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十一年，春三月，綠影蔥絨，鶯鶯燕燕，滴溜婉轉，午后的愜意、慵懶。

京城東邊一高墻宅院，不時傳出的嬉笑聲。

一個清揚悅耳，卻帶些氣的娃娃音，“高點！再高點！”

“不能再高了！”“不能再高了，危險！”幾個聽起來年齡參差不齊的聲擔憂道。

“再高點，再高點，就差一點了，我就要看到了。”娃娃音不滿道。

“那你一定要抓喔！”

“好的。我抓的很。”

爬滿葡萄藤的假山上點點簇新的綠絨，朱紅的秋千架上飛出一個綠衫的小孩。微風拂過臉頰，天地險為之顛倒，小孩興的尖。秋千飛回來時，小孩神眩目暈，死死抓住繩子。

一紫一黃兩個孩慌忙上前抓住秋千，“怎麼樣？沒事吧？”

“沒事，很好，很好。”小孩上說著沒事，兩只眼睛卻還迷著神。這小孩正是戶部員外郎云進同的掌上明珠，云姝。

年紀稍大的紫姑娘，眉眼順，頗有婉約之，看起來約十三四歲，名紫韻，是云姝邊的大丫頭。此刻正小心的把云姝從秋千上抱下來。云姝覺得腳下莫名發，險站立不住。

年紀小一些的那個黃姑娘模樣十分機靈，年約八九歲的樣子，名煥梨，是云姝自的玩伴兼丫頭。正嘻嘻嘻，哈哈哈的做著鬼臉兒云姝的逞強。

在紫韻的扶持下，云姝漸漸回過神來的，一團雪白的臉頰上染著兩抹興的紅暈。

只見年約六七歲的樣子，一雙天然橫飛的翠眉下，水汪汪的眼睛閃著奕奕神彩，線條優的鼻梁盡是俊俏的鼻頭，兩片小小的瓣，不點而櫻，一張的未長開的娃娃臉，在下顎收出一個巧的蓮瓣般的小下。幾樣簡單的發釵輕攏烏發，因為玩得出了汗，幾縷劉海兒染了汗水，粘在額角。明眼人這麼遠遠一打量就知道，這是個不容置疑的絕小人胚子。

“小姐，你膽子太大了，要是夫人知道我們這樣帶你玩，我們可是會挨罵的，您可一定要保啊！”那個紫姑娘紫韻小心道。

“知道了，知道了，母親知道了，我還能玩？”云姝滿不在乎。知道，母親對還是很寬容的，只是紫韻們太小心了。

“小姐，你在上面看到什麼了嗎？”與云姝年齡相當的煥梨則同樣滿心好奇。

“一個顛倒的世界。腳踏行云，頭頂屋頂，真有意思！”緩過來的云姝一邊說，一邊順手揪起一個毽子踢起來。毽子高高飛起投向黃小姑娘，“煥梨，接住！”

“好嘞！”煥梨一抬腳，靈巧的將毽子踢回去。

“夫人說今天黎家人會到，小姐你不用跟夫人去迎一迎嗎？”說話的是心的紫韻。

“黎家只有一個小爺，也沒有姐妹，我去也幫不上忙，就不添了。”云姝忙提、腳將毽子踢向紫韻。

紫韻接毽子的姿更是好看，有著青春的獨特魅力。你來我往，三人正踢得熱火朝天，毽子偏飛到假山另一邊。

“我去撿，我去撿。”云姝年紀雖小，活力十足。

蹦蹦跳跳沖到假山另一面，彎，拈毽羽，長發由肩頭簌簌下，瞬間又飛揚而起，整個形瀟灑利落，又有舞蹈般的輕盈優。甩發而立的云姝覺回廊下好像有人，半轉子投去一瞥，宛若驚鴻。

卻見到一個從未謀面的年立在廊下。看起來比帆哥哥小多了，難得的是那年小小年紀竟然一書卷氣，氣質斐然，四目相對之下，不覺微微一怔。

“你是？”云姝疑。

父親的長隨，18歲的云帆，聽到小姐在假山那邊游戲，云帆本想帶著這位黎公子快點走過去，卻不想走了一段，發現人沒跟上，而是與自家小姐一個廊下，一個山前，大眼看小眼。

云帆急忙回走過去，向云姝道：“小姐，這位是黎家公子，老爺命我送公子來后院與夫人敘話。黎公子，這位是我家小姐。”

“我是黎歌，見過云妹妹！”黎歌躬一揖。

他的聲音很好聽，云姝只想用“如沐春風”來形容。“原來是黎公子，有禮了，我是云姝！”雖然玩的發髻都松了，但也是手持毽子，施施然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。

黎歌不由微微一笑，宛若初春的一抹，并不過分溫暖，卻清靈怡人。

行禮間，管家媳婦桂媽媽，也趕了過來。看見二人，不由笑道：“夫人正遣我找小姐去見黎公子，沒想到二位已經先見過了。”看看釵松，髻歪的云姝，又道，“云帆，快帶黎公子去后堂，別讓二位夫人久等了。”

“是，黎公子這邊請。”云帆引路道。

黎歌向云姝行了一禮，跟著云帆轉過游廊。

待二人走了，桂媽媽向云姝道：“小姐，你好歹也是大家閨秀，這樣子見客可不妥。”

“我也不想啊，他忽然跑出來，嚇我一跳，這是我家，我還能逃走不？”云姝嘟著小無奈道。

桂媽媽笑道，“小姐所言也有理的。只是現在快隨我梳洗一番吧，夫人說讓您也去，正等著呢，我們要快點。”

桂媽媽招呼了照顧云姝的紫韻、煥梨一起重新給云姝盥洗，梳妝更。

桂媽媽只有三十多歲的樣子，最初是云家主母李湘雨的侍桂枝，深得信任，后來嫁給了現在的管家孟福。孟管家年便是云宅主人云進同，也就是云姝父親的書。隨云進同外出讀書，隨進京科考，是極為可靠，且能干的人。云進同京為時，便提他做了管家，而老管家云海，也就是云帆的父親，則留在老家打理祖宅和祖產。

云家在京城的宅院人事相對簡單，主仆之間的誼深厚。桂媽媽看著云姝出生，待云姝宛如親，云姝也與十分親近。

只聽桂媽媽一邊為云姝梳理發髻，一邊待道：“這黎家老爺是老爺當年的同窗，一直在外地做，不久前接到在京中的任命，便舉家搬來。因在京中所購屋舍正在修整，老爺和夫人有意邀請他們暫住。以后，怕是會有許多與黎家公子相的日子。咱們云家是書香世家，大方之家，小姐言行可不能失禮了，免得人笑話。”轉頭又朝兩個丫頭道：“還有你，煥梨，別總是帶著小姐玩鬧，小姐有小姐要做的事。紫韻你年紀最大，夫人信任你，你更要多勸著些小姐。”

“是。我們以后會注意的。”紫韻低頭回道。

煥梨雖然也說著“是”，究竟年紀小，對著鏡子里的云姝做冤枉狀。是桂媽媽與管家孟福的兒，因年齡與云姝相仿，又心思乖巧，便安排做云姝的小丫頭，兼重要玩伴。

云姝抿忍笑。鏡子里是一個飾端莊，形容可的小姐，努力直稚的板，在梳妝臺前做出端莊的樣子，任桂媽媽梳妝、簪花，一副耐心聽教的樣子。心里卻在琢磨：一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子，正好一起玩啊，那些煥梨與紫韻都不敢讓做的事，這個年或許敢，以后的日子就不會單調了吧！想著想著心里就樂開了花。

一盞茶之后，云姝在桂媽媽的一路教導下，趕到正屋。瞥見左首客座上，坐著一位四十來歲的婦人，面有風霜，卻姿容猶存，帶著難掩的自豪的笑容，大約是黎歌的母親。而拉著剛才那個年，笑容可親的正是自己的母親李湘雨。黎歌正被母親夸得花朵一般，剛才那般清靈面容倒起了一層薄薄的紅暈。云姝不心中暗笑。

云姝換了服，儀容比剛才規整多了，態度也多了幾分恭謹，上前行禮道：“母親。”

“眉兒來了。還不快給你黎伯母行禮，這是你黎家哥哥。這是小，云姝，平日都眉兒。”李湘雨眉眼含笑的介紹。

云姝一一行禮。

黎歌回禮，向李湘雨道：“我和妹妹剛才在花園已經見過了。”

“喔，倒是有緣，你們以后可要好好相啊。”李湘雨對眼前這個彬彬有禮的年越看越喜歡。

這個禮尚往來就是，你夸了我家的寶貝，我也得使勁夸夸你家的寶貝，如此可見我們意深厚。黎夫人拉起云姝的含著酒窩的小手，“果然靜其姝，眉兒眉眼竟生得如此的好！多大了？”

“眉兒今年7歲。”云姝乖巧的回道。

黎夫人生的夸了半天。要不是母親經常捉弄，夸完，又損，長了經驗，淡定許多，可真要被眼前這位黎伯母夸的要飛起了。

夸來夸去，迅速升溫，正屋一片歡聲笑語。

掌燈時分，李湘雨在偏廳安排了晚宴，丫頭去前院請了云進同、黎遠芬兩位老爺。云家上下一片歡欣，為初到京城的黎家接風洗塵。

那時候云姝還不明白，本來不悉的人，是如何做到見面就有那麼許多的甜的話，而且讓人聽了只覺得悅耳，心十分愉快。如果母親能陪伴長大，便能學到這門藝了。

黎家人被安排住在后宅的一座偏院，名青云館，對于來京做的黎大人來說，寓意極好。青云館小小巧巧，十來間房舍。云進同雖然混跡場，但是云家的外來之客極，所以這偏院客房日常是由云姝占著的。前廳原是云姝讀書的地方，后院是給云姝講書的師傅，秦如梅的住所，青云館自有角門，出極方便；東南角有小道與云家后宅相通，往來閑談很是方便。

為了讓黎家人住的方便，便把云姝的書堂搬到荷塘前的清漪閣，一間做書堂，一間給秦如梅住，把青云館給黎家一家人住。夏日臨荷，不僅清涼而且風雅，秦如梅倒是沒意見。Μ.166xs.cc

宴席間黎遠芬向云進同問詢，想為黎歌尋一個京師的好師傅。黎歌正是讀書年紀，不可因為父親升遷耽誤了學業。

云進同思量，要說好師父，秦如梅是個極難得的。

秦如梅一肚子學問，但是運氣不是很好，考到40多歲，一直沒能中個進士，又要養家糊口，便舍了那份念想，轉行去做了教書先生。

在教書先生一行中，這些年卻是取得了不小的就，京城不人家都愿意請他。云進同為了兒，重金聘請了秦如梅。由于只有一個學生，卻也聰慧，每日課程也輕松，秦如梅已經在云家坐館近三年。

云進同便同秦如梅商議，再加一倍酬金束脩，再多教一個學生，既替黎遠芬解決了心憂的問題，也增加了秦如梅的收，更為云姝添了個榜樣學伴。云進同自然知道黎歌的“小神”稱號，如此一舉三得。

云家是書香世家，云進同年近40，至今只有一云姝，卻是當男孩子一般教養，專為請了師傅講書。

據云進同的要求，云姝的日常課程容，也不是一般的閨秀家的給兒講授的容，而與男學生的課程是一樣的。子不能參加科舉，雖然不明白東家的意圖，但東家這樣代，秦如梅便依著要求教。

云進同并不認為子無才便是德，教化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格局，雖然很多子的一生都被局限在后宅，他卻希，云姝這一生能活的因明白而幸福，不要像母親那般，先前那許多苦楚，而今自己雖對諸多護，但尤覺不足，在云姝的教育上便多花了許多心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