話出來的,請您儘早回宮。」
皇后?好端端的跑去東暖閣做什麼?
肖宸宇眉頭鎖。
逢場作戲的兩個人,從前雖然未曾言明,但卻彼此之間達了某種共識。
皇后不給他招惹麻煩,不在後宮中惹是生非,而他,也不輕易把皇后捲風浪中。
那些年間,皇后做得很好,更為這個,鮮踏足東暖閣。
如今這是怎麼了?
肖宸宇先前稍稍打消的疑慮,不由的又湧心頭。
他沉了沉聲:「知道了,那先回宮。」
他說這話的時候幾乎咬著后槽牙,好不容易出來一趟,想打聽的事兒,一樣也沒打聽到,卻不得不回宮去,唯恐皇后發現什麼端倪,一旦聲張起來,那可真是要壞了他的事兒的。
宮外的事,回頭再打聽也是一樣,橫豎董集現在也知道了他最想做的是什麼,他和董集之間也商量出了法子,那便就不急在這一時。
那暗衛見他臉不大好,便也不敢再多說什麼,只是應了聲兒,便又迅速的從肖宸宇邊消失了蹤跡。
……
蘇菱悅帶著芷蘭們到東暖閣外的時候,被個臉生的小太監給攔了駕。
說來也奇怪,照說前服侍的人,本不該有臉兒生的才對,可是眼前這小太監,蘇菱悅實在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,而他什麼名字。
下意識的覺得有古怪,也試圖問過芷蘭,可芷蘭也是一味的搖頭,分明是不曉得這小太監是從哪裏來的。
蘇菱悅被再三的阻攔,便有了脾氣上來,橫眉冷目的:「本宮如今要見皇上一面,也由得你這個奴才橫加阻攔了嗎?」
端足了中宮氣勢,那小太監嚇的瑟了脖子,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幾步。
還是福生從東暖閣中邁步出來,彷彿才知道是在外頭一樣,一眼瞧見,腳下快了些,幾步迎上前來,又忙與見了禮:「皇後娘娘來了。」
蘇菱悅冷笑著,從鼻子裏出個音調來:「本宮還記得,前幾日福公公陪著皇上到朝宮的時候,臨走還特意說過,本宮若得空,就到東暖閣來看看皇上,皇上如今上不大爽利,見了本宮有心,會很高興的,福公公,這話,你還記得吧?」
福生面一僵,鬢邊幾乎盜出冷汗來:「記得,奴才自然是記得的。」
「那就不對了。福公公這話,本宮記在心裏了,今兒也特意到膳房去做了葯膳,來見皇上,怎麼到了東暖閣外,卻被個小太監攔住了呢?」蘇菱悅雙手環在前,往後退三兩步,側目過去,把視線落在了先前那小太監的上,「說來也奇怪,這奴才本宮看著臉兒生的很,就連芷蘭,也不曉得他是打哪裏冒出來的。福公公,這果然是前服侍的人嗎?」
福生欸的一聲:「看娘娘說的哪裏去了,前服侍的人,哪個不要命了,才敢來冒充,又是在東暖閣外的。這奴才您瞧見臉兒生是有的,前兩日才提到前來當差,您沒見過,芷蘭姑娘也沒見過。」
蘇菱悅不是個無知的傻子,一聽福生這話,當下便不聲的擰了眉頭。163小說網www.163xiaoshuo.com
前服侍的人,哪一個不是挑細選的選上來的?這沒頭沒腦的,突然就不知道從哪裏提了個小太監,到東暖閣外服侍嗎?
不過蘇菱悅此時無心顧及這些。
先前有這個小太監攔著他,這會子乾脆連福生都親自出面來攔,他們越是不進門,才越是覺得,這東暖閣中,今日只怕古怪得很,也不知究竟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,連堂堂的中宮皇后,都被這樣子阻攔在外頭。
蘇菱悅面一沉,再沒了從前的和悅:「東暖閣果然不愧是皇上的寢殿居所,連本宮來了,都要被你們這些奴才這樣不知死活的攔著,更不要說,素日裏底下的嬪妃們,要是有心來求見皇上,還不知道要被你們給為難什麼樣子。」
一面說,一面揚了角,面上儘是嘲弄:「福公公,沒拿各宮的好吧?」
福生後背一僵,連聲說不敢:「皇後娘娘您言重了,奴才們在前服侍,哪裏敢拿各宮娘娘們的好。」
他一面說,一面吞了口口水。
怪不得主子要他細細的調查皇後娘娘的來龍去脈,今日皇後站在東暖閣外,這樣咄咄人,連他都幾乎招架不住,和從前的皇后比起來,真是大不相同。
皇上和皇后在一起相的時候更多些,從前雖然也不是真心喜歡皇后,但自己邊的人,總歸是更了解的,也防著生出什麼變故來。
如今皇后突然變了個人一樣,換做誰,都是要起疑心的。
福生地抬眼打量蘇菱悅,心下已然有了決定。
今日若不皇後進去,恐怕是不會輕易離去的,可要是在這東暖閣外僵持的太久,又難免會驚各宮,尤其是慈寧宮。
太后那雙眼睛毒辣又明亮,這一輩子見過的人和事兒原也太多,就怕一眼看出東暖閣的端倪來,對皇上便是大大的不利。
福生暗自咬牙,如今也只能寄希於皇后對皇上知之甚,即便是近距離的接,也察覺不到,東暖閣里歇著的,是另有其人。
如此想來,福生已然是橫了心,便索側把路讓開:「皇後娘娘請隨奴才來。」
芷蘭跟在邊兒,本來也提了步作勢要一起進去的,蘇菱悅卻不聲的攔了一把:「福公公,這葯膳,就煩請福公公?」
「娘娘……」
蘇菱悅一眼橫過去,示意不要多說話,芷蘭雖然不明白想做什麼,可見這架勢,心中就莫名的生出擔憂來。
今兒個進東暖閣這樣艱難,難不東暖閣真藏了什麼不?要真是這麼著,實在不放心主子一個人進去的。
可是蘇菱悅又是鐵了心不跟著,其實於蘇菱悅而言,這也是為了芷蘭好,畢竟進了門,還不知道裏頭藏著什麼東西,一個人知道,就一份兒危險。
再說了……
再說總覺得芷蘭遇事尚且做不到寵辱不驚,波瀾不興,萬一真的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,或是發現了什麼不該發現的,一個沉不住氣,再表現出來,那豈不是要壞了大事嗎?
好在福生反應也快,上前了一步,就從芷蘭的手上接過了葯膳來,又往頭前引路,領著蘇菱悅進了東暖閣去不提。
他心裏頭不免佩服這位皇后。
他估著,皇后是真的察覺出不對味兒了,才把芷蘭留在外頭。
越是如此想,福生心裏其實就越是害怕的,只是面兒上又不顯出來罷了。
等二人進了門,蘇菱悅四下里掃過一圈兒,沒瞧見人,又見福生往西次間那頭引路過去,探著子看了看,見那床上果然是躺著個人。
蘇菱悅下意識的擰眉,肖宸宇上不爽利,卻也不至於病的這麼厲害吧?這青天白日的,他卻在東暖閣中悶頭睡覺?要真是神不濟到了這個地步,怎麼不請太醫?
如是想著,人就已經到了床邊兒,也同床上的人請了安,見了禮。
「肖宸宇」翻了個,卻沒有面,只是聲兒悶悶的:「皇後起吧,不必多禮了。」
蘇菱悅心下咯噔一聲:「皇上上不爽利,怎麼不傳太醫來請脈呢?」
說不上哪裏不對,也許是……也許……是了,今日的「肖宸宇」,與說話時,語氣之中,莫名的著一子的客氣和拘謹。
仔細的去回想,先前幾次見肖宸宇,他都不是這樣的。
就連那天夜裏,他突然出現在朝宮,用福生的話說,他是擔心掛念自己,才專門走了一趟朝宮,然而那時肖宸宇所表現出的,也全是冷淡,就連開口說話時,口氣之中都出疏離二字,哪像今日這般客氣拘謹。
蘇菱悅站起來,把目落在床上,久久不曾挪開:「臣妾念著皇上那夜探之事,特意去膳房做了葯膳,來看看您,您不個面兒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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