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 夜萍鎮

不過，林如玉再細看，便發現未被水淹沒的坡地上搭起了不草棚，草棚或站或坐的人，都盯著大船。

這目讓林如玉覺得自家的兩艘林大船，像極了兩塊。

看來，今晚的兇險不只來自安自遠的走狗，還可能來自坡上數不清的狼。

“咱們再前行十五里，進萍鎮碼頭過夜。我與萍鎮的里長有些，有他在，山坡上這些人不足爲慮。”

林如玉回頭看著站在房門口的沈戈，笑道，“沈哥不愧是烏沙鎮老大，小小年紀就已經友遍天下了。”

什麼小小年紀？好像你有多大似的。沈戈劍眉一揚，“好心”提醒道，“‘我雖然只比‘二妹’大三歲，但已跟著三叔跑過多趟鏢了，認識的人當然比二妹多些。”

切！

姐現在雖然看起來只有十四，但加上爲孤兒的十七年，姐已經三十一了，纔不跟你這種十幾歲的小屁孩兒計較。

林如玉暗哼一聲，問道，“你的傷好些了？”

以爲自己鬥贏了的沈戈眉飛舞，“歇了一天已好了大半。今晚，我守夜。”

在沈戈看來，只要頭不暈就是好了，上的刀傷？都是小意思！

歇一天就能好大半？林如玉真想上去給他一拳，看他好沒好。

“想守夜？也得看叔祖同意不同意。”

沈戈燦爛一笑，“那咱就看看。”

船到萍鎮時，天已經黑了。

萍鎮外的碼頭和樹木已被洪水吞沒，掛著兩盞燈籠的，竹竿捆綁的鎮門，看著極爲簡陋寒酸。

不等鎮牆上值守的民兵喊話，船綱首便高聲喊道，“我等是兩日前西去送藥材的宣州林家商船，勞煩兄弟們開間能容兩艘大船的船坊，咱要在寨子裡過夜。”

“等著——”鎮牆上的民兵回話，跑去傳信。

自古南船北馬，馬有馬棚船有船坊。顧名思義，船坊就是能容船停駐之所。

“萍鎮碼頭離著一線峽只有半日船程，爲防水匪過來作，鎮裡修了不容船過夜的船坊。船進船坊後，鎮里人會幫著守船。若船隻或貨在船坊裡破損丟失，船坊主人照價雙倍賠償。”

向沈尚直稟告萍鎮形的劉栩良話鋒一轉，低聲音道，“據屬下所知，萍鎮的里長徐幹奎，和一線峽匪老大私不錯。想必匪老大被殺的消息，已經傳到萍鎮了，咱們今晚須得提防被兩邊人包餃子。”

沈尚直頷首，一線峽與萍鎮相距不遠卻能相安無事，暗中定有貓膩，不過今晚卻不會太兇險，“栩良有所不知，咱們船上有人與徐幹奎是忘年。”

被心目中的大英雄親切呼名的劉栩良滿臉興，“您老說的人是？”

沈尚直與有榮焉道，“烏沙鎮，沈戈。”

沈戈？沒聽過。

不過這不妨礙劉栩良溜鬚拍馬，“叔祖無論在何，邊都是人才濟濟。”

待兩艘船停進船坊，劉栩良見到走進房中的沈戈，驚得眼珠子好懸沒掉下來，“叔……叔祖，他，他……”

“他就是沈戈。”

沈尚直當然明白劉栩良爲何如此失態，因爲沈尚直的長子沈文良曾與徐紹彪同守青州，沈戈的樣貌與沈文良如出一轍。

沈尚直心中疼痛，面上沉穩“沈戈，這位是宣州正平鏢局的劉鏢頭。”

沈戈抱拳見禮，“您從雙尖寨追回萬兩鏢銀的神勇事蹟，沈戈如雷貫耳。今日得見，三生有幸。”

劉栩良四十餘年的人生中最高的時刻，便是沈戈提到的這件事，這也是他吃酒吹牛的本錢，但此事在沈尚直面前，本不值一提。

劉栩良抱拳，“屬下……”

不等劉栩良說完，沈尚直便道，“栩良，你先退下。”

“是。”劉栩良立刻打住，給沈戈深施一禮，退了出去。

待房門關上後，沈戈穩住心緒笑問，“叔祖與劉鏢頭早就認識？”

若非如此，傳聞中傲得只會用鼻孔看人的劉栩良，怎麼可能給寂寂無名的自己行如此大禮。

他，定是把自己錯認叔祖的直系晚輩了。

沈尚直簡要道，“嗯，老夫在青州時曾與他有過數面之緣。戈兒的傷好些了？”

“好多了。”沈戈擡胳膊證明自己的傷已無礙，“叔祖，我這就去拜訪徐里長，今晚就不回船上用膳了。”

沈尚直點頭，“讓呂正和劉栩良與你同去，你要多加小心，有傷在，切莫飲酒。”

“我一人前往足矣。”略帶稚氣的沈戈自信十足，“您放心，我定會平安歸來。”

沈尚直注視他良久，才點了頭，“好，早去早回。”

“遵令。”沈戈頑皮一笑，轉退出房門。

室，沈尚直擡手按住額頭，老淚奪眶而出。

見沈戈從船上走下來，正與船綱首寒暄的船坊管事走幾步上前行禮，“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，洪水衝過來後，里長他老人家天天掛記著您呢。”

沈戈抱拳還禮，“羅叔……”

“沈哥，沈哥！”沈戈的話還沒說完，就被打斷了。

聽到這憨的呼喊聲，林如玉悄悄將窗戶推開一道，瞧見一個十四五的姑娘若一隻白蝴蝶般飛舞著，跑向沈戈。

這場景，嘖嘖嘖——

見到徐月跑過來，沈戈下意識回頭。看八卦卻被正主抓了個正著的林如玉，慌得立刻推上窗戶。

“沈戈——”徐月衝過來要抱沈戈。

沈戈退了幾步避開，才問頭簪白花，穿著白的徐月，“徐家妹子，家中……”

“嗚嗚……”

聽沈戈問起這個，徐月再也忍不住哭了，“我阿、二嬸、三嬸和兩個侄子都被水沖走了，阿翁也病倒了，沈哥快跟我回家看看吧。”

阿翁即祖父，是本地人慣用的稱謂。

這場洪水來得又急又猛，不老弱婦孺命喪洪水中。沈戈聽到徐家一下沒了這麼人，心中很是難，一邊急步隨著徐月走，一邊問道，“可派人去找了？”

“派出去好多人，尋了幾日都沒消息。”徐月的聲音帶著哭腔。

林如玉又打開窗戶，看著沈戈走得彷彿胳膊都不曾傷的架勢，用力抿住了雙脣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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