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落時分,孫律剛要出宮,楊啟福帶著兩個小太監,瘋了一樣地從儀門方向跑過來,“指揮使!陛下有召!快去未央宮見陛下——”
未央宮是皇后寢殿,孫律蹙眉,“出了何事?”
楊啟福急的面青白加,著氣道:“大殿下落了未央湖中,如今命垂危!”
孫律頓時變,抬步便走,“大殿下怎會墜湖?”
“這會兒還不知道呢,是下午帶著一只哈狗去花園的方向玩,結果那哈狗跑到了未央湖畔去,底下人沒來得及追上,殿下便墜湖了,聽到了殿下的呼救,底下人聞聲跑過去,可那片湖水極深,等將殿下救上來,已是腹鼓脹沒了意識。”
孫律腳步更快,楊啟福也小跑著道:“如今軍統領已經帶人封鎖了未央湖畔,但大殿下如何落湖的也無人看見,陛下有意讓指揮使查證。”
孫律角抿,他適才本是打算出宮去呂家和齊國公府的,可沒想到忽然出了這樣的事,大殿下趙玥如今五歲,是皇帝膝下獨子,又是皇后所出,可謂寵最盛,孫律想不出誰敢對趙玥手,難道是失足墜湖?
等到了未央宮,便見未央宮上下噤若寒蟬,行至主殿外,目之所及,跟隨大殿下趙玥的宮人皆淋淋地跪在殿門外,一旁又有一只木籠,里頭關著一只雪白的哈狗,狗兒仿佛也知道小主人出了事,此刻萎靡不振地趴在籠子里。
孫律快步了殿門。
寢殿中,建章帝站在一旁候著,皇后紅著眼睛坐在床邊,看著太醫給昏迷不醒的趙玥扎針,聽見孫律來了的稟報,建章帝往門口走了兩步。
見到孫律,建章帝徑直擺了擺手免了禮數,“玥兒墜湖被人救起,誰也未看見他如何墜湖的,此事給你去查探,天黑之前,給朕一個答復。”
孫律往床榻的方向瞟了一眼,應聲而出。
出殿門之時,孫律腳下一頓,他看向那狗籠,又掃向地上跪著的幾人,“今日誰跟著二殿下的?”
楊啟福就在一旁,指了幾個小太監,“他們都跟著的。”
孫律沉聲道:“將狗籠子帶上,你們幾個也跟我來。”
等到了花園,孫律令幾人將今日形道來,其中一人帶路到下午趙玥玩耍之地,有些驚慌地道:“下午就在這園子里玩,赤霄尋常被關著,出了籠子,很是撒歡,殿下照著底下人說的訓狗之法,拿了碎與花球,想讓赤霄學會撿球之,一開始還好好的,可后來殿下將花球扔到東北方向之時,赤霄忽然一去不回——”
小太監跑到了東北方向,“就是這邊,花球當時扔在這木槿花林里的,小人們都在那邊站著,當時赤霄已經差不多學會了撿球之,小人們又都著赤霄的名字,可小人們眼睜睜看著它跑進來,而后便再也未曾出去。”
“殿下等了一會兒覺得不對,便帶著小人們來找,可進了林子,既沒有看到花球,也沒有看到赤霄,它就這麼不見了,殿下一下急了,命大家分開幾個方向去找。”
“此花樹茂,小人們知道殿下喜赤霄,都急著找狗,一回頭,殿下也跑遠了,小人們擔心,自然跟了過去,但殿下形瘦小,鉆花叢極快,小人們還是慢了一步,直到走到那邊的月季花叢——”
小太監一邊說一邊帶路,又越過月季花叢,孫律跟上來,見月季花叢一過便是未央湖,因周圍被軍封鎖,并無閑雜人等,但砂石地上,能看出明顯的凌腳印。
“隔著月季花,小人們聽到了殿下的呼救聲,當即跑過來,便見殿下在水中沉浮,小人們便都跳了進去,可還是太遲了,殿下掙扎不住沉水中,將人救出來之時,已經沒了意識……”
小太監越說越是驚慌,孫律便去看狗籠子里的哈狗,“狗是何時被找到的?”
小太監忙道:“小人們后來只顧得上找殿下,已經不找狗了,后來將殿下救上來之后,是狗兒自己從那邊跑出來的——”
孫律順著太監指的方向找過去,瞧見也是一片臨湖的月季花叢,他點了點頭,先吩咐韓越幾人去尋下午可能出現在此的宮人,又親自帶著下人和狗一起往那個方向去。
“這邊可有人來過?”
小太監搖頭,“還沒有,救了殿下之后,只顧著送殿下回宮和找太醫了,之后這邊便被軍封鎖了。”
孫律抬了抬手,自然有拱衛司其他人去周圍花叢樹林之間搜索蹤跡,他則按照太監指的方向走去,等到了月季花叢之間,卻未見花叢有被踩踏過的痕跡。
孫律覺得有些奇怪,可忽然,趴在狗籠子里的赤霄站起來低吠了一聲,孫律轉,便見赤霄著花叢之后的方向,似乎察覺到了什麼。
孫律立刻道:“把籠子打開——”
狗籠子一打開,赤霄立刻竄了出去,它形尺長,很快鉆花叢,又一個勁地往北邊跑,孫律帶著人跟上,剛跟了幾丈,便見赤霄停了下來。
哈狗在一小片竹林邊停下,又使勁地在一片枯敗竹葉上嗅,嗅還不夠,又在竹葉里刨著什麼,不多時,還要去舐竹葉,孫律劍眉一豎,立刻帶著人走了上來,他見狗兒趕開,亦在竹葉之中翻找,很快,他眼瞳暗了下來。
沉思片刻,他吩咐道:“去將宮里訓狗的宮人找來!”
楊啟福全程跟著看,此刻立刻命人去找人,又上前道:“指揮使,如何?”
孫律指尖捻著一星污,“像是碎。”
楊啟福倒一口涼氣,“碎?這地方偏僻,尋常除了養護林子的匠人,無人會來此閑逛,怎麼會有碎——”
孫律想到趙玥一路被狗兒吸引過來,可赤霄本沒有去湖邊,當下眼神一寒,再一轉頭,對上赤霄眼發饞的模樣。
訓狗的宮人來的很快,孫律將沾著碎之地只給那人看,宮人仔細辨別片刻,便驚訝道:“啟稟大人,這不僅是有狗兒吃的碎,還有纈草,此是用來給宮里不安分的小寵安神的,因此前用的多,貓兒狗兒便也喜歡這味道,隔得老遠都能聞到,但此不宜過量,過量也會令小寵無打采。”
孫律目再度落在赤霄上,難怪適才在未央宮,赤霄一不的趴在籠子里,他眼神一凜,立刻吩咐,“從此往大殿下玩過的園子找,一定不止這一碎。”
說完此話,他又去問那訓狗的宮人,“你可知,宮里有哪些人將狗聲學的惟妙惟肖?”
……
再回到未央宮之時,已經是夜幕初臨,趙玥墜湖的消息本來瞞著太后,可時辰一久也瞞不住了,孫律走到殿門之外,正聽見太后的哽咽聲。
“皇帝本就子嗣單薄,如今玥兒還墜了湖,這些侍奉的人到底是干什麼吃的?如今就算救回了命,誰知道會不會留下癥?”
皇后在低泣,建章帝道:“如今只能得人醒過來,喂得進藥,只是這高熱不知幾日才能退,已經讓孫律去查了,玥兒有可能是失足墜湖。”
“陛下——”孫律大步殿,行禮之后,肅然道:“大殿下并非意外,而是人為。”
此言好似晴天霹靂,在場之人都未反應過來,建章帝去看跟在孫律后的楊啟福,便見楊啟福白著臉點了點頭。
建章帝寒聲道:“怎麼回事?”
孫律道:“在花園到未央湖畔的方向,找到了三吸引狗兒的碎,這碎之中還加了一種名纈草的藥料,此是訓狗時用來安神的,很遠的距離也會被聞到,狗兒聞著味道前行,便將二殿下引開了,但狗兒去的目的地,并不在未央湖畔,微臣推算,是有人善學狗聲,而后將大殿下引到了湖邊去行兇,否則林子里頗為蔽的纈草碎無法解釋。”
“只是此前為了救大殿下,湖邊腳印凌,眼下分不清到底哪些腳印是兇手的,也難確定兇手份,唯一可以斷定的,是兇手悉訓狗養狗之,多半還善口技,微臣已經宮人準備一份會這些的名目,但就怕兇手平日里善于藏,大家都不知他會這些。”
“此外,纈草和碎都不算難得,膳房和各膳房有碎,飲馬司和太醫院有纈草,要排查所有地方,還要花些時辰——”
等孫律說完,建章帝幾人都變了臉,太后更是怒道:“你是說,是有人故意要戕害玥兒?是誰這樣大膽!就算是哪個宮人的手,那背后也一定有人指使!”
太后不知想到了什麼,面一沉道:“難道……難道是怕玥兒被立為儲君?”
太后此言,便是將矛頭指向后宮,顯然是想到了當年二殿下被害之事,聲道:“是哪個不要命的,竟然生出此等心腸?他們到底是沖著皇后來的,還是沖著孫氏來的?!”
皇后本還在低泣,聽到孫律所稟,面上出幾分憤懣來,“后宮幾位妹妹無子,又非本宮之錯,們誰這麼大的膽子,敢對玥兒下手?!”
太后猛地一拍桌案,“查!徹查!謀害皇子,乃是謀逆之罪,哀家也要看看,到底是誰這樣不怕死!”咬了咬牙,意有所指地道:“將那幕后真兇揪出來,不論立下過什麼功績,全都給哀家格殺勿論!”
孫律聽著這話,只看向建章帝,建章帝倒并未被太后和皇后所言染,他抬了抬手,示意孫律出去說話,等二人到了外間,建章帝問孫律:“你怎麼想?”
孫律抿,“不像立儲之爭,后宮諸位娘娘如今膝下無子,此刻對大殿下手,毫無益,還有可能為他人做了嫁,們本沒有理由。”
建章帝顯然也如此做想,“的確,皇后賢良淑德,對后宮從不苛待,這幾年也從未生過什麼事端,其他人不可能貿然對玥兒下手。”
孫律此刻忽地問:“今日大殿下去了哪些地方?”
“一早便與皇后去永壽宮請安,后來孫菱宮,長公主與駙馬也宮探太后,中間他在永壽宮無趣,便帶著狗兒去花園玩,并未去過其他地方。”
孫律心底微,想說什麼,可看了建章帝一眼,又抿了角。
建章帝也在沉思,片刻后道:“先按你找到的線索查,到底是后宮爭斗,還是別的,總能查出些端倪來,看玥兒何時醒來,若他見過兇手樣貌,便是再好不過——”
他說完這話,眼瞳暗沉沉地看向寢殿方向,皇后和太后看到趙玥昏迷不醒,皆是紅了眼,他雖是面不改,但做為父親,自己的親生骨被謀害,怎能不憎恨?而做為大周的帝王,竟有人敢在宮中對年的皇子下手,這又是何其猖狂狠毒!
無論是哪一種心境,他的怒意都已達到頂點!
孫律領命而出,先按照宮人給出的名目,將那些悉訓狗之法和會學狗吠之聲的人找來,又讓人出宮去將孫菱進宮來。
小半個時辰之后,便集齊了足足二十來人,這些人要麼正在飲馬司豢養宮小寵,要麼曾經馴養過,更有甚者,是其他妃嬪極會馴教小寵之人,多都會模仿貓狗鳥,亦懂得馴養之法,韓越帶著人分批審問,孫律則在旁聽著。
到了子時前后,孫菱才宮來。
未央宮的陣勢讓孫菱嚇了一跳,更沒想到好端端的大皇子還出了事。
待兄妹二人在偏堂見了面,孫菱立刻道:“哥哥,到底是怎麼回事?”
“大皇子是被人謀害。”
孫律將調查所得說完,孫菱嚇得面一白,“有人要害玥兒,還是在宮里,青天白日的,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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